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真是个有钱人。老板娘一边磕瓜子一边遗憾,要是多扣几块钱的押金多好。
  此时正在磕瓜子的老板娘,完全没想到第二天消防突击检查,她被迫关门歇业,起因是因为她为自己多争取了几块的押金,让人把她的旅馆看得透亮。
  谷翘坐到副驾驶,整个人明显暖和了起来,
  骆培因侧眼把谷翘的头发看得仔细,这个老板娘到底没冤枉谷翘。那个绿色塑料梳子的锯齿陷在谷翘的大蓬卷发里,但他并没有把这锯齿从她头发里摘出来。
  “表哥,我不用去医院。”谷翘为数不多几次去医院,都是因为要看望或者照顾别人,她自己则健康得很,有点儿小毛病吃点儿药就好了。也是因为这样,她从来没把自己的发烧当作多大的事。
  “你现在多少度?”
  谷翘身边没有体温计,自然不知道自己多少度。
  “不过是低烧而已,我刚吃了退烧药,很快就好了。表哥,谢谢你来。”
  他并不需要她说谢谢他。此时没镜子,她看不见自己的脸,照她脸这样红,实在算不上低烧。
  “我建议你去医院,确认一下你是普通感冒还是流感。现在正是流感多发期。”
  骆培因再次提起他们之前的话题,但车里完全没有一个谈工作的氛围。
  谷翘面孔转向窗外:“表哥,我还是先不跟你说话了。我万一是流感,传给你怎么办?”虽然她觉得自己的症状应该不会是,不过要是把感冒传给他实在是罪过。
  谷翘说得诚恳,完全不是故意气人。
  第112章
  ◎我在你心里这么有钱吗?◎
  又是红绿灯,骆培因侧眼看见谷翘头上的锯齿还在头发里,这个锯齿格外的刺眼。
  平常遇到一点难事,谷翘总是想以后写个人传记,又多了一点谈资。现今出版社效益不好,主动找成功商人出书是常有的事,这些商人自己包销,省却了书堆着卖不出去的苦恼。谷翘的财力虽还没到这个地步,但她觉得不过是早晚的事。
  要是一路太平坦,以后谈起自己的成功未免太过无聊。她唯一的烦恼是,骆培因大概只能见证她的片段。不过没关系,她对这些片段具有最终解释权。
  可骆培因一句都没提起她在“沪江大酒店”的事,也没问这算不算她轻松的生活之一,谷翘也就不能在骆培因面前赋予这些事件正面积极的意义。
  因着不想把感冒传染给骆培因,谷翘一直扭头看着窗外。
  但谷翘其实多虑了。关于她现在过得不错并向更不错迈进这件事,骆培因并没有太大怀疑。
  关于谷翘过去时的不错,他老子早已在电话里传达给他。
  骆培因觉得生活最幽默的一点是谷翘分手时说要过一种轻松的生活。等谷翘挂掉分手的电话,他不得不承认,确实他把两个人的关系搞得太过沉重了,刚在一起没多久就要见家人考虑结婚,因为只有结婚才能帮她办陪读签证,让她过来读书。
  可笑的是,这种沉重的生活对他也很陌生。他一直疏离在家庭之外,从小默认的规则就是成年人应该自我负责。他一直以为谷翘想要一种足够看得见未来的恋情,一种终点是结婚的感情。如果给不了,就不要在一起。也是因为这样,在出国前,他一直和谷翘保持着距离。
  他是确定了他能给谷翘一个未来才决定和她在一起的。但是等时过境迁,再去回想他这些笨拙的努力不免显得非常可笑。
  单方面把谷翘介绍给自己家人的结果就是把这感情显得像是一个玩笑。就连开始就不看好两人关系的老头子也没想到两个人的感情存续期会这么短。他前脚刚在家里宣布他和谷翘在一起了,还没等下一次回国见面,两个人就又分开了。
  老头子惊愕且愤怒,愤怒的理由很滑稽。
  骆培因和老头子为数不多的几次通话。老头子都在骂他感情上不认真,想一出是一出,对谷翘始乱终弃,老四又把这件事搞得他老同事人尽皆知,让他无面目见人。老头子嘴里的谷翘过得非常之好。1993年春节,他从老头子嘴里得知,谷翘把她父母妹妹都接进京过年,还特意打电话请他家里人去□□吃饭。老头子说,我哪里好意思吃谷翘请的饭,有你这一出,我怎么有脸见人家女孩子。他在电话里听老头子说那些自以为正确的话,他能说什么,说是谷翘主动分的手?
  骆培因的手指在谷翘的长卷发里绕了一圈,拨出了里面的锯齿。
  “你头发里有东西。”
  谷翘并未被告知头发里是什么东西,她也没问。她尽力用眼睛装满车窗外的景色,抑制住自己多想。对着别人的男朋友产生肆无忌惮的想象是不道德的。
  偏偏沉默会把想象拉长。谷翘的嗅觉并没有因感冒丧失,他身上的味道提醒她,他连续住了两晚的酒店,提供的一切洗漱用品都是薄荷味。
  谷翘终于捱到了医院。下了车,凉意扑过来,骆培因把自己的大衣披在谷翘身上。谷翘马上暖和了许多。
  “不用了,我不怎么冷。”
  骆培因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意思大概是你不怕冷,怎么感冒的。
  “放心,我如果冷,我不会把大衣让给你。”
  谷翘的长发垂在他的大衣上。隔着自己一层层的衣服,谷翘仿佛感受到了他的体温。他的大衣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大,把她整个人罩起来,好像他在拥抱她。谷翘在心里提醒自己,即使想象也有点儿边界感,你们分手了。
  你们分手了!
  他还是像当年一样不怕冷,好像他的大衣是为她准备的一样。
  有骆培因在身边,谷翘完全不用费脑子,只要跟着他走就行,这是她难得的头脑放松时刻。也是因为太放松了,她不敢放纵自己一直过。
  许是退烧药发挥了作用,谷翘在医院量体温时只是低烧。医生帮她证实了她对自己的猜测:不过是普通感冒。骆培因陪她看病,帮她缴费拿药,谷翘并不能做到心安理得。她想起那年骆培因车祸住院,她并没有去看他。事后她承诺的也没有做到。
  出了医院又上车,谷翘把残留着她体温的大衣脱下来。她有根长发粘在骆培因的大衣上,她两指并拢,迅速地捻住这根长发抓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谷翘完全受不了沉默,必须用话把所有的空隙填满,她才不会纵容自己想起过去,以及产生一些不该有的联想。
  她主动提起了她脑子里的那些数据,归类分析,只有说这些时,她才不会磕巴。
  电梯一级级地升上去,行李员站在谷翘旁边,拿着她的行李。
  骆培因没跟她一起上来。
  谷翘在镜中把自己的脸看得仔细,她的脸不那么红了。回来路上她一直在说话,此时她终于能够沉默。
  电梯升到39层,房间一打开,谷翘就怀疑骆培因高估了自己的经济实力。窗外可以看到黄浦江,远眺一栋栋拔起的高楼向她眼里扑。
  一间大床房她是消费得起的,可骆培因大概预支了她未来的赚钱能力,认为她可以心无旁骛地享受这样的套房。
  这房间是骆培因帮她订的。以他的名义订房间,才能拿到协议价。至于房间的价钱,他说最后再算。按理说凭谷翘的眼力,即使隔得远也可以根据钱的厚度估算出价钱,但他从钱夹子里拿出的是一张卡。
  门铃响了,服务员推着餐车进门。
  银壶里装着热牛奶,番茄汁封在玻璃罐里。篮子里放着面包和各色饼干。旁边是红丝绒蛋糕,还有她昨天吃过的小馄饨。
  这送来的早餐太过丰盛。即使有骆培因在,她也可以天天喝番茄汁了。她再也用不着担心他会因为她番茄过敏。
  谷翘坐在餐车前,从架子上拿起烤好的吐司,在上面刷上一层厚厚的番茄酱。
  分手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吃西红柿,而不用有任何担心。感冒的人应该多补充维生素,谷翘看着窗外的黄浦江,往嘴里灌番茄汁。
  不知为什么,无论是番茄酱还是番茄汁,她都没尝出什么好滋味。现在的西红柿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一点儿西红柿味都没有。谷翘低头吃她的小馄饨、
  房间的电话铃响了,谷翘走过去接电话,是骆培因打来的。电话里告诉她菜单在哪里,她可以点餐,中午让服务员送过来。
  “表哥,我晚上请你吃饭吧。”
  骆培因这次没拒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餐厅我来定。”
  “好啊,这里表哥比我熟悉。”谷翘到底没忍住问,“表哥,这房间一晚多少钱?”
  电话那边停顿了两秒,笑道:“你这么好奇这个数字,是准备以后比照这个标准跟酒店谈折扣吗?”
  谷翘一时摸不准骆培因是真相信有一天她会发展到让员工出差住这标准的酒店,还是在嘲讽她。
  在“沪江大酒店”住了三宿,谷翘也不是全无收获,她决定回去以后就提高店里员工的出差标准。当然就算提高,距离她现在住的房间还是颇为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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