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两个人在门口站着,旁边不断有人经过,还是骆培因先说的再见:“进去吧!”
宾馆一进门就悬挂着老大的标语:男女同房,请出示结婚证。前台看见别的男女成双入对进来都要问一句有结婚证吗。谷翘走到电梯口,回头看见骆培因还站在那儿,她举起手晃动着向他说再见。
谷翘拿着钥匙打开宾馆房间,这是一间套房,卫生间里还有浴缸。入门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长盒子,上面绑着蝴蝶结,她没有拆开。而是径直走向了窗边,她拉开窗帘,去捕捉夜里的某个人影。
骆培因并没有打车回去,他快步走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街上,寒风从四面八方地往他身体里灌,他走路时人却依然挺拔,不像旁边的男人把脖子所缩进了衣服。
娄德裕一直没停止看表。表针转到九点半,他看到了骆培因。
他从来没像今天看到骆培因这样高兴,一张伤脸上泛出七扭八拐的笑意:“回来啦!”
第83章
◎开水◎
最开始娄德裕是住在四人间病房,谷翘主动升到了双人间,隔壁床是一个母亲,女儿陪床,除了德裕都是女的,谷翘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骆培因一来,大晚上把娄德裕连带着所有东西换到了单人间。夜里,娄德裕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拿起杯子想要给自己倒一杯橘子汁。
他一开始只能吃流食,谷翘为他嘴里有点儿味道,特意给他买了橘子汁。谷翘小时候一病,娄德裕就会给她买橘子汁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他难得展现父爱的时刻。只有谷翘生病的时候,娄德裕才会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而不是竞争者。不过谷翘打小就很健康,大多时候活蹦乱跳,难得有生病的时候。
娄德裕扫了一眼骆培因,他枕着自己的胳膊躺在地上。德裕心里诧异道,这是个什么人,睡觉直挺挺一长条,谁睡觉还不放松?
在这亮光中,骆培因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从床上起来拿着杯子的娄德裕。他接过了娄德裕手里的杯子,拿起保温壶,给他倒了一杯开水。
这是骆培因第二次接过他的杯子给他倒开水,尽管娄德裕并不想喝开水,但他还是勉强自己说出了谢谢。
有谷翘在,两个人的状态是不怎么熟。没了谷翘,两人就是非常不熟。
娄德裕等着骆培因躺下,再给自己杯里加点橘子汁,但骆培因并没有睡觉的意思,他拿了张椅子坐在德裕病床床边。
“娄叔叔,你是怎么受伤的?“
娄德裕说得很简练,有人拿大块石头直接冲着货车窗玻璃砸过来,把他给砸伤了。他以为骆培因只是跟他没话找话,没想到骆培因却接着他的话继续问,甚至具体到了什么时间哪个路段,有没有看见砸车的人。
娄德裕凭记忆回答了这些问题,对于他记忆含混的地方,骆培因还进行了追问。
德裕不禁纳闷道:“你怎么问得这么仔细?“
”遇上车匪路霸不应该举报吗?以免别人受害。”
娄德裕疑惑道:“你要举报?可连脸都没认清,怎么举报?而且这种一般都是团伙作案,好多人身上都背着人命,要能抓到早就抓到了。这回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娄德裕虽然现在躺在医院里,但还是庆幸,庆幸出事的是他,庆幸他没出什么大事。
德裕叹了口气,喝已经凉了的开水。
第二天一大早,骆培因去食堂给德裕打了早饭。趁娄德裕吃早饭的当儿,他去医生办公室仔细问了德裕的病情。等他回来,娄德裕已经把饭吃完了。骆培因拿起暖水瓶给娄德裕的空杯子里添了一杯开水。
娄德裕问骆培因:“你看见我那个黑色的袋子了吗?”
从双人病房搬到单人病房,娄德裕对自己所有物的归属地陌生起来。
骆培因把袋子找出来给娄德裕,娄德裕像是宝物失而复得般直接放到了自己的枕头边。
骆培因接着拿起用过的饭盆就要去水房洗,德裕忙说:“不用了。”
“我不洗您打算让谁洗?”
没等德裕回答,骆培因就已经拿着德裕的饭盆出了病房。
谷翘来的时候正撞着骆培因从水房回来。谷翘还是穿的昨晚的军大衣,不过里面的衣服都换了。不像骆培因还是昨天的衣服。
她昨天刷完浴缸狠狠洗了个澡。她在医院的时候并没余裕洗澡,好在头发剪得短,在医院里倒能洗个头。洗完澡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厚窗帘把外面遮得严严实实。等她揭开窗帘,外面已经完全亮了。早上谷翘看见自己的汉显呼机上多了几条信息,都是祝福她生日快乐的。只有一个号码给她发了两条,一条是“看到这条信息,你还可以再睡一个小时”、另一条是“新病房换到六零五”。
两人在门口撞见,谷翘低声问:“昨天很难熬吧。今天我来陪床,你去宾馆休息。”
“没准你爸觉得我照顾他更好,不想换呢?”
谷翘心里说怎么可能。
骆培因盯着谷翘的耳朵看:“怎么没戴?”
谷翘早起拆开蝴蝶结,盒子里面是一对红耳环,红色直往她眼前蹦,像两个硕大的水滴。
“我觉得配我现在这衣服不太合适。”
“我倒觉得很合适。”骆培因用空出来的手在谷翘耳朵上拨了一下,他手刚被水浸过,这会儿还没干,谷翘的耳垂把他手上的这一点水分给吸了进去。
骆培因的手指离了谷翘的耳朵:“我问了医生,叔叔这情况过两天回家去其他医院清创换药也没问题。咱们后天走。至于怎么回去,你不用管,我来解决。”
“是大翘来了吗?”娄德裕在病房里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大声问道。
听到这声召唤,骆培因侧身擦过谷翘,帮她拧开了把手,让她先进去。
德裕看见谷翘过来,马上去翻自己枕头旁的黑袋子。那里面有他用二锅头圆珠笔清凉油还有一盒大大泡泡糖换来的俄罗斯照相机。
他看着谷翘很高兴地笑起来:“大翘,这是爸送你的生日礼物。”他以前不支持谷翘和骆培因在一起,是觉得他是个纨绔;现在他不支持,是觉得闺女和这么一个沉闷的人在一起就算真能长久,还不得被憋坏了。这小子在他身边陪床,他实在是太煎熬了。
这照相机谷翘很熟悉,她在二连浩特易货市场看到过好几次。她很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照相机。上次骆培因走之前特意把相机留给了她,只带走了拍好的胶卷。她用了他的相机,他就没得用了。
“太好了!您真有眼力!我就喜欢这个!”谷翘夸完,看到她给德裕买的橘子汁还和她昨天离开时一样多。
她拿起德裕的杯子,里面装满了开水:“爸,你不是挺喜欢喝橘子汁的吗?昨天怎么没喝?”
娄德裕叹了口气。
谷翘这时转而看骆培因的嘴唇,好像有点儿干,昨天她忘记跟他说让他用她的杯子了,他到现在可能还没喝口水。
骆培因拿起他的大衣,俯身对谷翘说:“我去见个朋友,大概十一点回来。”
谷翘心里有点儿奇怪,骆培因本来是昨天临时来这里的,怎么今天就约了朋友见面?但他没说,她也没问。
等骆培因走了,谷翘给德裕看汉显呼机上妈妈通过电话发给她的祝福。
“妈妈妹妹姥姥现在在家都挺好的。”
德裕看着女儿的汉显呼机,他很清楚这呼机不是谷翘买的,如果谷翘在来二连浩特前真有这笔余钱,她会进更多的猪皮夹克赚更多的钱,而不是消费一个买完就会一直贬值的东西。送谷翘呼机的人是谁显而易见,德裕心想还是得赚钱,赚了钱才能说别要这小子送你的东西,咱不稀罕,爸爸送你个更好的。
而现在,他因为没钱送更好的,只能就此事保持沉默。
“我一直没跟妈妈说你出意外的事。”
“说这干嘛,还不够她担心的。”
德裕感慨:“也不知道我伤好后能不能恢复以前的容颜。”
本来挺伤感的一句话,德裕说出来,谷翘却忍不住想要笑。
“别笑,你爸年轻时也是十里八村难得的美男子,想招我入赘的人家多的是。要不我能配得上你妈吗?”德裕是家里老小,像他家当年的经济状况,势必是娶不起媳妇的,他还没到十八,家里就已经谋划要把他招赘出去。看上他的人家确实不少,但后来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美名传了出去,也就没人上门说媒了。
“爸,你放心,你脸上是不会留疤的。”
都老帮菜了,留不留的也就那样了,别让家里人看见担心就行。
谷翘拿杯子给德裕倒了一杯橘子水,德裕感慨,到底是女儿,比外人是强多了。
德裕从身上摸出他剩下的钱,一张张地展平,递给谷翘:“今天出去吃点儿好的,大好的日子,别在医院里待着。”他抬头看病房的闹钟:“都十一点了,怎么还不回来?”他虽然对骆培因不甚满意,但还是希望他能陪谷翘出去转一转,要不跑这么远是来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