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蟹崽横行三界 第219节

  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她视线停留在木傀儡上,仿佛看见烈焰将其一寸寸吞噬,烧成灰烬,被风吹散。
  一如当年,被她亲手焚毁的……白霄。
  她这一生,曾真心喜欢过一个半人。
  在遗弃之地时,谢东升的面容模糊不清,而濒死的她更看不清救命恩人的模样,只记得那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湿木香气。后来,她在白霄身上嗅到了同样的气息。
  她天真地以为他就是当年那个在绝境中向她伸出援手的人。
  白霄也从未否认。
  不知从何时起,白霄开始有意无意地模仿谢东升,学着摇一把折扇,时不时轻晃两下。
  那时的她,见谢东升也摇扇子,只觉得他装模作样——相貌平平,还故作姿态。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惊觉真相:当年救她的其实是谢东升。他痴迷于炼制木傀儡,常年与木材为伴,身上自然沾染了松木的味道。
  可那时,她与白霄已是形影不离的搭档,木火相生,如烈焰遇干柴,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她知道真相后,选择了沉默,并没有揭穿。
  ——直到白霄死去。
  她也不记得是从何时起,目光又开始追随着谢东升的身影。
  是在他冷酷无情地逼她收服寒髓火,而她倔强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
  是在他一次次运筹帷幄,带领众人揭开谜底的时候?
  还是在他沉默专注地拆解机关傀儡,破解阵法纹路的时候?
  又或许,是在地脉灵火旁,那张平凡的面容被火光镀上层层碎金,黑沉沉的眼里好似有火星跳跃,突然变得耀眼夺目的瞬间?
  她不知道心动始于何时。
  但她清楚地知道,随着木傀儡在火焰中寸寸崩塌,化为灰烬,心底那最后一丝悸动也随风而逝。
  她不该将心思系在一个永远不会回应她感情的人身上。
  天地如此广阔,连碧云州都尚未走遍,如今又有了五方天。她想像蟹崽一样诸天横行,逍遥自在,又怎能被小小的几缕情丝所束缚?
  阮沐晴唇角微扬,指尖跃动起一簇幽蓝的火苗,轻声问道:“火够吗?”
  “够了够了!”顾红衣如护食一般,急急忙忙将牵丝偶卷入红幡,转身就跑,生怕别人抢走她的战利品。
  阮沐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释然地笑了。
  这或许,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
  牵丝偶凄厉的哀嚎在顾溪竹识海中回荡,像是锯子一般反复拉扯神经,又有种被一根筷子洞穿两边耳膜的痛苦。
  心锚本可选择屏蔽,但她始终放心不下,强撑着精神细细聆听每一丝动静。
  不多时,顾红衣意犹未尽地啧了一声:“这就烧完了?这么不经玩?”她大袖一甩,眉间煞气未消,显然对牵丝偶这么快就灰飞烟灭很是不满。
  识海中的心锚终于消散。
  顾溪竹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这一次,牵丝偶是真的彻底湮灭,再也不会死灰复燃了。
  她扶着昏迷的仇泷月在青石上坐下,转头问道:“红衣你能撕裂虚空带我们回去吧?”
  蟹崽不能装血肉之躯。
  现在仇泷月也昏了过去,能指望的只有净魂幡。
  红幡展开,猩红的绸缎如血浪翻涌,正要卷起众人时,顾溪竹忽然想起什么:“蟹崽,你帮我将那些衣服首饰装起来。”
  那些都是仇泷月精心准备的合契之礼。
  虽然沾了尘土,但都是上等法宝,只需一道除尘诀便能焕然如新。
  落星湖好像跟他们八字不合,对哦,星辰坠落之地,星辰,石头?石头坠落之地,他们玉灵族也是石头……
  对对对,玄学脑瞬间占据上风,得出结论——落星湖克我们。
  下次再也不去了,哼!
  “好的主人!”蟹崽麻利地挥舞钳子,忽然嘀嘀咕咕起来,“你就是喜欢大红大紫的颜色嘛!上次月月公主还把房间里的摆设全换了,大绿哥说换得清汤寡水的,难看死了!”
  它突然紧张兮兮地压低声音:“月月公主是不是变强大之后就变心了?我听了好多话本里都这么写的!那些男人一……得什么屎就抛弃资质平庸的道侣,有的还,还会……”
  蟹崽急得两个钳子乱挥,一时想不起词,只嘀咕:“为什么得了屎就要抛弃道侣呢?”
  顾红衣冷笑一声,红袖一甩:“一朝得势,杀妻证道!”
  顾溪竹:“……”
  可怜的仇泷月,躺着也中枪。
  他真是比窦娥还冤!
  **
  净魂幡将大家带回了天机城。
  它飞回来的时候,远远看着那片红云,祖祠众人悬着的心终于回落。
  夏知事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正想与谢九春说些什么,转头却发现那道清瘦的身影早已不在身侧。
  四下一看,发现他已坐在远处的石阶上。
  “你倒是沉得住气。”夏知事走过去,笑着说道。
  在北域,他算的上最沉稳的那一个,如今跟谢九春一比,自愧不如。
  谢九春首专注于面前新制的阵盘,修长的手指执一支朱砂符笔,在玉质盘面上勾勒出繁复纹路。
  “惊尘既已苏醒,便说明那边大局已定。蟹崽他们过去收拾残局,何须多虑。”他头也没抬,淡淡回答。
  说话时,手中笔尖未停,在阵盘上勾出一道道如龙飞凤舞般的线条。
  夏知事凝神去看那阵盘,只见万千符文如活物一般在盘中游走不息,神识都仿佛陷入了一片光怪陆离当中。才看了片刻便觉天旋地转,脚下不自觉踉跄了半步。
  听到动静,谢九春倏地抬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眼,说:“别看了,你们
  夏家人头脑简单、肌肉发达,看了费神!”
  一枚清心符自他指尖弹出,正正好贴在了夏知事的脑门上。
  夏知事:“……”
  本以为两家仇怨要在他们身上终止,如今看来……
  终不了!
  然就算是两家积怨颇深,夏知事仍钦佩这个人。
  夏、谢两家,为谁才是天下第一神算一直争执不休。
  此刻,夏知事不得不承认,眼前人略胜一筹。他不需要天意指引,仅凭自身能力,就能做到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夏知事不由感叹一句:“这天底下是不是没有你算不到的?”
  谢九春并未出声。
  他站了起来,看向从高处落下来的红云。
  我没算到我会喜欢一个人。
  不过那不重要。
  有些心事,终究不必言明。
  ……
  净魂幡从高空徐徐降落,与底下的天机城越来越近。
  此时天机城已重新开市,一切恢复如常。
  坊市间人声鼎沸,仿佛先前的动荡从未发生。外来的修士们不仅未受波及,反倒人手获赠一具精巧傀儡——无需灵石驱动,便能做些洒扫庭除、分拣灵药的琐事。
  最妙的是每逢雷雨,只需将其置于室外,便会自行引雷蓄能。
  从前修士渡劫,旁人唯恐避之不及;往后怕是要奔走相告,争相掷出傀儡分雷。
  这般取巧,说不定真能削弱天劫威势,让更多修士得以突破……
  顾溪竹他们落到谢家祖祠旁边,刚站到地上,众人立刻围了过来。
  顾溪竹:“让大家担心了。”
  她现在只是虚弱,灵气耗尽,身上基本无伤,最重的伤是仇泷月打在她肩头的那一掌,这会儿,估计淤青都消了。
  其他人的伤势也被蟹崽的云圈治了个七七八八,大家的状态都不错。
  除了仇泷月。
  仇泷月伤得不轻,丹药已经对他起不了多大作用。
  不过他有灵韵骨,即使丢在那里不管,他自己也能缓缓恢复。
  但顾溪竹怎么可能不管他。
  她得知是谢家众人倾力相助,先是郑重道谢,又许下承诺:“待伤势痊愈,我每月定下固定时日,以皓月神辉助谢家子弟淬炼识海。”
  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当是谢家姑奶奶的公开课。”
  谢九春:“此事不急,师娘且先安心养伤。”
  一旁的谢道痕则取出一个丹药瓶递过去,“姑奶奶这些丹药您先用着,都怪老四那个孽障,险些酿成弥天大祸!!”
  “多谢。”顾溪竹这会儿也没空与大家寒暄。
  她匆匆与大家告别后回到归冥山内,打算等灵气恢复后立刻为仇泷月疗伤。
  池塘里,听到动静的泰玄爬了出来,“咦,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它们这一族都会冬眠,一睡好长时间,这次正好不能跟大家一起出去,大部分时候它就沉在池底睡觉。
  见顾溪竹化作一道流光进了竹楼,它转头问刚回来的其他小伙伴。
  等听它们讲完,泰玄气得整个倒翻地上,四脚朝天,满地乱转,“这么好玩都不叫我!”
  神龟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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