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但万洋起身坐下,坐下起身,就没停止过折腾。
俞悄拿着台词陪他一条条背,反复加深印象,跟着不停起坐。
距离上场还有五个节目时,万洋被喊去候场,俞悄催他抓紧去趟卫生间,朝娜诺他们致谢:“麻烦你们了。”
娜诺客气地摆手,叶幸司眼神都没递过来一个。
在下场区盯着万洋毫无差错地念完最后一句台词,鞠躬谢幕,俞悄轻轻呼出一口气,折腾了一天的疲惫感从脚底淹了上来。
可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节目表演完,下场后还要录一段备采,俞悄在录制间门口刷着手机看万洋的节目数据,能听到台前叶幸司的节目。
大型晚会的演员表演唱歌,都是假唱,但叶幸司的嗓子唱这种情歌确实合适。
俞悄想起纪繁西以前就说过叶幸司会唱歌,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耳听到。
终于从演播厅出来,天已经黑了。
各家的保姆车都提前来等着,俞悄带着万洋找到他们公司的车,上去坐下来就瘫在座椅里一动不动。
“累死我了。”万洋也累得够呛,“进组都没感觉这么折腾。”
“等年底各大平台的颁奖晚会更麻烦。”俞悄转转脑袋喊司机,“走吧刘哥。”
“等会儿,”司机在车外抽烟,探个脑袋进来,“咱们车今天不够,接上叶幸司一起送你们回去。”
俞悄闭上嘴靠回去。
“哎,”万洋靠过来,贴着俞悄的耳朵小声问,“你说他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谁?”
“叶老师。”万洋挤挤眼,“突然要喝水。”
故不故意不知道,但万洋提起这茬,俞悄把自己的背包拽过来往里一摸:“我的杯子忘拿了。”
“还在他化妆间?”万洋坐起来,“我去给你拿。”
他刚起身就打了个喷嚏,俞悄把他拉回来,把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还是冻着了。”他叹口气,弯腰下车,“消停坐着吧,再被粉丝截了。”
晚会已经进行到尾声了,除了有特殊安排的嘉宾,演播厅的人少了一半。
叶幸司的化妆间还没收拾,门也没锁,俞悄一眼就看见自己的杯子。
他拿着杯子走出化妆间,叶幸司从备采间出来,两人在同一条走廊的一头一尾,又撞上了。
叶幸司今天一直噜噜个脸,除了下午刚在化妆间门口遇见,他在回答镜头问题时带着笑,后面就没见有过好脸色。
俞悄想了想,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外走。
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手肘猛地一紧,被叶幸司攥住了。
娜诺就在他身后跟着,俞悄没料到能有这一出,有些讶异地抬起眼,叶幸司似乎也是一个本能的动作,微微皱了下眉,但没松手。
“我刚还想着把你的杯子带回去。”娜诺笑盈盈地跟上来,一看两人这架势,很老道地转移了话题,“公司让咱们一车走?”
“啊。”俞悄挣挣胳膊,没挣开,叶幸司攥得更紧了。
他有点不舒服,可是当着娜诺的面,走廊外还有人不停来回,也不好撂脸。
“有事吗?”俞悄压着嗓子问叶幸司。
叶幸司却开口交代娜诺:“你先去车里,我有话跟他说。”
“你俩聊,我先去趟卫生间。”娜诺一转身溜了。
叶幸司几乎是同时抬腿,把俞悄拽进他化妆间里。
门锁被拍合,肩背被推到门板上,熟悉的画面不是第一次上演,但这次的俞悄没有心动,只有心慌。
“发什么疯?”
他慌乱地朝叶幸司看,头顶就是强大的冷气,舞台上巨大的音乐声隔着门板震动鼓膜。
“这什么地方,你能不能分点场合?”
叶幸司这会儿显然顾不上、也不在意什么场合不场合。
他将俞悄堵在门板上,背着光的眼神比冷气还让人后背发凉。
“给我当助理的时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什么脏活累活都没让你干过。现在当着我的面像狗一样伺候别人,好玩吗?”
刚唱完歌的嗓子有些沙,他就用这副嗓音,冷冷地逼问俞悄。
“伺候”这个词从他口中冒出来,俞悄天灵盖被砸了一下似的。
眼前盯着他的叶幸司衣着光鲜,专门应对舞台打光的妆容浓墨重彩又高贵华丽,像年轻傲慢的国王,从上往下俯视着他,眼角眉梢写满烦躁与刻薄,也丝毫不影响魅力。
可面对这样无懈可击的一张脸,俞悄脑子里突然出现很久之前,那个在破旧的出租屋里系着围裙,给他做番茄炒蛋的人影。
曾经的叶幸司温声提醒他:伺候也不是什么好词,别乱用。
我确实只想你就在我这,俞悄。
去伺候别人这种事你不用想。伺候也不是什么好词,别乱用。
原来从别人嘴里听到“伺候”这种词汇,真的有那么刺耳。
还他妈是狗一样的伺候。
第88章
台前的晚会进行到了尾声,主持人激昂的祝辞接替了喧闹的音乐,后台从空气中开始躁动,是最后大合唱的演员们在准备上台。
俞悄与叶幸司在这样的氛围里僵持着,半天,冷冷地一扯嘴。
“又演上了。”他问叶幸司,“有意思吗?”
这句话带给叶幸司的感受,似乎不亚于俞悄听见“伺候”。
像退潮一般,叶幸司全部的戾气一瞬间退散,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塌房二》的那个晚上,他望着不让靠近的俞悄,一点办法也没有。
很久,叶幸司动动嘴角:“还行。还是对着你演有意思。”
俞悄猛地抬手搡开他,拽开化妆间的房门,大步出去了。
万洋在保姆车上刷抖音,他今天坐地铁赶路被拍了下来,好多人发视频,热度最高的作品已经两三万条评论了,标题是“啊啊啊地铁上偶遇上班要迟到的万洋,真的又帅又nice”。
网红出身比起职业艺人的好处,大概就是从骨子里接地气。
视频里人家举着手机问他要去参加活动吗,万洋大方又有些苦恼地笑着回应:“是啊,我好像要迟到了。帮我开美颜了吗?”
拍视频的几个小姑娘笑得镜头乱抖,哄小孩似的哄他:“不开也帅不开也帅。”
评论区一片和气,很多偶遇的人放出照片,都在玩梗,结合刚才的晚会直播,半天功夫给他涨了十来万粉。
万洋自己也录了段视频,利用等俞悄去拿杯子的功夫剪了剪,感觉还没人家路人拍得有意思,有些纠结要不要发。
他截了张图发给俞悄问他的意见,图还没发完,俞悄握着杯子气冲冲地钻到车里,一屁股坐下了。
“跟头毛驴似的。”万洋打量着他的神色,“遇见叶老师了?吵架了?”
“你不要管。”俞悄嘴角绷得像条线。
万洋做投降状,笑着摇摇头:“你俩真有意思。”
也只有他这个外人觉得有意思。
二十分钟后,叶幸司带着娜诺上车,和俞悄一样铁青着脸,娜诺飞快地说着什么,他也不接话也不应声,从俞悄身旁目不斜视穿过去,在斜后方落座。
万洋想打招呼都没打上,再看俞悄,坐得板板正正目视前方,像个好看的盲人。
其实俞悄正在暗下决心。
上次和叶幸司有接触是被困在公司迫于无奈,这次是参加活动出现了种种意外,两次都给他烦得不行。
叶幸司到现在依然能一句话就影响他的清晰,这种状态让俞悄非常不爽。
吃屎长教训,他决定以后必须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准,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然而现实却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一周后的周五傍晚,俞悄刚帮万洋谈了个合同,心情美好地准备下班回家,电梯“叮”一声,外卖员扛出一桶数量庞大的玫瑰在走廊里喊:“俞先生在吗?有你的花签收一下。”
花桶上还拴着两只爱心型的银白气球。
俞悄在公司同事们的起哄声中去签花,对着这桶没有贺卡、送花人保密的玫瑰一头雾水。
不是万洋,不是纪繁西和俞小雨,也不是近期的甲方乙方。
连小蜡和周行东都怀疑上了,打电话去问,小蜡骂他臆想症。
“你都能想到我东哥,想不到你前夫哥?”小蜡觉得这人非常好笑,“故意打电话来秀呢?”
阴阳了半天,他才“哎对”一声,又问:“你和叶幸司和好了?”
“神经病。”俞悄也不知道是骂他还是骂叶幸司,胀着脑壳把电话撂了。
纪繁西从办公室出来,看见花“哟”了一声:“谁送的?”
“叶幸司送你的。”俞悄把花桶怼她怀里。
纪繁西差点没抱住,心情很好地发表赞美:“这小子还挺有良心。”
送花人到底是不是叶幸司,俞悄到最后也不知道,他没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