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她的臣(重生) 第31节

  她也曾在心中暗暗骄傲,这样的女儿日后定能成为她的依仗,杨妃母子又岂能是她们母女的对手?
  这样稚嫩却坚韧的声音,再次回响在皇后脑海中,可眼前却是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女儿。
  她坐在她塌边,不敢碰她满身的伤口,只轻轻捋着她乱糟糟地头发,发出的声音不成语调,“俪儿,是阿娘无用。”
  沈俪却慢慢冷静下来,握住她的手,攥紧,“阿娘,你怎会无用?”
  她眼中神色阴冷复杂,看着她如同看着救命稻草,“阿娘,若您能就女儿,您愿意吗?”
  “俪儿,阿娘当然愿意,你说,要阿娘做什么,如何才能救你?”她紧紧回握住女儿的手,急切地问道。
  沈俪不言,只目光从皇后的脸上慢慢滑下,落在她心口处的位置。
  良久,悚然的声音道:“你。”
  皇后的手猛然一颤,本能的想要将手收回,却被沈俪死死握住,她看着眼前的女儿,忽然觉得陌生。
  她没见过她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不像是在看着自己的额娘,像是在看着一道食物,亦或是说,救命的仙丹。
  她这才抬头向四处打量,透过纸窗,瞧见外面黑压压的一片,细听门口处还有她来时带的那两个宫女细碎的抽泣声。
  她缓缓闭上眼睛,方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她感觉到手上的黏腻,满屋血腥,是她与她的血混合。
  她逃不掉了。
  她的一生,整个东昭王朝最尊贵的女人,竟已这样的方式收场。
  是她的依仗,结束了她的性命。
  这日深夜,公主府灯火通明。
  次日早,宫中便传出皇后娘娘因忧心公主病情,薨逝安宁公主府。
  几日后,安宁公主的病奇迹般痊愈,民间都在传老天开眼,念公主刚刚逝母,不愿再收其性命。
  东武帝也赐的不少财帛,以慰安宁公主大病初愈却发新丧。
  皇后的葬礼也是按照东昭最高规格来办的,宫中祭坛摆了七日,朝臣命妇纷纷前来祭拜,而后才葬入皇陵。
  皇帝也因此罢朝三日,极尽哀思。
  连民间茶馆里都是皇帝与皇后感情深厚的佳话。
  沈泠将喝了一半的茶放下,转身就走。
  一国之母突然轰逝,就这样被糊里糊涂的按下,她这位皇兄连真相都不愿查上一查,会做戏的紧,好一出追悼亡妻,深情不悔的戏码。
  她有些厌倦这座城了,茶余饭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那些人的传闻,可还有人记得她的父皇与母后。
  真相被埋在白骨之下,重见天日的路难之又难。
  十几日一晃而过,转眼已是九月初。
  后日便是皇家围猎的日子,各部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然而安宁公主府却乱成一片。
  ‘嘭’又一只白玉瓷瓶被摔在地上,碎瓷片炸的满屋都是,下人们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谁也不敢在这个关口去劝阻,更何况,前日她们这位殿下,当着满府下人的面,处死了前些日为她献计解毒的那位府臣,也不是那位府臣犯了何罪,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那个老贱人,我母后新丧才去了多久?竟撺掇的父皇将她那个草包儿子放出来参加秋猎。”
  她气急,抬手将桌上的摆件全部抚倒在地,又是一阵瓷器碎裂,金玉碰撞的声音。
  今晨父皇将她招进宫,说什么你母后去了,皇室人烟越发稀薄,暂时解了你皇兄的禁足,让他来参加秋猎,也好热闹一些。
  见她想要反驳,又立刻说沈栋亦挂念皇后,有心想要祭拜,正好趁这次出来也好去皇陵祭拜一番。
  真是可笑,沈栋母子好盘算啊,刺杀她竟用了那样阴毒的药,害得她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如今还能破例来参加狩猎,父皇还拿孝道来压她。
  也是,别人要来祭拜她的母后,她作为孝女,如何能拒绝?
  她死死咬住牙,齿缝间流出两个字,“沈栋。”
  第29章
  大皇子要参加狩猎的消息很快便传出。
  今日大皇子府的禁卫军撤了大半,说是等秋猎结束后再重新关禁。
  沈泠放下手中的竹简,垂眸半刻,吩咐道:“去给大皇子府送些补品,预贺他秋猎一举夺魁。”
  “是”侍卫领命就要出去,沈泠又叫住了他。
  “送礼品的声势大些,最好能快些传到安宁公主府。”
  她起身将半开的窗子全部推开,带着些冷意的风肆意地吹进来,吹的人灵台一片清明。
  沈栋能参加狩猎一事,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东武帝对这对母子的偏宠可见一斑。这次是因为狩猎解了他的禁足,下次便能因为新春贺岁再解他的禁足,再下次呢?
  或许用不了多久,沈栋便能重回朝廷了,这兄妹二人的纷争势必愈演愈烈。
  她万不能在此时绞进去,明年会试与殿试前,这是非之地她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此刻沈俪遇刺一事,账完全被算在了沈栋母子头上,她片叶不沾身。
  可与其在这里等着被他们的战火侵扰,倒不如寻个由头提前脱身的好。
  此刻她派人去沈栋府中送贺礼,落在沈俪眼中,便算是趁她丧母,趋炎附势,怎能放的过她?
  她逼她主动出手,也能有个防备,总好过来日的冷箭难防。
  明日便是九月初六,太金山猎场还有出大戏等着她看呢,她将最后一个呈报看完,便回了寝殿休息。
  不知怎的,或许是今夜月色太暗,她弯弯绕绕走了许久却总也走不到寝殿,身旁的粟玉也不知去了哪里,粟玉是何时走的?她竟一点也未察觉。
  她越走越累,脚下像灌了铅似的,她拖着沉重的腿,一步一步往前,却步入了一个她全然没见过的院子。
  是府丁新辟出来的吗?景色倒是雅致,这院子的主殿中亮着一盏灯,昏昏暗暗的。
  她累极了,此刻只想找一个安身之所暂且休息一下,她轻轻推开殿门,瞧见里面没有人,长长松了口气。
  里间有一道屏风横在踏前,她路过时瞧了一眼,那屏风上刺着白鹤的绣样,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屏风后面是一张檀木塌,站在塌前便闻道一阵清冽的松露清香,榻上的棉被整洁的叠放在床尾。
  她眼皮子开始打架,管不了那许多了,伸手扯过被褥,准备先小憩一会儿。
  然而她刚闭上眼睛,就听到门外两道熟悉的声音。
  是温行和沈栋。
  她猛的睁开眼睛,屏住呼吸,想要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可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无论如何沈栋此时怎会在她府中?还单独来找温行,他们二人何时这样熟悉了?
  她起身想要走到门口听一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门却突然开了。
  她慌忙躲到纱幔后面,隔着纱曼她瞧清了进来的那人。
  是温行。
  温行何时换了住处?
  他像是对这里十分熟悉,进来后便径直往内室来,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的寝衣,又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脱下,搭在木施上,只留了件底衣,隔着那层底衣,她甚至能瞧见他肌肉的轮廓。
  底衣单薄,他的肤色也浅浅地透出。
  她的心跳的有些快,移开了眼睛。
  不过一会儿,侧间传来水声,是他在沐浴。
  确认沐浴那处看不到这里,她才从纱曼后轻轻移步出来。
  她仔细的打量着这件屋子,摆设、挂件都像是温行会喜欢的。她按下心中的疑惑,想着先出去,派人查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再说。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殿门口,又轻轻的取下门栓,拉门。
  却拉不动。
  她稍稍使了些力,还是拉不动,她有些急了,用力拉着那明明已经放下锁栓的门,却依旧是拉不动。
  陡然间,浴房那里的水声停了,他应该是要出来了,她顾不上拉门,再次跑到方才的纱曼后躲着。
  果然,她将将躲好,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透过纱曼,她瞧见他从浴室出来,朝着木榻的方向去,像是要就寝了。
  走到一半,他却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她藏身的纱曼,她心头一惊,手紧紧地揪着那层纱帘。
  他不会发现了吧?
  像是为了印证她心头的想法,他就朝着她走来,走的不算快,一步步却像踏在她的神经上。
  他的头发质地极好,沾了水汽,此时还未干,柔柔地披散在他脸颊两侧,有一缕还沾在了他唇角。
  或许是方才沐浴被热气烘的,他的嘴唇与脸颊都透着嫣红,看起来魅惑极了。
  他离她越来越近,她再次屏住呼气。
  他停住了脚步,他与她之间仅一帘之隔,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
  她垂下头,闭上眼睛,祈祷着自千万不要被发现。
  良久,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是走了吗?
  她慢慢睁开眼睛,抬头却正好撞进他的眼睛里。
  他的眼神与他此刻尚有些嫣红抚媚的脸及其不符合,他眸中形如枯槁,没有一丝光亮,眼底也沉着一层霜。
  “是错觉吗。”他声音很轻,在喉间低语。
  半晌,他放下纱曼,自嘲的一笑,再次转身朝木榻走去。
  她舒了口气,很快又拧起眉。
  他看不见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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