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可是几天后,叶幸司的电话突然主动的打过来了。
  那天俞悄在陪万洋拍素材,电话进来他没细看,直接接了。
  “我发烧了。”叶幸司的声音很哑,但俞悄还是一耳朵就能听出来。
  拿下手机看看来电号码,熟悉的数字,哪怕删了三年,依然像烙在脑子里似的。
  他第一反应是直接挂,可下周叶幸司那个古装电影的首映礼就要开了,他还是有些心烦地回了句:“发烧去医院。”
  “没力气。”叶幸司说,“你来送我。”
  你脸呢?
  俞悄都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自然的来要求自己,又问:“娜诺呢?”
  “她一个女生怎么来照顾我。”叶幸司理直气壮又虚弱地咳了一声。
  “我也没时间。”俞悄说,“可以帮你联系别的助理。”
  那头沉默一会儿,叶幸司回一句不用了,主动把电话挂了。
  俞悄瞪着熄屏的手机看一会儿,烦躁地搓了把脸。
  “怎么了?”万洋出来找他,手里还举着自拍杆。
  “叶幸司发烧了。”俞悄说。
  “啊。”万洋稍微一转脑子就猜了个八九十,“真烧假烧,有人管吗?”
  没有。
  俞悄心情很复杂。
  他知道叶幸司,不管这通电话的目的有多不单纯,叶幸司还不至于拿生病来作文章。
  那么独的一个人,像示弱一样打电话给自己,也挺……
  “那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呗。”
  万洋一句话,打断了俞悄险些升腾而起的怜悯心。
  俞悄跟他对视一会儿,眉梢动了动。
  叶幸司挂掉电话,将手机扔到一旁,没再给其他人打电话,闭着眼用小臂横压在额头上。
  很烫。
  烫得他太阳穴发酸,脑仁忽高忽低着旋转,转出来的全都是以前的俞悄。
  他感觉自己是清醒的,但却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俞悄叽叽喳喳,围在他身边打转,满嘴都是“叶幸司”。
  “……叶幸司?”
  胳膊被摘下来的触感,与忽然逼近在耳边的呼唤,让叶幸司猛地睁开眼。
  俞悄俯身出现在他床头,用手背探了下他的额头,皱着眉咕哝:“真发烧了。”
  叶幸司张张嘴,刚想说话,万洋笑弯弯的眼睛和一根自拍支架,从另一侧床沿探过来。
  “今天我们拍一期照顾特殊病人的vlog,哈喽,叶老师。”
  叶幸司眼皮微微一颤,翻着眼仁重新闭上。
  第89章
  “哎,”万洋一愣,抬眼瞅瞅俞悄,“叶老师好像烧晕了。”
  气晕了吧。
  俞悄心里有数,没说什么,转身去客厅找体温计。
  电视柜右边第二格抽屉。
  他根据记忆翻箱倒柜,果然看到那个眼熟的小铝箱。
  估计没用到过,红十字的外壳仍然显得新崭崭,从箱子到里面的药,都是以前他帮叶幸司布置软装时安排的,位置都没变一下。
  电子体温计早没电了,但他往盒底摸了摸,掏出一根三角透明壳包着的水银体温棒。
  “还是老东西靠谱。”他甩甩体温计递给万洋,“去给他量量。”
  万洋举着他的自拍杆,意味深长地感叹:“跟在自己家似的。”
  这眼神在俞悄开叶幸司家密码门锁时,万洋就展示过一次了。
  俞悄也没想到叶幸司没改密码。
  刚才叶幸司短信不回电话不接,他就试着摁了一下,门“嗡”一声解锁时,他自己都在门口愣了几秒。
  药箱里好多东西都过期了,他没接万洋的话,蹲在地上一样样检查收拾。
  五分钟后,万洋从卧室里探头:“38度2。”
  俞悄起身接过来看,玻璃棒上还带着叶幸司的体温,红色的酒精线停在38度1与38度2的数轴之间。
  还烧得不轻。
  叶幸司这次发烧是有迹可循的。
  已经入秋了,上次参加完省台的晚会,万洋回去也感了场大冒,鼻子轰隆好几天,直播十分钟打了六个喷嚏。
  叶幸司估计也中招了,他最近又在跑新电影的宣传,到处飞,听说昨天半夜刚回来,今天就整了这么出病来如山倒。
  “去医院吧。”万洋说。
  俞悄“嗯”一声,把体温计在药箱里收好,38度肯定得去医院,容易烧出事。
  叶幸司从刚才睁眼看到万洋,就闭着眼脸色铁青,一句话不说。
  这会儿再回卧室,他已经自己靠坐起来了,正要拉被子,见万洋跟进来,又把被角在腰侧掖了掖。
  “叶老师,还记得我是谁吗?”万洋小心地朝他挥挥手。
  “他是烧了,不是傻了。”俞悄好笑地把他推开,对叶幸司说,“起来吧,送你去医院。”
  叶幸司闭着眼仰靠,嘴唇一动,回了句沙哑又斩钉截铁的:“不。”
  俞悄扬了扬眉。
  “谁会喜欢去医院呢。”
  万洋似乎回到了他带家教时的状态,拖着嗓子“哎呀”“哎呀”。
  “要是感冒在家睡一觉就算了,但是叶老师,38度2,快起来吧,听话。”
  这话说得其实有点不合适。
  不说叶幸司咖位甩了万洋几百条街,哪怕只算二人的年龄,他这哄难搞小孩似的状态,乍一听也让人觉得很逾矩。
  更何况叶幸司本来就不喜欢他,今天把万洋带过来,他这会儿肯定烦死了。
  可万洋这人厉害就厉害在,他总能让人觉得“舒服”。
  俞悄本想用眼神提醒一下,但扭脸望着万洋带笑的眼睛,那么自然,好像真的只是担心叶幸司的身体,有种发自肺腑的真挚关心,又觉得并没多别扭了。
  “我们先出去,让他换衣服。”俞悄说着,带头往外走。
  “啊。”万洋做恍然大悟状,目光和自拍杆一起似有若无地往叶幸司被子上瞟,“明白了,明白了。”
  一直不想说话的叶幸司,在这时候终于开了口:“我说了,不去。”
  “那你在家烧死?”俞悄猛地转过身,两步踏到床边盯着叶幸司,“不去医院你喊我过来干什么,好玩儿?”
  他有点儿发火。
  这火来得莫名其妙,从万洋的视角是这样,俞悄自己其实也觉得。
  可他看着眼前虚弱的叶幸司,莫名就是一股无名火——也许是冲这个生了病还好意思找自己的叶幸司,也许是冲着真的放下工作跑来的自己。
  卧室里的空气带着生病特有的沉闷,万洋站在俞悄和门口之间,往外不是往里也不是。
  他瞟着对似的二人,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紧张且微妙,像是互相都绷着一根无形的弦,谁先断了,谁就输了。
  僵持了半分钟,万洋都以为按叶幸司大的脾气,会很气人地甩出一句“你走吧”,结果叶幸司却重新闭上眼,低声说:“帮我喊医生来。”
  “你是皇帝?”俞悄气笑了。
  叶幸司不说第二遍,扯扯被子躺回床上,又继续睡了。
  “我真的觉得小悄哥挺厉害的。”
  万洋在客厅里对着镜头轻声说话,根据光线调整着拍摄视角,让画面录制自己的同时,也能拍到在阳台打电话的俞悄。
  “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一个很细心,很好说话的人。没有架子,第二句话就问我会不会打王者,让我带他。”
  他拢着嘴对镜头小声笑:“打得可烂了。”
  “他脾气很好,做事很松弛,很对我脾气,所以我跟他一直配合得很好,他说话我愿意听。”
  “因为我觉得他很多想法都有思考,不单纯是为了捧火谁,他在这个行业里怎么说呢,是有一点自己的‘拙心’在的。”
  “笨拙的拙,真挚的真。”
  “有时候我会觉得,啊小悄哥是不是太好说话了,谁找他帮忙他都会帮一把,也不记仇。”
  “有一说一,其实蛮容易吃亏的,这种性格。”
  “但是关键时刻吧,他又不迷糊。决心下得又快又猛,脾气那么好的人,对自己狠起来贼狠,有时候都把我吓一跳。”
  “而且,他好像是万能的,我不知道有什么能难倒他。”
  万洋把镜头往后又拉了拉。
  “这会儿他在帮叶老师联系医生。因为他是叶老师的前助理嘛,也是我师兄。哇真的,两个人还是有默契在的,叶老师一句话,小悄哥前脚抱怨,后脚你们看——”
  俞悄拉开阳台门走出来,万洋扭过脸问:“聊好了?”
  “好了。”俞悄轻轻舒口气,“半小时后到。”
  万洋笑着摇摇头,重新望向镜头,比了个大拇指。
  等医生过来的半个小时里,叶幸司关着门在卧室睡觉,万洋坐在吧台前剪视频,俞悄则跟个扫地机器人似的,到处转来转去。
  但他只是转,没有随意迈进任何一间屋子。
  在一扇挂着小狗门铃的门板前站了两分钟,他去厨房洗洗手,住了一锅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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