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抬手将酒一饮而下,被沁入心脾的凉意蛰了一下,抬手掩住眼睛,低声道:“她倒是一如既往,只有本殿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一见到她便喜不自胜,将过去那些难过痛苦的日夜都忘了,只是可惜,即便本殿再怎么不要脸地贴上去,人家也不稀罕看一眼。”
  他抹了把脸,似笑似哭:“早知如此,本殿当初就应该……”
  谢修珩抬眸看他一眼:“宁愿不认识她?”
  陆疏屿将手中的酒杯“啪”一声拍在桌上,“当初她要走的时候就应该把她捆住囚在本殿宫中!”
  谢修珩:“……”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癖好。”
  “那本殿能怎么办?她变心那样快,喜欢时追求热烈到仿佛此生只本殿一人,不喜欢时翻脸比谁都快,说走就走,说不再见便让我找了这么多年,本殿能怎么办!”
  谢修珩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做人做到你这个份上……”
  陆疏屿泪眼迷蒙看他,以为他要说什么安慰之语,却没想到他凉凉道:
  “还不如死了算了。”
  陆疏屿:“……”
  他咬牙,冷笑一声,“怎么,你做人成功,堂堂太子殿下,也沦落到与我这般地步,只能蜗居这小小一隅借酒浇愁?”
  谢修珩抬了抬下巴,冷淡道:“谁说孤今日来找你是借酒浇愁?孤不过是怕你喝多了想不开,看在往日情分上,等着关键时刻捞你一把罢了。”
  “……”
  谢修珩抬起桌上的酒杯,打量一番,嗤笑一声:“借酒浇愁这种事,也只有懦夫才会做,孤从来不会用酒精麻痹自己,孤永远不会沦落到你这般地步。”
  他抬起眼,眸光沉静:“孤想要的东西,便一定会得到,哪怕开头一盘残局,孤也定会扭转乾坤。”
  “……”
  陆疏屿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平日可没今日这般听话,我喊一声便出来了。”
  谢修珩仿佛听不懂话般,看了他一眼:“若孤是你,便立刻去想办法将她夺回来,而不是在这里借酒浇愁,什么都改变不了。”
  陆疏屿将酒杯撂下,“啪嗒”一声轻响,隔着桌案,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房门被人敲响,走近的脚步声罕见有几分凌乱,奚奴抱歉立在两人身旁不远处,面色复杂。
  “殿下,方才得来的消息,流筝姑娘现在应当在芳悦阁……饮酒。”
  芳悦阁。
  柳州最有名的烟花柳巷,传闻男女进了那处,皆纵情声色,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又是“啪嗒”一声轻响,被捏在掌心的酒杯应声而碎。
  陆疏屿抬眼,意味深长地看向对面面无表情的男人。
  第64章 修罗场
  陆疏屿轻慢地笑了, 他推开桌面上的碎渣,狭长的眼尾挑起,慢慢给自己倒了杯酒, 意味深长道:“你永远不会沦落到我这个地步。”
  他重复,仿佛不知道这是谁说过的话:“你想要的东西,便一定会得到。”
  陆疏屿抬起满满一杯酒, 笑了:“太子殿下, 本殿就要好好看看, 你要如何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是否如他所说的那样, 不择手段。
  ……
  柳戚戚一向酒力过人,今日也不知是喝了多少,醉得彻底, 平日根本见不着她这副模样。
  流筝眼见几人越来越过分, 头疼地扶起柳戚戚,“好了,不要喝了,我们该走了。”
  柳戚戚胡乱挥着手臂:“我还没喝够……”
  小倌们眼见几人要走, 连忙起身挽留,“这位姐姐, 不若再留一会?我们还有很多看家本领没使出来呢!”
  流筝不是对此事丝毫不懂, 她身在醉仙楼, 自然知道这“看家本领”是为何物, 嘴角一抽, 无语道:“……不用了。”
  “留着你的这些看家本领, 给下家吧。”
  流筝扶着柳戚戚向前走, 企业发现怎么拉都拉不动, 回头一看, 便见她的手死死抓住桌案,口中还喃喃着:“不走,我不走,我还没喝够,我们不醉不归啊……”
  流筝面无表情:“你已经醉了。”
  柳戚戚醉了也不忘嘴硬:“可你还没醉,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醉。”
  流筝无奈道:“回去吧,我不会醉的。”
  柳戚戚拒绝:“不行,我不要走,你不能强迫我。”
  流筝道:“我可以。”
  “你不可以。”
  “……”
  “柳戚戚,我以前一直没发现,原来你喝醉之后这么可爱?”
  柳戚戚抬头惊奇道:“你在夸我?”
  流筝在她的视线中,慢慢续了下半句:“可爱到想把你的双手双脚砍断带走。”
  “……你好血腥。”
  流筝耐心失尽:“走了,再不回去,把你的酒馆砸了。”
  柳戚戚瞪大眼睛,“不可以!”
  小倌们面色为难的上前一步道:“这位好姐姐,不若你们再坐在这里留会?若是你们这么快便离开,对我们的名声可能不太好……”
  眼见流筝的冷眼就要甩来,小倌们忙后退一步,抹去额角冷汗:“不过你们放心,我们是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真的,就喝酒,喝酒尽兴……”
  流筝皱眉,“不用……”
  “你还想对她们做什么?”
  一道冷沉的嗓音忽然响起。
  流筝愣了下,抿了抿唇,没有第一时间抬头。
  直到那道身影走到她面前,绣着金丝的玄色长靴映入眼底,随之响起的那道嗓音,不疾不徐,“流筝姑娘,我找了你许久。”
  流筝硬着头皮抬眼,撞入一双冷漠到极点的双眼,眸底黑沉沉一片,没有一丝情绪,平日里在她面前的温和尽数敛去了。
  他缓缓勾唇,笑意不及眼底,“却没想到,原来你在这里。”
  流筝张了张嘴,正思考着怎么解释这件事,余光瞥见他身后的男人上前一步,抬手就要从她手中夺过柳戚戚,流筝冷下眼神,将人往自己身后扯了扯。
  “你要做什么?”
  陆疏屿没理会这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流筝身后醉醺醺的女人,咬牙切齿:“你居然在这,你怎么敢出现在这种感觉地方?”
  他视线往周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倌上一瞥,眼神冷得要结冰,一字一句从齿缝中蹦出来:“柳戚戚,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
  柳戚戚听到熟悉的声音,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身影,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笑了笑,踉踉跄跄往旁边走了几步,一把搂住离得最近的一个小倌,“你说我啊?哦,来玩啊,怎么,就许你们男人逛烟花柳巷,我们女子就不行?今日一来,才得以领会你们的乐趣,真是不错……”
  “柳戚戚,”陆疏屿气得眼尾晕染开红意,眼神死死盯在她搂着小倌的手臂上,“你给我把手松开。”
  柳戚戚不以为意,撇了撇嘴,“你让我松我就送,你凭什么?你是我的谁啊?”
  陆疏屿额角青筋绷紧,抬步走上前,一把将人扯进怀里。
  柳戚戚喝醉了酒,身子一点力气也无,拳脚相向都不能让他松开手,被气笑了,扭头便对流筝道:“流筝,帮我砍了这个狗男人的手臂!”
  流筝拉住柳戚戚的另一只手臂,丝毫不退让,冷眸对上陆疏屿的双眼,嗓音也冷,“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让她伤到性命垂危的人。”
  陆疏屿抬手的动作一顿,眼尾缓慢地抬起,盯着她,仿佛没听懂这话中的意思,“你说什么?”
  他面上一丝情绪也无,重复着那句话,“伤到性命垂危?”
  “……什么时候的事?”
  流筝轻轻挑了下眉,看向他怀中装死的柳戚戚,“柳戚戚,别装死,你今日若是真的不想跟他走,我现在就卸了他的手脚。”
  流筝嗓音轻慢,眼中情绪很淡,“正好,三年前你性命垂危生死不明,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头,也是时候从他身上讨回来了。”
  陆疏屿垂眸看着怀里的女人,眸中满是风雨欲来的阴沉:“什么时候的事?”
  柳戚戚捂了把脸,总算清醒了些许:“……流筝,你先跟你那位回去吧,我的事情,我自己来解决。”
  流筝看着她的背影,点头:“好,若是处理不了,第一时间告知我。”
  陆疏屿被她看得浑身泛凉,眼角微抽,扭头对谢修珩道:“……拜托,她的眼神看上去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你不管管?”
  谢修珩面色浅淡:“她若真的要,我替她动手。”
  “……”
  陆疏屿直接将怀中的人一搂,动作利索地转身离开。
  房间安静下来,周围的小倌们看出几人的身份和关系都非等闲,趁着门打开便一哄而散了。
  一片安静中,谢修珩看了眼面前站着的女子,视线落在她冷淡白净的面上,“没有喝醉?”
  流筝摇头:“我不会喝醉。”
  “挺好,”谢修珩点头,嗓音轻缓,“没醉,那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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