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她口中的澈儿正是早年失踪的外孙,如今府上也只有王妃不时还提上几句,其他人都怕惹了信安县主伤心,不再提及。
  “娘,宝儿还小呢。”信安县主出声道。
  “什么还小,这孩子性格不随你,也不随姑爷,连长得都不像咱们家的人。”
  信安县主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看向坐到她身旁的许则成。
  许则成笑呵呵开口道:“母妃教训得是,女婿日后一定多多教导宝儿。”
  应安王也帮腔道:“行了,信安还不是因为身子骨不好,才没有那么多时间教导宝儿,你总是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扰了大家兴致。”
  信安王妃被王爷说的面上闪过一丝悔意,用公筷夹了一枚虾子到信安县主碗中:“这是从运城送来的虾,你父王知道你喜欢,特地为你留的。”
  王妃先软和下来,主桌上的气氛这才松快起来。
  信安县主抿唇一笑:“谢谢父王,谢谢母妃。”
  “一家人,客气什么。”
  信安县主也不动筷,反而是许则成将虾夹了过来,然后亲自为信安县主扒掉虾皮,然后又将虾送回她碗中。
  应安王世子笑着调侃道:“早先就听人说,吏部侍郎许大人与其夫人是神仙眷侣,今日本世子也算是亲眼见到了。”
  “大嫂,你快管管大哥。”信安县主娇嗔道,世子夫人笑而不语。
  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竟是把立在一旁的余大家忘了。
  余大家看着一桌子的人,眼中那一缕异样的光彩逐渐隐没在暗沉的眸光中。
  她看着信安县主将那枚被剥好的虾子送入口中,身旁的许则成又夹了一个,继续帮她剥。
  她一直很好奇虾子的滋味,但她从小便吃不得这个东西,每次吃了都要起疹子。
  母亲总是觉得她在装病,与她吵了好几回。生病的时候哥哥来看她,还说以后桌上都见不到这道菜了。
  都是骗子。
  信安县主似乎察觉到有人看着,抬起头见是余大家,才终于记起还有这么个人在旁看着。
  “母妃,旁边还有人呢。”
  经她提醒,应安王妃才又将在注意力放回了余大家身上,她语气随意地吩咐道:“行了,别在这站着了,你这戏唱的不错,拿了赏赐退下吧。”
  余大家接过丫鬟手中盖着红布的托盘,再次行礼:“谢王爷与王妃赏赐。”
  她端着那托盘,转过身去。
  身后许则成端起酒杯,朝王爷与世子敬酒,她听到应安王一口一个贤婿的叫着,听到世子口中叫着妹妹。
  她一步步走远,最后眼中一片死寂。
  阿缠方才便一直在看着主桌那边,自然也瞧见了余大家的神情变化。
  虽然不是很明显,可她能够感觉到,余大家周身的气息很是晦涩。
  不过又想到方才王妃那堪称无礼的态度,余大家这般表现倒也算是正常了。
  台上的鬼戏终于到了尾声,底下的客人也酒足饭饱,开始逐渐离席了。
  王爷与王妃走得最早,世子与世子夫人陪坐在一边,倒是信安县主没有走,正在喂女儿吃饭。
  许则成只坐了一会儿,便走到男宾桌旁与人说话。
  阿缠与林岁其实也吃饱了,看了戏赏了花,她不禁有些困了,就想要告辞离开。
  白玥还记着方才的花,非要带她去取花,她便和林岁和白玥过去了,留下两个丫鬟去通知车夫将马车准备好。
  取了花之后,白玥本来想送她们出去,恰好白珂来了,她便让丫鬟送阿缠与林岁出去。
  结果丫鬟还没带她们走出后院,就被一名嬷嬷叫住,那嬷嬷面色有些严厉,似乎有话要吩咐,丫鬟有些为难,阿缠便道:“姑娘自去吧,我们认得出去的路。”
  丫鬟面上闪过一丝歉意,朝她们福了福身,赶忙朝嬷嬷走去。
  阿缠与林岁对视一眼,往外走去。
  王府实在是有些大,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沿着回廊走出拱门,便看到一片竹林,竹林对面是堆叠的假山。
  两人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听声音似乎是信安县主与宝儿。
  宝儿似在抽噎:“娘,外祖母又说我不如哥哥,你找到哥哥后,是不是就不要宝儿了?”
  信安县主声调温柔:“怎么会呢,娘的孩子只有宝儿一个人。”
  “可是哥哥呢?”
  “你哥哥呀……”信安县主轻声说,“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最后这一句声音极轻,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倒是宝儿一脸惊喜地问:“真的吗,哥哥不会回来?”
  “当然是真的。”
  听到了这番对话,阿缠扯了扯林岁,两人趁着没被发现,飞快闪身躲到了假山后。
  她们悄声走到假山另一侧,稍稍探出头往外看,信安县主已经走了过去,似乎并无察觉,依旧抱着宝儿在哄。
  可阿缠却注意到,一道身影从竹林中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是余大家。
  此时她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手中还握着一把匕首,似乎就是冲着信安县主去的。
  第120章 你说,这算是什么样的……
  只看余大家的表情和举止,就能看出她的目的。
  她忽然想起,之前碰到余大家,她们就在说宝儿口中的哥哥,那时候,余大家的情绪便不太对劲。这一次,依旧是在说那个孩子。
  阿缠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她侧头在林岁耳边道:“能不能阻止她,不要让别人发现。”
  “可以阻止,但是她会发现我们。”
  “没关系,我正好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信安县主?”
  林岁点点头,她其实也很好奇。
  她的目光扫过地面,从脚边捡起一粒石子,将内息运转到手上,夹在指间的石子嗖地一声飞了出去,打在了余大家肩头。
  注意力全都放在信安县主身上的余大家被肩上的疼痛惊醒,她迅速将匕首收回袖中,左右环顾,然后看到了对面假山后一上一下冒出的两个脑袋。
  阿缠与余大家遥遥对视,在她的注视下,余大家在原地僵立片刻,终于缓缓退回了竹林中。
  三个人默默地站在原地,直到信安县主与宝儿的声音逐渐远去。
  阿缠与林岁先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她怀里还抱着方才从白玥那里拿来的花。
  两人走出来后并未离去,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终于,余大家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站在距离两人几步之外,眼中并没有杀人被发现的恐慌,只有死一样的沉寂:“你们不去报官吗?”
  “报官做什么,说你要杀害信安县主吗?我们又没有证据。”
  “但是应安王府的人会信。”
  “是吗?”阿缠一脸的无所谓,“可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没有关系,方才为什么要阻止我?”余大家问。
  阿缠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如果你用匕首杀了她们母女,身上一定会溅到血,我猜你并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甚至没有策划逃跑路线,而是临时起意想要杀人,所以你若是杀了人,很快就会被抓起来。”
  余大家没有说话,因为阿缠猜对了。
  她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才敢来上京,她甚至能够毫无情绪波动地面对他们了,可还是被那个女人寥寥数语刺激到了。
  她早就有所预料的不是吗?可真的听到了,情绪根本不受控制。
  那时候她脑子里只想着,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给她的澈儿赔命。
  差一点,她就成功了。
  “只要她死了,就算赔上我一条命又如何?”
  “虽然不知道你与信安县主有何仇怨,但为仇人搭上自己的命,不值得。”阿缠缓缓开口。
  余大家惨笑一声:“说的好听,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不值得呢?她该死!”
  “如果你愿意说,我们倒是很愿意听听她是如何该死的。”
  余大家沉默下来,看起来并不想将自己的遭遇说出来。
  林岁在旁冷声道:“你连杀人都不怕,还怕说出真相吗?”
  或许有时候,真相就是难以说出口。
  阿缠打了个呵欠,她实在有些困了,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开口道:“算了,这里也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地方,我平日里住在昌平坊的香铺中,改日余大家若是有空,可以去那里寻我。”
  见余大家依旧没有反应,阿缠也不强求,只道:“报仇有许多办法,并不是只有杀人赔命这一种,你想不到别的出路,别人或许能够想到。”
  言尽于此,阿缠对林岁道:“走吧,我们回家,有点困了。”
  林岁接过阿缠手中的那盆花,与她一同往外走去。
  等她们走远了,余大家才转过身,看着两人的背影,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毫无温度的脸,眼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离开了应安王府,阿缠在马车上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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