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谷翘的声音不大,但足够骆培因听见。她把去二连浩特做生意回来遇险的事讲得很简单。
她等着骆培因说话,但他只是盯着她看。谷翘没躲,也看他。但他比她高,她需要仰着头。
骆培因的手指很凉,他轻轻扫过谷翘的前额,顺着她的耳朵滑到发尾。她的发尾短短的,扎得他手指痒。
谷翘等着骆培因说话,却等来了一句:“你是为了见我,特意洗的头吗?”
第82章
◎我陪你爸◎
谷翘剪了短发,她整个细长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骆培因的手指抚摸她发尾的时候,大拇指按在她脖子上,他手指上的茧子磨得她发痒。
楼上楼下不断有人陆续经过,也不知这时候谁会上下楼。
楼道的灯正好打在谷翘脸上,骆培因把他的手收回了他的大衣口袋,低头看谷翘。
谷翘微微仰着头看他。这里空气很干,她又总有着急的事,嘴唇干得起了几道临时的竖纹,她自己并未细致地照镜子,所以也未察觉。但当骆培因注视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等见了你爸,我送你去宾馆,我已经开了房间……”
谷翘想到她上次跟骆培因说的话,微红了脸:“今天不行。我爸这会儿需要我照顾,而且这个时候……”
骆培因看着谷翘的嘴,突然笑了:“你在想什么?你去宾馆住,今晚我在医院陪床。”
“你来陪床?”谷翘顾不上为自己的想象力感到羞涩,惊讶慢慢覆盖了她的其他感受。
骆培因的语气倒像是他留下陪床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叔叔好像对我有些意见,你也给我一个在他面前表现的机会,让我在他面前挣点好感。”
这比骆培因刚才说他要来医院陪床更让谷翘惊讶。她不记得他在谁面前刻意博过好感。
她以为骆培因还在介意上次来她家的事:“其实我爸对你没什么意见,他非常地欣赏会读书的人……”谷翘不觉得自己在说谎,娄德裕要是不欣赏读书的人,能一想到她没上大学,就背转过身去院子里抽他自己卷的便宜烟卷吗?
“这样的话,那我更应该留下了。”
“可是……”
“别可是了。都是男的,没什么不方便的。”骆培因微微俯身,将他的眼睛降到和谷翘眼睛齐平的位置,盯着她看,“还是你觉得我这个人太笨,照顾不好你爸?”
谷翘还没回答,就听骆培因说:“咱们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爸估计要出病房找来了。”
娄德裕刚把一只脚伸进了鞋里,就听到一声:“娄叔叔。”
骆培因看到娄德裕这张脸,就知道事情比谷翘说得要严重。他低头看到床下的包袱卷,这几天谷翘大概就睡在这里。
娄德裕应了一声,这小子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倒是一副人模狗样的:“谢谢你大老远来看我。我没什么大事,过两天差不多也就好了。”他这感谢刚说完,又用一派长辈的关心口吻说道,“你晚上在哪里休息啊,别太晚了回去,夜里风大。”
“这几天都是谷翘在照顾您,今天我来了也替一替她。”
娄德裕一听骆培因要来照顾自己,简直避之如蛇蝎,忙摆手:“不用不用。”
“您别客气,晚上我在这里看着,让谷翘去宾馆休息,明天她过生日,您肯定不希望她在医院里过。”
娄德裕听出这小子在拿话点他。他当然想让谷翘去休息,在医院里连个澡都没办法洗。明天就是谷翘生日了,他也不愿谷翘生日一觉醒来就是在医院里。这个难道用外人来提醒他?他现在比谁都希望谷翘能休息好点儿。可是这小子来照顾他,他真是消受不起。但是两人要是都走了,真发生点什么……
娄德裕开始怀疑是姓骆小子的阴谋,他没准巴不得自己说不用呢。
德裕咬着牙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骆培因这时才对谷翘说话:“我对住院部不熟,你带我熟悉一下。”
“还是我来吧,你去宾馆休息……”
娄德裕这时忙截住了谷翘的话:“大翘,你就去宾馆休息吧。既然小骆主动提出来要在这里,咱也别辜负了人家这份好心。“
“那谷翘带我熟悉完住院部,我就送她去宾馆。”骆培因低头看表,“您别着急,我九点半就回来。”
来回也就一个来小时,按时回来绝对发生不了什么,娄德裕几乎是催促道:“那你快去快回吧。”这话好像他等着骆培因赶快回来照顾他一样。
既然这两人已经达成了一致,谷翘也不能再说别的。
谷翘这次来二连浩特做生意,计划的是快去快回。她的外套就是两件军大衣。现在还在供暖期,她在医院里只穿一件毛衣,出门时,她披上了她的军大衣。她的军大衣宽宽大大的,把她的曲线都完全遮没了。
看谷翘要出门,娄德裕提醒她:“把帽子也戴上。”
“我不戴了,没这么冷。”
德裕坚决要谷翘把帽子戴上:“夜里风大,戴上吧,别吹着头,你刚洗了头发。”
等两人走了,同病房的病人对娄德裕说:“你女儿跟女婿真般配。”
“没结婚呢!”
“没结婚就对你这么好!更难得。”
娄德裕使劲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太深,叹得他脸疼。
谷翘穿着粗靴子、军大衣,抓起帽子往外走,她因为想和骆培因多单独待一会儿,在医院过道间穿梭得很快,几乎要把过道风卷进她的军大衣里。
直到出了住院部的楼,谷翘的脚步才慢下来,她抬头看见了好多星星。自从来医院,她还没想起抬头往天上看一看呢。
“今天晚上的星星真亮。”
骆培因拿起谷翘的手指在天上勾勒出一条星链:“这个星链附近就是你的星座,不过现在用肉眼看不清楚,秋天晚上会更清晰。等以后用我用激光束指给你看。”
“那你的星座在哪儿?”
骆培因拿着谷翘的手指往天上指去,谷翘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谷翘仰着头往天上看,从一颗星星看到另一颗星星。以前她看满天星辰是大而化之的,星星之间好像没什么不一样,但现在有了变化。
从住院部到医院门口并没多远,但他们走了好久才走到。夜里空气冷,谷翘的手指在外面伸久了,却不觉得冷,因为她的手被另一只手包裹住了。
起风了,骆培因抓起谷翘手上的帽子给她罩在头上。她把长发剪了,没有头发撑着,帽子也显得大,在星光底下,骆培因打量这个剪了短发戴着大帽子、穿着宽大军大衣、踩着厚底靴子的女孩子。
“你是不习惯我这个样子吗?”
骆培因抓起谷翘的手塞进了他的大衣口袋,握着她的手往前走。
“你瘦了吧。”
“没有吧。”
“你的手指握起来跟上次不一样。”
“是吗?”谷翘自己倒没觉出来。
两人上了出租车,谷翘一上车,就问司机师傅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骆培因特地来这里看她,谷翘当然不能让他白来。
师傅很热情地跟她介绍这里的烤全羊、羊杂汤、羊肉烧麦……
“除了羊肉,还有什么推荐吗?”谷翘有点儿为骆培因遗憾,一个人怎么有那么多不喜欢的东西?谷翘侧眼看骆培因,看他嘴唇的线条,这是个很有棱角的人,他的手也跟柔弱无骨没有半毛钱关系。
谷翘开始还和师傅有问有答,慢慢她就不说话了,而是听师傅自己一个人说。
骆培因又把谷翘的手抄进了他的大衣口袋。他摸着她的手指感觉着她的变化,她的手瘦了,被北国粗野的风吹得比以前干燥。谷翘其实一开始并不觉得自己的手有多大变化,她是通过骆培因一寸一寸的触摸感触到的。他仿佛不只是在抚摸她的手,而是通过触摸她的手感知她整个人,仿佛所有她没有说的话都在他握着的这只手里。他一只手从她的掌心、指尖甚至指缝去探寻她没有告诉他、而他所有想知道的信息。
在某个时刻,他仿佛发现了。而后这种了解试探变成了怜惜心疼。谷翘的手指掌心渐渐温润起来,她身体里的潮水不断升涨着。她慢慢也试着用手指了解他,她没有感知到他情感上的软肋,却慢慢触碰到了他一直遮掩的欲望,在她也触碰他的掌心时,他几乎把她的手揉痛了。他强行挤进她的指缝,在她掌心不断揉搓按压着。但接着又是轻柔地抚摸。
车子在宾馆门前停下,这家宾馆在火车站和医院的中间地带,大概是本市最好的一家宾馆。
骆培因在从火车站去医院的路上,经过这家宾馆,他让司机停下,在宾馆定了房间。
谷翘从车上下来时,掌心已经起了一层薄汗。下车后,骆培因只是松散地牵起谷翘的手。两只手间的缝隙甚至把夜里的风放了进来。
到宾馆门口,骆培因放开了谷翘的手,谷翘突然感到了一阵失落。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房间钥匙给谷翘:“房间入门的长桌上有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过我希望你明早起床再拆,这样更像是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