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喊你下来用饭。”
  “那你喊就喊你瞪我做什么?不会温柔点吗?”阿吀抽回脚,恼得白了他一眼就要穿了绣花鞋。
  顾涯接过那鞋子,扶着阿吀脚腕帮她穿。
  她是被顾涯伺候习惯了,闹别扭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只此刻顾涯手心烫得厉害,阿吀动了动脚,怪声怪气来了句:“大冬天的你是热着了吗?还是气得呀?”
  当着他不想言语,阿吀心里也跟着不爽。
  结果穿好鞋后顾涯盯她盯了半天,咬着后槽牙当着要说什么多吓唬她的话。
  没成想他却吐出一句:“那我夜里在何处睡?”
  阿吀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推开他身子又扭出了一股作劲儿,撩着半披的头发下了马车,她根本就不回他这话。
  第49章 流浪狗“你都向着顾涯,我不想和你讲……
  顾涯眸色变得更为晦暗不明,一时没追上去,而是将马车里那些卷章收拾好揣到了怀里。
  将要从车舆处下去时候,扫到车轮,见轮子外层虽为木制与胶皮,但内轮却由混钢玄铁构成。
  他气息乱了片刻,没再看。
  天色欲晚未晚,黄昏带出晚霞一抹,与枯木相配,虽苍凉,但因一点烟火而显出了格外暖意。
  阿吀拢着披风,膝盖曲着放着手炉,右手拿着根树棍子在火堆里挑啊挑,她没看左侧走过来的顾涯,眼神是一直瞧着银杏。
  平日里做吃食没多上心的人,这会儿像是要拿出看家本领,区区野菜草鱼,都在她手里成了珍馐美味。
  她鼻子生得挺翘,眼神专注嘴唇都抿着,被火光晃了太久,泛红的脸颊与鼻尖那一点儿细密汗珠,就教人觉着她此刻认真做着吃食模样很迷人。
  阿吀忍不住起了笑意,其实银杏美得精致秀气,与桑甜古灵精怪不同,她是婉约端庄,更有憨厚。那憨态冲淡了她身上的柔弱感,意外显了干练,总之在阿吀眼里,银杏是个活得很认真的人。
  她思绪不过须臾,视线又瞥向了陆裴,见他也在看银杏,阿吀便低了头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柴火。
  顾涯终是坐到了她身侧。
  桑甜也是话多,像是也想到了顾涯操心的事儿,开口问道:“晚上我们这些人怎么睡?地方好像不够。”
  阿吀懒着嗓子接话:“竹青不是给陆大人寻马车去了嘛,那陆大人与他两个侍卫暂且不用管。我们三个姑娘一处,顾涯自己单独睡咱们那个马车就是了。”
  顾涯不语。
  银杏脸又红。
  桑甜哦哦了两声。
  陆裴还在看银杏纤纤十指在小锅旁理着香料与配菜。
  竹叶则问道:“明媚姑娘如何知晓竹青去寻了马车?”
  远处已是传来竹青驾马而来的嘈杂声,阿吀头也没回,还打了个哈欠,之后才道:“陆大人生得不沾人间烟火神仙模样,我要是竹青我也不舍得这样的主子睡旁人马车呀。”
  顾涯还是不语。
  陆裴只浅笑,不太在意这调侃。
  阿吀笑出声,冲着陆裴道:“陆大人好口福,银杏手艺堪比大家,这酸杏辣鱼,我可都有好一阵子没吃过了。”
  桑甜附和:“就是,平时教她做她都不做。”
  最后陆裴食了三碗,满满一锅被众人食得连汤汁都不剩,可见阿吀所言非虚。
  当然也有人就是不吃,比如竹青就坐在新马车旁啃着干粮。
  阿吀五脏庙丰足,身子慵懒起来,她不避讳什么往顾涯肩膀上靠去,视线瞥向竹青看似不经意地道了句:“陆大人回京可着急?”
  “不急,本就是为了寻访各城九格司分部,慢些快些都可。”陆裴望向阿吀,问她:“姑娘何此一问?”
  “我寻思你不急就想借你侍卫一用。”阿吀嘴角含着促狭,抬手指着竹青声音大了点儿:“陆大人这侍卫办事儿稳妥啊,这么好的马车一下午就给寻来了,想必做事麻利,脚程也快,他会武功嘛,也没什么危险。”
  “因有事相求武当孟青榕,所以得麻烦麻烦竹青去请人,不知陆大人可愿?”阿吀眼尾瞧着陆裴,软了语气:“毕竟我们三个女子只有桑甜能单独行路,可她如今名号和顾涯绑在一起,终究是不妥呀。”
  那尾调拉得长又嗲,听得顾涯心头一哽。
  阿吀忽略那只掐着自己腰身儿的大手,微微正了身子又道:“有顾涯在,陆大人你的安危也不用担心,过几日不就到兰城吗?我们在那里等竹青回来好了,半个月,想来也不耽误什么。”
  竹叶稳重,听到半个月都忍不住抬了眼,要知此地到武当山,快马加鞭也需半月,她这是一点没打算让竹青歇息。
  谁知陆裴真就应了声好。
  竹青走的时候,阿吀还特地提着灯笼去路边送了送,她笑得是真甜,语气都恨不得能把人给腻死:“竹青呀,太不好意思了,没想到陆大人人这么好你人也这么好,一定要帮我把孟青榕请来喔,不然还得跑第二趟那我可都要心疼你了。”
  这就是不管孟青榕在不在武当山,竹青都得找到人的意思。
  他脸色铁青,盯着阿吀那张笑脸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刁蛮小人,我是奉主命行事,与你何干?”
  说出来又觉着窝囊,竹青瞪了阿吀一眼,猛鞭了马身,那灰都扫了阿吀一身。
  可她不紧不慢拍着衣裳,这点她才不在意,心里快活得很。
  阿吀提着灯笼转身打算回马车里休憩,就见顾涯正迎面朝她走来。
  也是刚使了一回坏,她面上儿笑意还没下去,又有晚风吹散她发间轻纱绦带与几缕发丝,缓慢浮动带有撩人意味,竟教人有如临梦中之感。
  顾涯见她如此,心头憋了一天的火气更找不到出口。
  他近身到她面前,略微低头语气难掩内心躁动:“你要请孟青榕来为何不先知会我一声?便是不需商量,你也好歹要和我说明你心中所想不是吗?”
  阿吀那点嘚瑟笑意立马就下去了,她真莫名其妙:“以前我也没见你需要我和你商量啊,你现在说这个你不觉得好笑吗?像找茬儿。”
  “我说过了,以前与如今不同。”
  “有何不同?从前现在你不都是没有全然信任过我吗?你不会觉得你以前是担心我拖后腿麻烦你所以不告知身世,和现在你觉得我肤浅见个人就要变心,这两种和信任无关吧?”
  “你扯到哪门子去了,这又和信任有什么干系?”
  “当然有!”阿吀急了:“你要是信任我你就不会这副德行语气来问我!我发现你事儿越来越多,不是这个不行就是那个不好,我一直都这样,你呢?你受不了你早干嘛去了啊?你早说啊!马后炮有意思吗!”
  顾涯一下子就没了再言语的欲望,他觉得阿吀对他的欢喜太浅,浅至人之常情的醋意欢喜都被曲解。
  她明显不想把他放在心里,多说也只不过是徒然罢了。
  仿佛有密密麻麻的蛛丝将他缠住,越是用力恼怒,蛛丝也将他缠得更紧,动弹不得。
  顾涯面无表情地扭头就走。
  他一走,阿吀鼻子瞬间一酸。
  这觉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她怕黑,也不敢往水边走,就蹲在火堆边儿一边填柴火一边吸鼻子。
  嘴里还不住地小声嘟囔:“陪你睡帮你办事还得看你脸色,什么东西。”
  “摆副臭脸摆半个月我和你商量个屁。”
  “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和你之间还没分手我怎么可能出轨啊,气死我了!”
  阿吀越碎碎念心里越气,气得她一开始还是填柴火后来就拿了木棍对着火堆猛砸。
  霹雳啪啦,砰愣哐啷地响个没完。
  火星子都点破了披风裙摆。
  银杏听不下去那打砸声,掀开帘子想去让顾涯管管,可哪里找得到人。她瞧桑甜睡得迷迷糊糊,无奈只好自己走到了阿吀跟前儿。
  她是很少哄阿吀的,只因每回哄她不是躲着不说话就是跟个小孩子一样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银杏是真拿她没办法,可她怕阿吀整邪出吵了陆裴清净,是忍着不耐烦来挪了步子。
  “姑娘,衣裳都破了,还得是我来缝,花样儿也不好做的,缝得不精细这衣裳就算废了,太糟践东西。”银杏半蹲身下来给阿吀拍掉火星,又抢了她手里的木棍,好声道:“刚不还好好的吗?姑娘这是又发什么脾气?”
  阿吀心里委屈得厉害,一张嘴撅得都能挂油壶,她也不耐烦和银杏说:“你都向着顾涯,我不想和你讲。”
  “怎会是我向着公子?难道不是姑娘要的东西太超乎人性了吗?”银杏甚至有些反感道:“公子不就是吃醋了,姑娘聪慧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就能闹这么久。”
  “不听不听不听,我就说你向着他,你别管我!”阿吀捂着耳朵往马车处走,钻进去褥子往头上一蒙,是手也不洗就缩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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