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傅府不愧是名门大户,假山周围还植了不少稀奇花草,纵是在这个百花凋零的季节,依旧有不少颜色可看。
  流筝回想着方才经过的那道身影,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方才那两人走的小路有几分隐蔽,她细心留意着两人行走的痕迹才跟了上去,她有意控制着中间的距离,看着前方的两人停在一间偏僻的屋子前。
  跟在身侧的侍女左右看了眼,才对着身边的姑娘说:“姑娘,您快些进去吧,可别让少爷等急了,奴婢就在外间等着您,帮您看着。”
  她说完,又抬手轻轻推了身侧的人一把,那人身形削瘦,不知是没站稳还是如何,竟被她推得有几分踉跄,侍女的身影远去之后,徒留女子一人站在原地。
  她浓密松散的头发垂下,流筝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隐隐觉得那身影有几分熟悉。
  女子站了好一会儿,好似在纠结要不要进去,良久后,才推门而入。
  流筝看着那道身影,眯了眯眼,房门被关上,她脚步放轻走进,不远处放风的侍女无意中朝这里扫过一眼,瞧见她身影的刹那,还未来得及惊叫,已经昏倒在地。
  流筝将她拖到一角落后,看着眼前那扇门,没有着急推门而入。
  她在外站了许久,没有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异常动静,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就在她寻思是否要离开时,门里忽然传来一声沉重声音,好似有什么巨大的物体撞击地板。
  流筝不再迟疑,推门而入。
  看到里面一地狼籍,她罕见地顿了顿。
  桌案被打翻,水壶茶盏掉落一地,凳子也被掀翻,七零八落倒在地面上,听到推门的声音,屋里头的两人也抬眼望来。
  流筝的视线移到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女子身上,她双眸明净,眼角的泪花摇摇欲坠,一手紧拽着自己的衣襟,另一只手推拒着身前的男人。
  望向自己的双眼满是委屈和绝望。
  第32章 再遇
  那男人腰带半解, 衣衫混乱,面上满是被打扰兴致的不悦,眯缝着眼瞪她:“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打扰本少爷的?”
  流筝眼中好似缓缓镀上了一层薄冰, 清澄中含着冷意,钟月这时才反应过来,忙伸出手将身上的人推开, 傅成一时不察, 竟真的被她给推开了。
  他眼神又移到钟月身上, 脸色满是嘲讽:“怎么, 这时候又不愿意了,嫌自己委屈了?难道前些日子不是你暗示我要进一步的吗?”
  钟月看向他的眼底有愤恨:“我只是想做好一个丫鬟的本分……别的事,难道不是你强迫的吗?”
  傅成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心思, 面色愠怒, 正要发怒,抬起的手掌已经举至半空中,将要落下时,却发觉手腕动弹不得。
  他凝神望过去, 望见流筝那双清冷澄澈的眼睛时,好看到让他忍不住失了神, 然而手腕上的疼痛忽地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感到一阵刺痛, 忙顺着流筝抬起的手看过去, 那只纤细莹白的手指间, 此刻正捏着一片碎瓷砖。
  而碎瓷砖的锋利处, 恰恰抵着他的腕间, 脆弱的皮肉的瓷砖的作用下, 此刻正有一丝鲜血缓缓渗出。
  他想要移开手腕, 然而那瓷砖碎裂处的齿痕被流筝运用得出神入化,正好将他的手腕经脉包裹着,但凡他动一下,可能哪里就会不慎血如流水喷涌而出。
  傅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此刻霎时慌了神,他抬眼,再次对上流筝那双清冷的眼神时,只觉惶恐:“你这是做什么?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流筝长长的眼睫微动,眼尾轻轻挑了下:“你问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只是我可得提前提醒你,我这个分不能一心二用,若是我想着要怎么回答你,便容易手抖,这一手抖,保不准这尖锐之物便刺进你的手腕里。”
  傅成咽了咽口水,看着自己手腕上缓缓流下的血迹,心越来越慌,他忙道:“你、你端稳你的手腕,若是我出事了,保准你走不出傅府半步!”
  流筝手里捏着的那块碎瓷砖又朝他压了压,“还威胁我呢?”
  傅成腿一软,眼看就要颤抖,想到自己的性命还在她手上,忙直直站住了。
  他看向一旁沉默站着的钟月,压着怒火开口:“你想要救她是吧?救,我让你救,你把人带走吧,她笨手笨脚的,我还嫌她粗俗呢,早知你要她,我就将她送给你了姑娘……”
  流筝因他话里的讽刺的皱眉,她看向钟月,却见她只是垂着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恰在此时,傅成瞅准时机,见她一时走神,咬了牙,一鼓作气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鲜血涌出来刹那,他捂着手腕一边向外跑去一边大喊:“来人呐,来人呐,有刺客!”
  然而他高兴过了头,也自负太过,他还未跑出几步,一道白色快如影子的东西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直直插进他将要经过的门口墙面。
  傅成猛地站在原地。
  那碎片好似刀锋,深深插入墙面,钉在上面不动了。
  而他的侧脸,有一瞬间火辣辣地疼,他呆住了,瞪圆了眼,颤着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摸到了一片湿润,他拿下手,看见手指上猩红的血迹。
  身后,传来一道平稳嗓音:“我有没有说过,我用刀很准。”
  傅成腿一软,再也站不直,回头颤巍巍求饶:“姑娘……我的错,我不该强迫你的朋友,都是我的错,但我,这事还没成呢,你就放过我吧……”
  钟月忽然抬头,伸手拉住流筝的手臂,慢慢收紧,眼神恳切:“阿筝姑娘……算了吧,我不想生事。”
  流筝看了她一眼,拉住她的手快步走了出去,经过那人时,将挡道的人踹到一旁,两人刚走出门,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整齐有序。
  流筝微微蹙眉,应当是刚才那人叫来的侍卫。
  钟月此时也听见了这声音,面色有几分惊慌,握紧她的手:“阿筝姑娘……怎么办啊?”
  流筝四处看了看,牵着她的手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脚步很快,钟月被她牵着,跟在她身后,看着前方她清瘦却笔直的身影,目光又落在流筝牵着她的手上,她抿了抿唇。
  前方不远处是一间屋子,流筝贴着门站了会儿,没听到什么声响,刚要推开门,忽然看到一个影子一闪而过,她眸光微闪,正要拉着钟月离开,脚步一旋,侍卫追捕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她当机立断,反手推门而入,拉着钟月进来后迅速关上门,屋内陈设雅致古朴,她扫视了一圈,空无一人。
  流筝慢慢靠近里间,却听到隐约的水声。
  她眯了下眼,转头看向钟月,手指抵在唇间示意她安静,钟月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但出奇地信任她,点了下头。
  流筝站在她前面,将她的身子掩在身后,往里间走了几步,右手摸上匕首的同时,一把掀开珠帘,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里头的情景也彻底暴露在她眼前。
  雾气腾腾而上间,水珠顺着宽阔的肩头缓慢流下,线条流畅,剩下的风景被束在亵衣里,里头的人好似也觉察到什么,偏了偏头,立即穿好衣裳,望过来。
  流筝素来耳聪目明,该看的不该看的通通都看到了,并且每一帧每一副还在她眼底无限放大清晰。
  钟月见她直挺挺站在原地不动,好似僵住一般,忍不住担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垫脚侧过流筝的身子望过去,“阿筝姑娘,里面怎么了……”
  然而她还未望过去,眼前忽然一黑,有温热的触觉覆在她眼上,迷惑间,惯常清冷的那道嗓音莫名夹杂着一丝僵硬:
  “……没什么。”
  非礼勿视。
  流筝早已偏过头去,奈何脑海中记忆太过清晰,她忍不住闭了闭眼,推着钟月出去,顺手拉上门。
  她用的力气应当不大,然而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好似要狠狠砸到谁的心上。
  钟月的眼睛这时才被放开,她看着眼前的流筝,直觉她的面容和刚进门时好似有些不一样,反而却琢磨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阿筝姑娘……你刚刚看到了什么了吗?”
  流筝别过头来,惯常冷静的眸子有一瞬间的闪烁,然而她定力十足,只是淡声道:“没什么。”
  钟月看着她抿直的唇角,微微疑惑,还要发问,那头的门忽然被推开,下一瞬,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有人走了出来。
  他湿润的长发披在肩头,素白的衣衫外略微松垮套了件外衫,面容如玉,气质温润,钟月看着他,震惊地瞪大双眼,她正要发问,转头却看见流筝面色好似比刚刚更加冷淡,她抿了抿唇,却见那位相貌英俊的公子遥遥看向她身旁的人,微微一笑,嗓音清润:“流筝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钟月张了张嘴,颇为惊讶看向流筝,瞧见流筝面色平静却泛冷,克制住了询问的念头。
  流筝扯了扯唇:“谢公子,如果可以,我想永远不再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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