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又见陆震轻轻掀开锦缎一角、又一角,露出了里面东西的一个小角,她这个角度,还有点反光。
  等到全揭开,她傻眼了!
  那里面是一张符,说是符也不算是,尺寸不对,更像是符箓的一部分,一寸多宽,两寸多长,那上面也不像是符文,倒像是个印章,那字像龙,又像虫,还像飘忽不定的云。
  那纸真是老旧得可以,好像一碰就碎的样子,所以它被塑封了。
  就怎么说呢,有种诡异的古朴和现代结合、神圣和荒诞握手的感觉!
  陆震瞧她一脸不识货的样子,鄙视地瞪她一眼:“不认识?”
  她挺实在:“眼拙。”
  陆震:“我师父给我时,说这上面俩字念‘云爻’!”
  陆灵蕴:“什么摇?”
  陆震伸着手指头写:“云、爻,这是云爻祖师的印!”
  陆灵蕴还是头一次听到自家的老祖宗。
  她问他:“这个很厉害吗?”
  他说:“反正是一代代传下来的,那必然是很厉害的!”
  她又打量了几眼,这东西挺残破的,怎么看也就那么回事,她大着胆子说:“有没可能,它就是对祖师的一个念想呢,你看它也不齐全的样子……”
  陆震:“别胡说,亵渎圣物!”
  她嗫嚅着闭了嘴,看着他小心翼翼把它请出来,放到了贴身的衣服里。
  他这是把它当辟邪的物件用了。
  入夜,陆震再次出现在众人跟前时,已经换了一身金丝银线的道袍,头戴八卦帽,脚踏云履,提着七星剑,颇有些仙风道骨。
  按他的交代,那孩子的房门外已经摆好了香案,上面放了一碗倒头饭。正对着房门里,是一张小床,昭昭已经被放到了小床上,仍然被麻绳绑着。
  陆震将三根贡香、一叠符纸、一盒朱砂、一支毛笔、一只铜铃悉数在香案上放好,转身对陆灵蕴说:“看好了,今晚我们招魂,抓凶煞!”
  他说完进屋,往那孩子嘴里塞了一块黑玉,这是怕他等会咬舌。之后才恭敬地点燃三炷香,那香的烟雾袅袅升起来,飘了一会儿后竟慢慢合成一股,朝着那孩子房间飘去。
  陆震铺开符纸、打开朱砂,提笔画符,笔不离纸,一气呵成,一连八道符画好,贴在了房间的八个方位上,对陆灵蕴说:“这叫封路。”
  继而他又左手执剑,右手提笔,脚踏七星步,口诵咒语,每走七步,即画一道符,然后剑锋一挑,“呲啦”一声符纸燃起,顷刻间已化成灰烬。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符……一连七道符纸烧完,他放下毛笔,拿起三清铃,轻轻一摇,叮当一声,铃声在深夜里格外清脆悠远。
  “醒了!”守在床边的两个壮汉说道:“他睁眼了!”
  叮当!又一声,清脆的铃声在召唤黑夜中的亡灵。
  连续几声铃响过后,屋里那个孩子开始剧烈地挣扎,口里发出呜呜的响声,连他身下的小床都开始咯咯作响。他身旁的两个壮汉都很紧张,弓着腰,举着手,一副随时准备行动的样子。
  陆震轻震三清铃,缓步迈向那孩子,口中念念有词,围着那孩子边走边摇铃,左转七圈,右转七圈,他要开始收魂了!
  就在这时,一团黑影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直扑香案,正是下午那只黑猫!
  它出现的太过突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速度又太快,众人完全来不及反应。陆灵蕴离香案有两三步的距离,暗叫声“不好”,飞身去拦,胳膊伸出去却只擦着了猫尾巴。那只黑猫轻巧地躲过她,冲上了案台,撞翻了贡香,那碗倒头饭被它踢了下去,咔嚓一声,碗碎了,半生的米饭洒了一地!
  而她因为冲的太急,重心不稳,重重地摔了下去。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她被周中阳拦了一把,连带着他也被带倒,把她压在了身下!
  第7章 清白
  那猫撞倒了三根贡香,香体摔断混着香灰掉落在了地上。原本凝聚成一股的烟雾瞬间分散,飘飘渺渺找不到方向。
  事发突然,现场几双眼睛全都望向了门内,铃声已不知何时停了。
  陆震左手提剑,右手掌心托着那枚铃铛,眉峰微蹙,目光幽暗,正盯着那张乱七八糟的香案。他身旁的孩子又昏了过去。
  陆灵蕴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三两步走到陆震跟前,看到师父鼻尖鬓角已微微冒汗,气息也不平稳。做法时最忌被中途打断,轻则法事无效,重则身心重创。
  她小心翼翼问他:“师父你还好吗?”
  陆震点点头:“小的已在铃中,大的跑了!”
  声音不大,却是让在场的人听得心头一震。周中阳下意识问:“两个?”
  陆震说:“对,子母煞!但看起来还不止如此,你家那猫,怕也不是善类!”
  听他这么说,周中阳和周聪又下意识地望了眼香案。陆震解释说:“我以子为质,引母煞现身,原本可以一并收服,可就在关键时刻,这只黑猫闯了来,不偏不倚,就只冲击香案,香倒魂散,让那母煞跑了!”
  周聪说:“听说这猫还叼了块人骨,院子里人都散了,我还没顾得上查。不过,这儿怎么会有人骨?”
  “这个你们去查,今晚的事还没结束。”陆震说完回身,去那孩子嘴里取出那块黑玉,稍加擦拭,收进了乾坤袋。又对两名壮汉说,“劳烦两位兄弟,把这孩子解开,抱到我房里去,不用再绑他,今晚你们和他一起,都在我房里睡。”
  那孩子邪祟上身,虽然没事了,但还需要安魂,两个汉子尽管命硬,做了一回护法,但同脏东西打过交道,也需要去去晦气,陆震免不了要为三人费些心神。
  他又嘱咐周聪:“这孩子几乎一天没吃东西了,等会儿醒了要饿,你给他准备点粥之类好消化的食物。”
  安排完孩子,陆震又招呼周中阳,把手里那枚铜铃递给他说:“这东西你带回去,就放在正对房门的地方,门窗全都关紧,若有意外,铜铃会响,我自会处理。”像是终于想起来还闲着一个陆灵蕴,他又补充说,“让丫头陪你,她近来倒是很喜欢拼命。”
  这叫什么话?陆灵蕴眉头皱了皱。周中阳侧了侧眼锋看她,嘴角噙着笑,继而又对陆震说:“陆爷是说,今晚这东西还会再来?”
  陆震说:“孩子在这里,她不会走远。但这里道气太重,我房里法器太多,你那里正合适,我猜天亮之前,她八成会来抢魂!”
  陆灵蕴小声嘟囔:“那她也太傻了,这么明显的圈套。”
  “她不是傻,是痴。”陆震语气里多了丝感慨,“做父母的,即便知道前面刀山火海,但为了救孩子,哪怕明知是圈套,也会一试。”
  这么一听,竟还有些悲怆。
  陆震带着那孩子和两名壮汉回房,陆灵蕴便随着周中阳去他房间。一路上周中阳拿着那枚铜铃左看右看,说道:“有点意思,刚才见你师父摇的叮当响,怎么现在倒是不出声了?”
  陆灵蕴随口说:“不是说了么,有事才会响。我师父明显是把咱俩当饵了,你也不怕?”
  他倒不以为意:“怕什么?不是有你么?再说咱俩可不是饵,饵在这里!”他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铃铛。
  陆灵蕴瞥他一眼,这家伙是吃准了她不会袖手旁观了。她之前或许是,但听了师父的话,又瞧着他此刻无所谓的态度,她竟觉得,倘若再来一出倩女幽魂投怀送抱的戏码,她才不要管他,倒是要看看他的定力,是不是比他爹周照奇要强些。
  她这样想着,便直接说了:“我师父让我来,是守那铃铛的,可不是为了保护你。再说了,我看上回雨浓那样子,这美人对你好得很,我多余出现在那,坏人好事!”
  “坏人好事?”周中阳气笑,这丫头一本正经地说浑话,挤兑人还显得自己挺委屈。他反问道:“在你们这一行,管艳鬼女妖迷惑男人叫好事?”
  “难道不是?”她嘴硬,“你看聂小倩,多少男人都求之不得呢,还有青蛇、白蛇、画皮里那个小唯……”
  “行了,行了!”周中阳打断她,“这艳福我消受不起,算我求您老人家,护着我点,别污我清白,成么?”
  “你清白么?”她想起会所里那一幕,她虽没什么阅历,但那场面,大抵和清白也没多大关系。况且还有雨浓呢,即便两人是装出来的,那依雨浓所说,冲着他人和钱来的美女大有人在,他眼里的清白,怕和她不是一个概念?
  周中阳被她这么一问,当真像被玷污了清白的小姑娘一样认真起来,反问道:“我怎么就不清白了?你看到我不清白了?”
  “你清不清白,跟我又没关系,激动什么。”她说得轻描淡写,明显是不信他,但又不在意他的解释。这让周中阳觉得,像是憋足了劲儿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反应了一下说:“你说会所那次是吧?那是别人要的,我可什么都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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