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可我......”
  “你有事儿?”
  阮筝咬咬唇,“我下午有重要的事。”
  “主任昨天的话没听清么,小长假到处都是人挤人,让你好好坐办公室吹空调。”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差,方才在阳光下幸福的面容恍如傅之恒的梦,阮筝坚持下午要走,但傅之恒不依不饶他只能妥协。从看守所出来已经四点,他有些着急地去路上拦车。
  小长假第一天哪有计程车在看守所这样的荒郊野外晃悠,傅之恒冷眼看着他焦急的模样,随后发动车子开到他跟前,“上车。”
  原以为他会拒绝,但此番阮筝却格外顺从地拉开门进去,没等傅之恒发问便说了一间蛋糕店的名称。
  他飞快下去拿了早早预订好的蛋糕,又在旁边的花店买了一束粉色洋桔梗。这样娇嫩的鲜花,估计不会是送男人的。但......送女人,似乎也不是多让人愉快的答案。联想他讲电话时的语气,傅之恒的脸就像吃了颗苍蝇一样绿。
  是什么人值得你这样费心,就算是搭乘最讨厌的人的车也要赶去见。
  这里已经是市区,相较看守所很容易叫到车,阮筝拿着东西走到跟前跟他说谢谢,又说再见。傅之恒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被车尾气扑了一脸,阮筝不知道怎么又惹恼了他,但眼下还有更着急的事,他只能先把傅之恒放一边。
  到达目的地时表演已经开始了,临时搭起来的台子有几朵金花正在唱戏剧。阮筝找了个视野不错的空位坐下,拿起旁边的演出表,幸好他期待的节目排在倒数第二个,还没上场。
  等节目演出完,他很用力地鼓掌,随后走去化妆间,“妈妈,你弹得真好。”阮筝把洋桔梗递过去,附身拥抱正在擦琴弦的人。
  “宝宝怎么来这么晚,我等了你好久,幸好你赶上了。”秦纭纭把鲜花和蛋糕接过去,嗔怪地说道。阮筝弯了弯眼睛,温和地跟她道歉解释。
  “那还是工作比较重要,妈妈原谅你了。”
  “谢谢妈妈。”
  自从大病一场后秦纭纭便出现了早期阿兹海默症状,这是她住在疗养院的第五年,阮筝平时工作学习再忙都会抽时间来看她。今天是疗养院的周年庆,组织了病友表演,她从一个月前就跟阮筝说了。
  从医院出来,阮筝望着门口郁郁葱葱的树木松了一口气,下一秒,视线触及一台漆黑轿车,心脏又提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傅之恒直起身走到跟前,只隔一个脚掌的距离,“你没跟我说过你妈妈的情况。”
  “没什么好说的。”
  天知道他开车走后又忍不住在最近一个路口拐弯回去跟上阮筝搭乘的计程车来到这里时的感受,门口的简介明确表明了这里并不是什么约会圣地。他尾随人进去,看到他和妈妈的互动,一时间想回到几个小时前给硬拖着人去看守所的自己一巴掌。
  “阮筝。”傅之恒抓住转身欲走的人,语气稍稍沉下去。
  “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傅先生?”阮筝不卑不亢地回。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跟我说话!”
  微凉的目光荡过来,阮筝声音很低地问:“那我应该怎么跟你说话?”
  “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至少也叫我一声之恒。”
  话一出口,两人都有些失神。他们避免谈论过去,妄自欺瞒本心,可还是越不过这道坎。
  阮筝白着一张脸,“不能,不能了。”
  第77章 傅之恒x阮筝
  回到家,傅之恒拉开酒柜拿了瓶黑皮诺出来,还没醒就畅饮了三分之一。手机提醒有未读消息,是他父亲的秘书发的,让他明天去见某个合作伙伴的女儿,商讨一些法律条文。傅之恒下意识删除,临了手指却忽地一顿,“知道了。”
  随后他让阮筝取消明天的既定日程,对方循例公事公办地问他新日程的内容以及时间地点,他似是而非地回了个“空着”。
  给傅之恒当私人秘书这段时间以来,阮筝少有会收到“空着”这样的答案,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他看着屏幕简短的回复稍稍出神,不清楚是不是因为白天的事情惹恼了对方。
  算了,空着也好。那他明天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假日。如果傅之恒晚上没需要的话。
  这一空就空了将近一个月,许久没收到傅之恒安排的检察院外的工作,初时阮筝只以为是因为节后两个案子压着他才没提起心思折腾,可案子结束后他也好像忘了自己还在还债的事。
  或许是看自己的母亲住在医院里,所以善心大发吧。阮筝猜想。
  虽然傅之恒没有提,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答应过的工作。傅之恒的弟弟刚期中考完,要开家长会。以往他弟弟联系不上傅之恒就会联系他,这次也一样。
  阮筝到了学校,给纪延廷当了半天家长。结束后纪延廷冷着一张跟傅之恒差不多温度的脸问:“哥呢?”
  “他有别的事。”检察官无需向他报告自己的日程,他也不会主动过问傅之恒没有更新日程表的时间在做什么,所以只能给出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闻言纪延廷略微挑起眉,似乎很讶异他居然不知道傅之恒的动向。
  “司机过来了,你要回家还是回江汀汇景?”
  这个问题属实多余,考完试后纪延廷必定是要回家跟父亲汇报成绩的。他没说话满脸烦躁坐进车里,阮筝了然地拉开副驾,顺便跟他说最近傅之恒给他订的东西,近期会送到江汀汇景。
  纪延廷原本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在听,当车辆驶入庄园后,他忽地直起腰眯着眼睛看向大门边的几台车。显然,阮筝也注意到了。
  “阮秘书。”纪延廷推门下去,敲了敲前座的车窗,“我突然想起来有两份试卷需要签名,你进来给我签一下吧,哥有客人应该没空管我。”
  “......好。”
  刚走进玄关便听到会客厅言笑燕燕,一道甜美的声音柔声道:“我跟之恒还没考虑那么长远的事......”
  旁人嗔笑,“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之恒现在也当上检察官了,是时候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阮筝一张脸煞白定在原地,纪延廷走在前面见人没跟上来于是抬脚走出会客厅旁的电梯间折返,带他穿过厨房避开人走楼梯上去。
  “这两张。”他随手抽了两张试卷放在阮筝手边。
  愣了几秒阮筝才接过笔熟练地在上面签了个龙飞凤舞的“傅之恒”,他代傅之恒在他弟弟的试卷或致家长的一封信签过许多次,只是这一次却格外力透纸背。
  纪延廷挑起眼皮弹了弹试卷上的墨迹,“要送你下去么?”
  “不用,我会走。”僵直的手脚像几条木棍一样晃出纪延廷的房间,他下意识往远离声源的方向走。傅家大宅仿佛是一座迷宫,大得惊人。顺着记忆中的路往下走,下到最下层却不是厨房。虽然不是认路高手,但他的方向感也不至于差到连从三楼下去都忘记。
  阮筝晃了晃脑袋打算原路折返,却发现刚刚下来的楼梯口的木门被风带上锁住。从前傅之恒跟他说过自己的家是对称的,有两条楼梯,小时候跟朋友捉迷藏都会顺着绕圈。
  他深吸一口气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期盼找到另一条楼梯,靠外的墙壁最上方有一排窄长的窗户勉强透光,可以看到屋外绵软的草坪。有一些说话声传出来,随后出现了一双皮鞋和一双烟粉色的高跟鞋。
  一步一步,高跟鞋鞋尖紧抵住皮鞋。他不知道高跟鞋的主人是谁,但对于皮鞋的主人却很清楚,因为这双雕花牛津鞋是他亲自挑选的。
  这样近的距离,穿着高跟鞋还要垫一下脚做什么?阮筝强迫自己收回视线,飞速地往另一个楼梯跑,似乎再多看一秒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傅之恒往后退了两步避开突然靠近的人,孙小姐笑了笑,指尖在他发稍捻下一片落叶,“秋天到了。”
  “......嗯。”
  “从你弟弟进屋开始你就在走神,我没听说你们家兄弟感情这么好。早知道我上去跟他打个招呼了,不过他好像带了朋友回来。”
  傅之恒眉心微微攒起,平时维持的绅士风度荡然无存,口吻异常冷酷,“没这个必要。”
  孙小姐似乎被他突然变脸吓到,往后退开几步,还想说些什么找补,傅之恒打断她,“他们说完话了,你可以走了。”
  敲了一下房门没等回应,傅之恒稍显急促地推开,“他呢?”
  纪延廷放下摆弄的手机,意味深长地望过来,“走了。”
  阮筝从后门离开,走了很久的路才走到可以打车的地方,双腿累得打颤,眼底却前所未有的清醒。合该如此,合该如此的。傅之恒是天之骄子,而他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弃子,甚至他还是个男人。从各方面看,他们都很不合适。
  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摆正思绪。阮筝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应对傅之恒那些需要“空着”的日程。甚至还能在他问出什么餐厅适合约会的时候,直视他的双眼给出三个答案以供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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