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收拾一下书桌。”纪延廷说。
“噢。”被子很大,禾乐看不清纪延廷的动作。其实他也很紧张,本以为跟妈妈吵架了过几天认个错服个软就好了,没想到纪延廷看出他不开心了,还主动要跟他谈心。上次谈心盖着棉被纯聊天,这次......应该也是一样的吧。他暗暗地想,又忍不住期待。
过了十分钟,纪延廷终于收拾完他那凌乱得只有一本练习册和两张草稿纸的书桌,缓缓走到在床边坐下。禾乐掀起眼皮看向他,问:“不关灯吗?”
纪延廷的后背很明显地抖了一下,他说:“我房间没有小夜灯,我去隔壁拿一下。”
“不用,我不怕黑。”
“......”
禾乐说完,伸手在窗头摸索几下摸到了开关,啪地摁灭灯光,霎时房内只剩两道频率不一的呼吸声。
眼睛尚未适应黑暗环境,视线失去了纪延廷的身影,禾乐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等候片刻,纪延廷躺下,摸到禾乐的脸,“你怎么在这儿?”他明明记得禾乐没有睡这么过的。
“我一直在这儿啊,你那边是不够位置么,我过去一点。”他动了动被子作势挪位,但屁股没移动半分。
纪延廷按住他,“不用了,够位置。”
连夜灯都没有,所有藏在心底的绝密心事蠢蠢欲动。两人胳膊贴着胳膊,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禾乐率先动了,手指挠了挠他,“不牵手吗?”
纪延廷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有些时候他不知道禾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声音极轻地问:“为什么要牵手,你又没有受惊。”
禾乐说:“我需要安慰。”
“牵手是安慰吗?”
“是。”
“所以你也牵周遥西庄晓宁和岑辰的手?”
“没有!我只跟你牵过手。”
纪延廷侧过身,借窗外吝啬的月光打量他,提醒道:“周遥西,你在操场牵过他。”
禾乐想起之前的蠢事,含糊地说:“都说了是触感游戏,你怎么不信。再说了,我只是抓了一下他的手,不算牵。”轻哼了一声,“不想牵就算.....”
“好。”纪延廷打断他,摸黑找到他的手,与之前交握的不同,修长五指强势地挤进每一个指缝,十指交缠。
禾乐的心怦怦怦直跳,他有些担心纪延廷会听见。实在是,实在是,太大声了,谁跟同桌牵个手心跳得跟跑了八百米一样啊。
不知道纪延廷是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他冷静地把话题拉到两人今晚躺在一张床上的起由上,“说吧,你接了谁的电话,对方跟你说了什么你不开心。”
“我妈妈。”禾乐说,“我打电话跟她讲春游的事,她觉得不安全希望我不要去。”
纪延廷没有接话,食指蜷起在他手背上抠了抠,像是在催促他继续。禾乐觉得有点痒,但是又不想放开,“她和爸爸有事情瞒着我,我感觉得到。”
“大人本来就喜欢瞒着小孩。”纪延廷轻声道。
“可是他们从前不这样。我有不太好的预感,有一点不安。”
另一只大掌伸过来包住禾乐的手,前后夹攻,小小的手变成了三明治里面的火腿片。纪延廷说:“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快高长大,相信他们会解决好的。”
禾乐觉得有道理,如果真出什么事他也帮不上忙,乖一点还能让爸爸妈妈省点心去处理事情呢。挣脱出来反压住纪延廷的手,他问:“你去吗?春游。”
“你想我去?”
禾乐挠了挠他的掌心,重新跟他十指交缠握到一块儿,他说:“想的。”顿了顿,“妈妈说你去我才能去。”
“那我不去了。”纪延廷作势要松手。禾乐急急地把他整条胳膊抱住,靠得很近,嘴巴一张一合呼吸打在腮边,“去嘛去嘛纪延廷。”
“不去。”
“求你啦——纪延廷,你是世界第一大好人。”
禾乐惯会使用这样的撒娇伎俩对付他,还抓着他的手晃来晃去,把纪延廷晃得心烦,最后不情不愿地说了好。禾乐立刻扔开他的手翻身找手机,按住语音让他跟禾太太说他也去春游。
目的达成,禾乐高高兴兴盖上被子,睡觉,没心没肺得让纪延廷恨不得抽他。
当然,纪延廷每次都是放狠话吓唬吓唬他,最后只是揪了揪他的鼻子,“小没良心的。”
禾乐睡眼迷蒙地拿下他的手揣进被窝,“晚安,纪延廷。”
“打完斋不要和尚。”纪延廷咬咬牙,禾乐虽困倦但思路还算清晰,“你不是和尚......”
“......你是大坏蛋。”
“你现在睡在大坏蛋的床上。”纪延廷手指戳在他的锁骨上,顺着胸膛中线划下,似要在这个夜晚坐实自己大坏蛋的名号当开膛手杰克二世。
睡意来得气势汹汹,禾乐不想跟他玩了,直接抓起他的手放嘴里咬了一口。没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但好歹让纪延廷不再烦他。
“你可真是......”纪延廷梗着脖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叹,“......晚安。”
第36章
周五,禾乐把自己和纪延廷的春游同意书交到班主任手上。因为前几天他没来上学,所以班主任特意留了他一会儿交代需要准备的东西以及注意事项。
这次春游行程有参观自然博物馆,溪谷踏青还有游玩玫瑰园,分别安排在三天,完成固定行程可以自由活动,时间很宽裕。特别要注意的是第二天的溪谷踏青,需要准备防蚊防晒防雨用品。禾乐有些担心自己体力跟不上,打算周六日早起跟着纪延廷健身提前锻炼一下。
“平时动都不动,练两天就能在山谷健步如飞了?”纪延廷损人功力一如既往。
禾乐努了努嘴,“你就不能给点鼓励吗,有人陪你早起锻炼多好啊,我还能陪你聊天儿呢。”
“我周六有事,你自己练。”纪延廷瞥了一眼他的小身板,“别动大器械等我回来再说,省得你把自己练伤了我还要给别的地方上药。”
“我屁股都好了!而且你能有什么事!”禾乐满脸不信,不多时,他靠过去压低声音问:“你是要去玩车吗?”
“不关你事,别问。”纪延廷把他推开。
禾乐认定他就是不想带自己锻炼找的借口,非要赖着他。
翌日,太阳还没升起,窗外灰蒙蒙一片。禾乐被大坏蛋从床上薅起来,迷迷糊糊塞进车里,下车时眼睛还迷迷瞪瞪,“这是哪儿?”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地毯似平整的草坪,纪延廷把他带到一个白色的大太阳伞下,身后是用餐休息区。他吩咐工作人员送一份早餐和牛奶上来,禾乐打了个哈欠眼睛冒出一点水色,仰着脸自下而上看向纪延廷,“你不和我一起吃吗?”
凝视着玻璃珠一样通透明亮的眼珠子,纪延廷没忍住上手擦了擦他的眼角满溢出来的泪液,喉结轻轻滚动,“一个小时后回来找你,无聊的话就玩游戏,这边很多精灵,去抓的时候让小陈陪着不要迷路。”他从包里掏了个游戏机塞到禾乐手中,又交代旁边穿着白色polo衫的一个年轻男孩看着他。
禾乐干巴巴地噢了一声,纪延廷走到高球车前折返回来揉揉他的脑袋,“乖一点。”
等人走了之后,禾乐扒拉着整理头发,小声咕哝,“我又不是点点,坏蛋。”
傅家是一个很大的家族,要做好这样一个家族的管理每个月的高尔夫球早会必不可少。
虽然才过七点,果岭上已经站了好几拨人,是纪延廷的叔伯还有堂兄弟,他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当作打招呼便拿着杆走到一旁开球。
松饼上的香草冰淇淋散发着淡淡的甜,掩盖了清晨草地特有的泥土涩味,禾乐腮帮子鼓鼓地咀嚼松饼,分神看纪延廷一个人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挥杆。过了一会儿傅岐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中年人,三三两两分散的人围了上去,就连一个看上去还没禾乐高的小孩也凑了上去,纪延廷仍不为所动,他的任务似乎就只是出现在这里走个过场。
“嗨,你好啊。”
禾乐被这把爽朗的声音吓了一跳,拧过头,看见一个年龄偏小长相甜美的女孩,他点点头,“你好。”
“我是傅萱儿,你是谁?”
“我是禾乐。”他说,“纪延廷的朋友。”
傅萱儿眼睛放大,不可思议道:“纪延廷的朋友?他那个冰块脸能有朋友?”她咯咯咯笑起来,禾乐皱了皱眉,她接着道:“我是他妹妹,堂的。”
“好的。”
傅萱儿招手唤人送餐上来,挑剔了一番餐车做的糕点不够精致,早知道在家吃了再来了。她好奇地问禾乐,“你怎么跟纪延廷交上朋友的?”
禾乐抿了抿唇,说:“我们是同桌。”
“就这样?”
“嗯。”
傅萱儿看上去有些失望,“原来同桌就能跟他说上话,要不然我让她跳个级叭。”
“谁?”
“我朋友。”傅萱儿托着腮,苦恼道:“我都要烦死了。她整天来问我纪延廷有什么兴趣爱好,怎么能跟他说上话,这我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