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样。”纪繁西晃晃手机,疲惫地抹了把脸,“他俩应该在打电话。”
“蒋雨池为什么说是私生子?”俞悄小声问,“到底是私生子还是……”
纪繁西皱起眉:“我也不确定了。”
叶幸司联系不上,蒋雨池那边发出这条微博后,也没有在网上多说一句话。
公司的电话系统直接瘫痪,各部门紧急公关,蒋雨池第一次发长微博时引来的舆论与这次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俞悄被高层喊去问了几句话,确定了他和纪繁西的关系是否属实,俞悄照实说了,谨慎地询问公司对他会如何处理。
“只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看看后面舆论如何发酵。”
领导摆摆手,还反过来问俞悄,“叶幸司真是左槊私生子啊?”
合着高层也吃瓜。
俞悄无语了一下,坦诚地回答他不清楚,就被挥挥手放走了。
叶幸司的电话在半小时后终于结束了通话中的状态,但依然不接电话,谁也联系不上。
俞悄在公司待不住了,开车去了趟他家,屋里乌漆嘛黑,不见人影。
到底去哪了?
俞悄索性不走了,往沙发上一坐,就在他家里等。
叶幸司是在失联五个小时后,半夜两点终于出现的。
当时俞悄正在他家厨房给自己找吃的,手机在吧台上自动播放着短视频。
“……当“努力”成为“狼来了”,它的意义究竟还剩下什么?因为演技烂而出圈,号称自己透明多年、最终凭借努力拍戏触底反弹成为顶流的大明星,被爆料出真实身份竟然是影帝的私生子!不仅经纪人是圈内一姐,连之前的助理都是一姐的亲外甥!别的艺人还在苦苦哀求老天爷赏饭吃,我们的叶大顶流是半个娱乐圈围着往嘴里塞饭啊!咱就是说这圈子除了演技差无法掩饰,还有什么是真的?”
每当出现瓜料,都是黑粉与营销号们的集体狂欢。
叶幸司的超话已经没眼看了,不知道哪些人组织的水军来反复屠宰广场。各大平台的营销号靠着一张截图就开始带节奏,使用着大同小异的文本,疯狂吸收流量。
各方的消息实在太过烦不胜烦,俞悄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所以等他从冰箱翻出一盒临近过期的巧克力,站在垃圾篓前吃了好几块,又开了瓶苏打水喝半瓶,重新再去拿起手机时,才发现屏幕上叶幸司的消息。
叶幸司:你在哪。
只有这三个字,发送时间五分钟前。
他忙给叶幸司打过去,响了好几声铃对面才接起来,叶幸司声音沙哑:“在哪。”
“你在哪呢?”俞悄与他同时开口。
叶幸司那边很安静,有种狭小空间特有的感觉,衬托着他似乎疲倦至极的声音,让俞悄心里狠狠拧了一下。
“蒋雨池说的是真的?”他小心问,“到底是侄子还是……”
“能出来吗。”叶幸司打断他,“现在很想见你。”
“出哪?”俞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跑去他家阳台往外看,“你要到家了?”
“你家外面的路口。”叶幸司说,“小区东门。”
俞悄攥在阳台栏杆上的手指猛地握紧,用力咬了咬牙关,才把莫名汹涌进鼻腔的酸意压下去。
都已经是现在这样的关系了,最累的时候,叶幸司第一个想见的人竟然还是他。
“……我没在家。”俞悄清清嗓子,“你回来吧。”
叶幸司沉默下来。
“我在你家呢。”俞悄说。
叶幸司是带着冬夜里寒风的味道进的家门。
凛冽,冰冷,随时准备下雪的苍凉气息。
俞悄听见声响去开门,除了这扑面而来的寒气,还有叶幸司泛着血丝的眼睛。
“到底怎么回事?”俞悄把他拉进来,急切地问。
叶幸司没动,先把俞悄揽进怀里抱了一下。
就一下,抱完他就松开手,边脱外套边径直向客厅走去。
像一只疲倦的大鸟,在他的树枝上短暂的栖息。
第97章
“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叶幸司说。
俞悄急得跟在他身后打转,感觉口干,半道转去吧台,把刚才没喝完的半瓶苏打水给喝了。
叶幸司靠在沙发里看着他,俞悄呛了一下才想起这里不是自己家,又给叶幸司拿了瓶水过去。
“不告诉你是什么意思?”他小心地追问,“就是没承认蒋雨池的爆料,但是也没……”
也没否认。
叶幸司闭上眼向后仰靠,抬起一条胳膊搭在脑门上,深深地呼出口气。
宽敞透亮的客厅一片寂静,叶幸司不说话,俞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多嘴。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国外了,我是左槊养大的。”
叶幸司突然开口,用一种讲故事般轻描淡写的口吻。
“我没见过我爸,我没出生的时候他做生意出了事,去国外躲债,跟家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我会说话能吃饭以后,我妈也走了,去找我爸,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这些都是左槊告诉我的。”
叶幸司偏过头望着俞悄,俞悄嘴巴抿成一条线,盯着他看。
这是叶幸司第一次主动提他家里的事。
“我住在左槊这边的一栋老房子里,他常年不着家,有个保姆照顾我。小时候我也奇怪,为什么别人有爸妈,我没有。”
“左槊很不耐烦,他最烦我提这些事,让我想爸妈就自己挣钱去找,他也不知道夫妻俩死哪去了。”
“我说我不知道他们在哪怎么找,他说那你就让他们看见你。”
俞悄心口一阵酸楚:“所以你拍戏,想火,就是想站上更大的舞台,让他们……”
“那倒不是。”叶幸司望着他的目光有些好笑。
俞悄的酸楚荡然无存,干巴巴地“哈哈”一下,被叶幸司弹了下脑门。
“有句话怎么说,人没有办法幻想出没见过的东西。”叶幸司继续慢条斯理的讲述,“放在感情上应该也适用——人没办法惋惜没得到过的感情。”
“我对所谓的父母没有记忆,问左槊也只是好奇,为什么别人有,我没有。”
“左槊虽然不管我,但在钱上没有短过我。不愁吃不愁穿,有钱花没人管,小时候我过得挺轻松的。”
“所以懂事一点以后,我对我的父母也就不奇怪了,也不想要了。”
俞悄点点头。
凭左槊与叶幸司的相处模式,叶幸司形成这样对亲情没概念的性格,确实理所当然。
“至于拍戏,是我真的喜欢。”叶幸司想了想,“这点不否认,有左槊的影响。”
“我第一次进片场,就是小时候和左槊那部武侠电影。”
“当时带我的保姆生病回家了,那个寒假没人管我。左槊回来处理事情,算是他难得爱心发作吧,看我一个人在家,实在没办法,临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住到家里照顾我,就带着我一起去组里。”
“他不让我进片场,只让我在酒店呆着,每天花钱喊个服务员陪我玩。”
“臭有钱人。”俞悄忍不住骂了一句。
叶幸司扯扯嘴角:“他就是这种人,认为钱可以买来一切。”
“那你天天玩怎么还演上戏了?”
“非常巧。”叶幸司陷入回想,“电影里原定的小孩儿,拍摄当天从马上摔下来,骨折了。”
俞悄轻轻“嘶”一声。
“左槊他真的是很随性的人,想一出是一出,以自我为中心。”
“其他人都在担心那小孩的伤势,害怕出剧组事故,他只想着自己的戏被耽误了,耍大牌,就要当天拍。”
“就把你拉去了?”俞悄瞪大眼。
拍摄现场出现意外,找临场演员急救也属于常事,可基本都是龙套角色。
儿童演员不受控因素太多,临时去找,还是找个没有接受过表演训练的纯天然儿童,跟胡闹没有区别。
“当时导演应该也和你一个反应。”叶幸司又笑了,“他跟左槊说这场没有小孩拍不了,左槊说他那有个小孩,导演问什么小孩,都拍过什么,他说他亲戚的小孩,什么都没拍过,但是可以拍。”
“然后就把我带去了。”
“神经病……”俞悄受不了了。
“我对那天的记忆并不深,就记得很多人。左槊跟我讲戏,只说了一句:等会你就站那,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平时怎么看我,等会儿就怎么看我。”
俞悄依然能想起电影里小叶幸司的眼神。
木然,沉闷,眼珠黝黑,黑得发凉。
“你就那么拍了?”他很惊奇。
“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都不信,”叶幸司眼皮垂下来,思考着什么,“一条就过了。”
俞悄很想配合氛围,真挚地说一句“我信”。
可他实在昧不下良心,瞪着眼珠子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