第61章

  阿吀酒意还未尽褪,在山顶悬崖边踮起脚尖亲了口顾涯脸颊,趁其神思松动,将幕篱从崖边丢了出去。
  她是真的不喜,扔出去的力气大,生怕扔不远几乎是跑到了最边缘处给丢出去的。
  顾涯半下午一直守着她,原人只是靠在他怀里睡着,哪里想得到人睡醒之后会先去扔了幕篱。
  他半气半笑半慌神地揽了阿吀腰身,将人带离那过于危险的悬崖边之后才沉着语气道:“你安分些,真掉下去有我在你伤不到什么,可擦破皮了怎么办?”
  阿吀轻呸了句道:“你才不心疼,我身上都是被你咬...”
  身旁还有其他赏景人赖着不走,正巧桑甜陆裴几人也到了山顶处,顾涯抬手捂了阿吀嘴,小声提醒:“不许说这些。”
  阿吀掰开顾涯手,又低头去踩他脚:“你可别以为我今儿被逼迫得愿意理你,就是原谅你了。我告诉你,夜里你还是不许进我屋子。”
  顾涯挠了挠眉心,等人踩完了才又走到阿吀身前,挡了陆裴与旁人目光。
  阿吀有些厌烦地推开人,她还想饮一些酒,将桑甜那最后半壶搂到了怀里,舔舔唇坐到了岩石处开了壶盖饮了起来。
  偶尔一次,顾涯便不想扫了她兴致,可还是生了燥意地盯着周遭几个男子,以视线将人轰了个干净。
  至于陆裴,银杏欢喜他,顾涯便忍了。
  黄昏太盛,桃花太粉,春当如此。
  六人便在此景里或饮酒或闲谈或安静撑着脑袋赏花。
  阿吀近日多是不爽,今儿算借了桃花烂漫快活了点儿,她又被那甜酒甜得不用再满脑子都是黄色,就将酒扒拉了个干净。
  等她丢开喝完无甚用处的酒壶之后,眼睛被空旷远景吸引。
  只见暮霭沉沉,余晖似金纱般洒落在悬崖边,阿吀近乎痴痴地起了身,往前处走。
  山风猎猎作响,吹动桃花三两片落,也吹动她裙摆悠荡。
  阿吀身姿婀娜,双臂张开,让自己整个身子都去感受这风,发丝都被吹得凌乱。随后双臂缓动,慢慢旋了身子,旋至裙摆绽放。她眼眸中含着一点光亮,笑得天真,并没有去看谁,眼中只有这黄昏,只有这山景与桃花。
  阿吀从未想过,她竟有朝一日能体会了万物之蓬勃生机,她被这生机托举,头一次体会到生命美感。
  她为自己而舞,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想要尽情地将自己倾诉于这天地之间。
  山林顶端下弯道处,卡住死角正好隔绝了一应其他人身影,教站立于此间的孟青榕只能看见山崖处的那白衣女子。
  他被这一幕慑中心魂,胸腔震动,似有什么要从其心口呼之欲出。不过一凹距离,看得清楚分明,也教他将悬崖边处女子面容深深刻在了心头。
  原捡到的幕篱还在他手里,孟青榕本不知是谁,眼下一丝狂喜将其绞住,无论是谁,这幕篱之主都只能是那白衣女子。
  师父长老本一直催促他婚事,可惜他无心情爱。此遭得九格司相邀前来兰城,秉持办事原则,日夜兼程,于刚不久才到绯云山脚。他被景色吸引,才会想进山,与他同行的竹青则在山脚处浅眠休憩。
  孟青榕暗自喜幸竹青并未与他一同,否则与旁人共赏,总教这被十里桃花所牵引的缘分显得不够那么注定。
  他见那女子身影随着舞姿旋到更里,没了身影,心下迫切想去山顶问了芳名,可曾婚否。
  阿吀是转晕了要倒,被顾涯搂到了怀里。她哧哧笑地蹭了蹭他深紫绸袍,头昏脑胀咕哝:“好晕好晕,要睡觉要睡觉。”
  顾涯根本笑不出来,刚那一幕,他对阿吀会舞无丝毫惊喜。患得患失之忐忑将他身躯荼毒,他连装都装不出来如常神态。
  他不需要阿吀出色,也无需她美貌,更无需她会什么抚琴作舞,哪怕她不识字不够聪明都好,都可以。
  他宁愿她始终都是三年前刁蛮任性的小乞丐,会全心全意依赖他需要他的小乞丐。
  银杏知晓二月晚些时候会冷,有特意备着披风背在身上。她虽同阿吀闹别扭,但心里在衣食住行上对阿吀还是当孩童看待。见状便取了那淡紫披风上前给阿吀穿好。
  顾涯将兜帽也给人戴着,横抱着人先行下了山。
  他走的是山林野道,不想再碰见任何外人,更图快,他想快些回观雨阁,足够狭小逼仄之地,才能让他安心。
  第53章 爱不得“他真的想问,你眼瞎吗?”……
  顾涯先行带着她驾着马车回了园子。
  已到戌时,弯曲长廊灯笼未亮,黑得让这到观雨阁短短距离都似没有尽头。只能听见池塘处水从假山引流处掠过之声。
  顾涯抱着人,明明手里重量温度实实在在,可他的心却被这黑捆覆得如履薄冰。他想起以前师父同高门贵女牵扯时候,也萎靡不振过好一阵子,消弭了风采骄傲,生了颓唐卑微。
  他那时不明白情之一字当真有那般威力吗?能让他师父那样的人物都折了风骨,也不明白不过一女子罢了,怎就能降服了他师父那样的人。
  此刻,顾涯懂了。
  哪需降服,连理由都无需,竟是心甘情愿眼巴巴地将一颗心捧了出去。
  失了心,还谈什么其他。
  顾涯上了小楼,小心翼翼将人放在床榻上后,就去提了热水。巾帕打湿,给人先擦了脚,又换了阿吀专门洗脸的小巾给其擦脸。
  原是对女子事一窍不通,如今阿吀大那一大堆瓶瓶罐罐,他也能认了个差不离。
  给阿吀抹了脸,润了手,脚也不放过,才去木桶处用冷水给自己泡了半天。他不是自苦,他是想冷静冷静清醒清醒。
  顾涯能意识到自己愈发想控制了阿吀。他见不得她穿太好看的衣裳,受不了她顶着那张过于美貌的脸让旁人瞧见,不想她触碰除他之外任何外男人与物。
  抑制不住占有欲望恨不得将人锁起来。
  只等着他,盼着他,依赖他就好。
  可这不对。
  如果不是阿吀不欢喜,顾涯也不觉得哪里不对,但她不舒服,他便想找出缘由。
  太笨拙了。
  顾涯找不到原因法子,寻不出怎么才能让彼此都更舒服的方式。他面无表情泡在冷水里,泡到浑身发凉到四肢百骸血液都似冻住才起了身。
  许也是惶恐,按着他原本想法,今夜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宿在观雨阁的,可想到阿吀不许,他也犹豫了。
  顾涯头发湿着束起,松松套着一身儿绸缎料的白色寝衣。这也是阿吀给他备着的,在相遇阿吀之前,他并不在意这些。
  不知寝衣里衣料子该有何差别。
  他现今那副姿态,全部出于阿吀之手。
  彼此命运不知从何时已绞缠到了一起,这话宏大,远远没有过日子时候一件衣裳,一双鞋子和多添的那一套碗筷来得具体又情切。
  顾涯眉眼松动,待手暖了些才躺到了阿吀身侧,将人搂到了怀里,亲了亲阿吀额角。
  他想,情爱真的太难,不像习武还有功法秘籍,可爱没有。
  无处研习,无法演练,生怕失了人。
  顾涯从对阿吀说出那句愿意为她试试爱为何物之时,就已很认真地对待她。
  他想好好爱她,可他做得不好。
  不但没有做好,还将自己都折磨得愈发迷惘。
  阿吀被抱着,睡得半迷不醒,她下午睡过,真算不上多困,更多是晕。
  这会儿酒劲返上来,都有了失重感。
  她眼神迷糊眯着大眼睛,抬手去摸顾涯脸,一张口就咬到了他下巴上。
  这会儿是真使不上力气,都还没咬住,她脑袋就又倒回了枕头上顾涯的臂弯里。
  阿吀本来想笑,想到什么又不笑了,用脚踢他:“我不欢喜你,你走开...”
  顾涯刚被凉水泡冷静的神思,又被这句话给颠动起了燥意。
  想归想得多,真落到实处他也不会干别的,他只会淦她。
  马车上那一回没疏解掉苦楚,早就盼着晚间儿归来之后能尽数痛快。
  顾涯抬手抚着她脸侧,右手五指顺着她发丝穿入捧住了她后脑勺,他低首去亲她鼻尖,嘴角,眼睫扫过她脸颊,轻喃道:“让我好好爱你。”
  继上一次他头一遭没有给她擦眼泪之后,这次又是他头一遭言出爱之一字。
  却是在这床笫间。
  将“爱”蒙上一层情。色,失了真挚多了虚伪。
  阿吀也不想自己这般挑剔找事,可对爱情,她和顾涯显然没有共识。
  她缓缓道:“你在侮辱我。”
  顾涯顿时眉头紧簇,眼里全是疑惑。
  他面上从未有过如此崩裂神色,手上原还轻着,力道再约束不住成了肆虐。
  连续多日的不咸不淡,阿吀已经没有很气,可她脑子里黄色是真的很多。
  顾涯是如何也不明白搞不懂阿吀为何嘴里说着最难听的话,但身体却做着最安抚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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