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患者 第78节

  提着的一口气瞬间没了。
  等着呗,还能干嘛。
  半晌,他捞起乌妤往身上压,掌心按着她小腹揉,“一天半,过了半天,之后呢?又十天半个月不见一次?我说我们都在京淮,也跟异地恋没差了吧。”
  “欸,这样听起来我们两个好可怜。”乌妤将脸贴过去,挨着他的脸,凉的,很舒服,闭着眼,有点想睡觉,她谓叹一声:“但我发现你一个月没做,好像进步得不是一点半点。”
  “别给接下来一个月不见找借口,没用,还很拙劣。”他说,但乌妤真的不说话了,他又开始躁,被她一句话说的。
  躁了半天,揉着她的腰想再来,没等来回应,一低头,乌妤睡着了,趴他胸口,侧脸压着,唇微张,白炽灯下,他仔细端详着她眼下的淡淡青乌。
  于是手松开,给她把衣服理好,安静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手挪到她肚子上继续揉,差不多了,再转去小腿肚。
  揉了二十来分钟,就起身抱着她,往她腰间围起一件厚厚大大的外套。
  乘电梯下去时,乌妤有了点醒来的迹象,往他脖子那缩,在躲光线,扰她睡觉了。
  宗崎低头靠过去,挨她很近,半梦半醒间她感受到发顶被轻轻柔柔拂了下,像羽毛一样,双腿悬在半空,在他腰侧,随着走动而晃。
  但下电梯往她车那走了没两步,宗崎脸上的神情就变了。
  他立在原地,敛了笑,低头换成了单手抱着乌妤,从托着她臀的那只手上,绕开高跟鞋,勾着食指上挂着的一串车钥匙,摸到更突出的一个毛绒挂件,拽着拿好,解锁车。
  岑幼薇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眼睁睁看着宗崎打开副驾把她好好抱进去,在乌妤骤然脱离熟悉的怀抱而不满嘟囔时亲她,给足了她离开怀抱也无须担心没有后续东西接上的底气。
  她化着全妆,换了最喜欢的包,开着他最爱的颜色的车,提前打听他下班的时间守在地下车库,拉着她亲爹给他送钱,不是为了在这一刻看他旁若无人细致照顾着睡过去的女人的。
  一身的傲脾气,岑幼薇把包往他身上砸,半道让宗崎截住,他还没来得及关车门,脸色瞬间冷下来,掀眼:“又找的谁?陆言慎?林书程?”
  “你喜欢她什么?”岑幼微问,“你护着她,她呢?连你的存在都不敢告知旁人就算了,能有今天全是你给她堆钱堆上去的!”
  这句话戳到了宗崎的底线,他轻轻关上车门,转过身,手里头还捏着那枚毛绒挂件,拇指压着食指一直按。
  这动作,她看明白了,是在忍她。
  岑幼薇吸口气,他刚才那声好脾气没立即翻脸的话完全是怕她吵醒乌妤,难怪会反常地撂给她的一句问话。
  绕着弯的让她转移注意力,就为了别吵着车里那讨厌的女人。
  “你这么怕我吵醒她啊?”岑幼微冷笑一声,甩着包往车门上砸。
  哗啦一声全甩宗崎胳膊上,三两下拽过来,又给她丢回去,他甩了甩手,说:“别再来烦我们了行吗?你爹,要跟我们合作,正儿八经的,我们欢迎,但你,撕了脸的不让我好过,那就没得谈了,违约金我还是能出的起。”
  “我撕破脸?我不让你好过?”岑幼薇伸手推他,宗崎侧身,撂来烦躁的一眼,她吸口气,手落了空:“你说这话难道不觉得丧良心吗?
  “我跟你有什么良心?”宗崎指了指不远处那辆车,说:“别再来我这地方,她醒了,我愁不知道怎么哄,你给我出主意啊?但不行,她绝对要炸,我捱不住她生气,她眼神一变,我就得妥协,看着我脖子上的印儿了吗,我让她咬的,她还不乐意,看新闻说会有生命危险。”
  岑幼薇死死盯着他,包的链条哗哗响,眼眶发红。
  宗崎朝她那包看,说:“我也翻过那新闻,好像还挺真的,但我不改,我特别喜欢她趴我身上咬我那个劲儿,我不往她脖子上留印儿,我怕她真出事,现在呢,你可以听懂我的话吗?”
  用不着她回答,宗崎说:“刚才,她也往我身上砸包,我没半点不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好爽,那包里全装的她带来的套,七枚,往前推四小时,我跟她用了两个,破了一个。”
  “我这么说你可以听懂吗?”宗崎这会儿开始笑,重复问,压着令人崩溃的临界点,他脸上挂着痞气,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说出去的话就得让人赶紧认同。
  “岑幼微,我小时候特别皮,翻墙逃课都是小事,我也记着你以前帮我说话让我免了一顿打的恩,但你差点弄坏了我妈的留声机这事儿没得跑,我也不和你计较,毕竟是无心的。”
  宗崎目光收回,掠过她那车,笑了笑,“可你也别存了心的到处宣扬你有多么多么痴情,都是我玩剩下的东西,你看车里,那我搂了四年的女孩,我使这
  些路数,她一眼不看,甚至觉得幼稚,但她嫌我幼稚的那副表情,我能梦八百遍。”
  第61章 sensitive凌晨、邮件、他和……
  她的鼻息渐渐敛起,看他的眼神又深又浓,原先的脾气因他这一番话渐渐收敛,静静听完,她脑子里冷静转动着无数个细节,再次转头。
  副驾的车窗透明度低,模糊映出里面的人影,岑幼薇想要将里面睡得毫无所觉,却又无时无刻笼在她头顶的阴影看清楚。
  宗崎站原地,任由她看,但不过半分钟,岑幼薇就再次看向他,她说:“你以前上语文课,最讨厌写作文,嫌堆叠起来的文字会露出你的情绪。”
  “可宗叔叔时刻关注着你在学校里的表现,你这叛逆来了没半学期就让他改回去了,再之后你就照着模版写,拿及格分,这么着其实也能过日子。”
  宗崎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叫停岑幼微:“你现在能走吗?”
  “可你有一次作文让老师递到市里拿了奖,听说还投稿到了出版社,大家都好奇,说你闷声干大事,但我们怎么问,你都藏着掖着不说。还逗我们,让蹿得最厉害、生怕你甩他一大截的林书程上了套,拿走他两个月的生活费,我在旁边笑,根本没意识到你闭口不谈的原因。”
  岑幼微低头解开缠绕得乱七八糟的包,整理好,她压着鼻腔里一股股的酸意,抬眼,“隔了半年多,我终于在报刊亭看见了,那个笔名,我印象很深,它就刻在你妈妈留给你的留声机侧身,“0.2°”,不算新奇对吧?可我一眼就知道那是你。”
  宗崎眼一冷,“换做任何一个人当我面儿被这么说了,我照样能写,你不是特例,我只是看不惯而已。”
  “我那个时候发育早,被开玩笑,我沮丧过,但没往心里去,我还是能站讲台前呵斥他们闭嘴,我以为我不在乎。”岑幼薇抬指抵住唇,让他等她说完,“可等我看完了你在最厌烦的长篇大论里藏着的那两句话时,宗崎,我想我能记你一辈子。”
  “你那作文也许还在哪家报刊亭安静夹在某个角落,没人知道是你,但那一年,那群男生全看过你写的,在被老师催着写百字不同意见时,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你骂了一顿,他们驳不了你的观点,他们附和着老师表态说好的文章,他们看过里面的每一句,你看,你又站他们头顶骂了他们一次。”
  迄今为止,岑幼微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滞后半年领悟到的酸麻与爽快,还是能直接从指尖窜到头顶,身上过着细密攀附着的电流。
  学校的报刊亭什么都有,青年文摘和意林,短篇选集又或者范文解析,她蹲坐在台阶上,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傍晚,鬼使神差地拿起店主最新拆开的一本,习惯于在第七页寻找是否能碰见让自己能愿意为之买单的好文字,却在看见署名为0.2°时,脸上的不经意慢慢收回。
  自以为触及到了一点巧合,在那一瞬间产生的雀跃支撑着她囫囵看了个大概,又在意识到这是谁写的后,她翻到开头,默默的逐字读完。
  那天傍晚有着红色火烧云,他和林书程勾肩搭背的从篮球场出来,后颈冒着薄汗,头发被捋向后边,露出张扬的挂着笑的眼,冲洗过冷水的脸上一滴滴往下坠着水珠,另只手握着罐汽水,空气里似乎都蔓延着滋啦冒泡的刺鼻凉息。
  时至今日,岑幼薇记得那一天的宗崎,记得自己站起身喊他的名字,他回过来一个响指,脸上还有着林书程上一句说要下次继续干翻另一队惹出来的笑意。
  那一时期的宗崎,他照旧会在周五最后一节课装病离开,再在周一早上被罚站一整节班主任的数学课,打死不改,他说他就爱那家赛车俱乐部的活动。
  他还是很讨厌上写作课,在作文本草稿页写满了0.2°,再依次用黑色笔抹掉涂黑,三两下的动作,她在余光中揣摩数次这样的握笔弧度,低头在桌上模仿着,写出同样的0.2°。
  走神,回神,他撑着脸继续听老师讲,一开始,她以为那串数字是他青春期对爱的懵懂临摹,但她后来纠正了自己的想法,他只是在想,这数字特别,这数字是他妈留给他的东西之一。
  虽然不理解什么意思,但他忘不了,他刻心里,也表露在别人察觉不到的任何一个细枝末节中。
  她弄坏对宗崎来说最重要的唱片机,他生气了好久,她给过她能拿出来的所有补偿,不行,他不要,他拿着不知道过时多少年的细小零件满城跑,尺寸不对,换地方,工匠手艺不行,再换……
  愧疚当然是真的,但宗崎说既然是无心的,那就算了。
  因为他这样前后折腾无数次也没舍得怪她的行为,岑幼薇承认,她就是很当然的认为自己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
  调整好情绪,岑幼微拎着包,站在距离宗崎半米远的地方,恢复成刚来时的状态,再次看向宗崎。
  看他站在副驾旁守着乌妤,余光掠过,瞧见他掌心里圈着的毛绒挂件,听完自己这一番话他脸上仍无动于衷,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他现在是在回想她到底有没有乱编这件过去七八年的往事。
  剖白了心里话,下意识想往前,但宗崎一个眼神就将她钉在原地。
  宗崎脸上没什么情绪,他听完了,想起来了,但他脑子里只有那个数字。
  面色淡淡,他突然看向岑幼微,撂话:“全部说完了?那就走吧。”
  就这个反应,他就这个反应。
  又是这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岑幼微在原地心绪起伏不定,眼红,胸口蓄着气在想到底要不要催问他究竟有没有想起来。
  但宗崎已经不给她留时间了,手上的钥匙碰撞轻响,他绕远路去车尾,上车,侧头看了看乌妤,启动车子离开。
  可没两秒,车轮又在十米开外的位置停下,车窗缓缓下降,岑幼微不知道他在干嘛,抬脚过去。
  步子倏地停下,鞋跟在地面蹭过发出刺耳声音,她就这么看着那扇车窗里,宗崎侧过身朝着乌妤亲过去,唇瓣相碾的动静密密麻麻滚进她的耳朵里,被吵到,乌妤含糊着说他好烦,能不能别打扰她睡觉。
  宗崎笑,继续亲,咬着她的唇,然后胳膊被甩了一巴掌。
  呼吸顿住,她偏头,忍着手抖摸到车钥匙,她他么现在就要走,可当她的视线挪到干净到反光的新车前时,不可避免的心跳空了一拍。
  往上,是映着宗崎旁若无人抚着乌妤的脸接吻画面的前窗玻璃,往下,是正在运行的高清晰画质的行车记录仪。
  ……
  不是要追忆过往吗?那看好了吧,他现在全身心装着的都是谁。
  你以前欺负她,你让她一听到你的名字就不高兴,那现在呢?
  「感受到了吗?看清楚了吗?我知道你早晚要来堵我,如果你没来,那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彼此尊重;而你来了,你打感情牌,还捧我,但我受到的夸奖多了去了,我听我妈的话,好好长大,别长残。
  楼底下的猫见着我都得来蹭一下,那简直太有眼光了,我想告诉我妈,我这脸自然是没有长残的,不信就去问和她去了同一个地方的咪咪,她妹养的,沾了点儿亲缘味,应该能认出来吧?那猫太高傲,我现在都记得打针那天,她妹乐疯了,嘴里念叨着要是不打针我会不会变狗,有这么当小姨的吗?
  就是我这性子,好像一直不太讨喜,没办法,改不了,也不想改。我唯一做好的事,就是给我搂了四年的女孩养成了每日一盒牛奶的习惯。多亏了我妈,小时候吓唬我不喝就长不高,她儿子现在身高190.1,有零有整。
  哎,跑题了,我就是想让她瞧瞧,我没长残,也想让乌妤亲妈看看,乌妤现在不犯低血糖了,跑八百米虽然落最后但能及格,全是我的功劳。我妈以前怎么养我的,我就怎么照搬过来养她,我还能自由发挥、超常发挥。
  我,前十几年以为逃课、赛车、滑雪,徒步露营等等等等是最好玩儿的事,我是我爸唯一的儿子,我怎么作都有他都给我兜着,我不停寻找能浪费我大把时间的事,想做什么当场就能去干。但现在不行了,我今年二十一,比乌妤小四个月,好气,我妈怎么不能早点生我?听不到她叫我哥哥就算了,我还是很容易知足的,我就等着她跟我领证那天叫老公,名正言顺,合理合法。就一年,
  我到时候捆也得把她给我捆去民政局。
  话至此,我庆幸我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她一块儿干浪费时间的事:我打游戏,她趴我腿上哼歌,奇了怪了,我妈唱歌也好听,我为什么不行?等我工作了,她坏心眼就上来了,发照片来撩拨我,于是我在办公桌前想好了要如何躲过狗仔去她屋里给惊喜,光脑补,我就爽得不行,别提真见面了。
  现如今我还是会做错事,她还是会被我气得掉眼泪,我哄不过来,扭头同样也会被她一句话气得想摔门。但我乐在其中,我就是看她天天玩消消乐都有意思,但我不可能直说,我嫌她“无聊”,她听到就会把平板往我身上砸,东西砸过来,她人也过来了,我给她打,我只要稍微算一算里头的逻辑,就能唬得她扒着我看到底怎么玩出来的。
  哦,对了,她账号里现在已经到了第327关,有一多半都是我给她打上去的。
  真的很无聊啊,无聊到我能一边亲她一边给她炫技。
  但她好捧场,她让我觉得我就算不开公司了,我哪天破产了,去路边才艺表演她都愿意给我扔工资卡,然后问我:“可以再唱一首吗?好难听,但好上头。”
  我是不是挺有自知之明?是,所以我不会给自己搞破产,我得捧着她越站越高。
  你非得把我年少时情感大爆发写出来的作文当个宝,我除了夸你一句眼光好,别的反应是没有的。要是你想借着这玩意儿打算折腾我不好过,那你就瞧好了,我是怎么爱她的,怎么哄她的,看清楚,瞧明白。
  能看到这里,岑幼微,我佩服你心态强大,你在美国读精算,逻辑和思维能力甩别人一大截,我认为且愿意祝福你有个好的前途和未来。
  可话已至此,如果你还不死心,那烦请你往前翻,看见了吗?看出来了吗?我前面的话你瞧出我有些语无伦次了吗?
  对,我没逻辑,我跟她在一块用不着玩逻辑,她打我从来不看有没有逻辑、有没有道理,她要不高兴了,我坐那儿不动都得挨一爪子。
  我怎么办,我就受着。
  最后,我得提醒你一句,你说我不爱写作文,那你错了,我是更爱把时间花在我喜欢的事上。比如和她在路边花半小时喂一只流浪猫,然后被抓,她会站旁边笑我,说我进医院找科室的动作好自然,以前是不是被狗咬过。
  她话一落,我就在想,这是一家人没跑了,我小姨也这么说我的。」
  ——202x年4月6日,来自宗崎的一封邮件。
  而这一晚发生的所有事,乌妤埋在宗崎的怀里,睡得死沉,没印象也不知道,就知道自己半道被他突然亲吻,呼吸不上来,朝他撒了气,给了一巴掌。
  宗崎继续开车,她继续靠座椅上睡,回家躺床上闷头睡了一阵,模糊意识到宗崎是过了凌晨才从书房回来,裹挟着冷气,直接将她的困意凉得消减了些。
  随即侧过身,想问他干嘛去了,这人一言不发,从背后搂着她,下一瞬,便沉而缓的挤进来。
  在公寓度过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荒唐生活,乌妤计划好的,要带他去附近泡温泉的事儿也泡汤了,起不来。
  周三下午去台里的路上,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他:“本来上班就很累了,我是想着要去泡温泉才找你的好不好。”
  说完,宗崎看见她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又在照自己,扒拉着领口到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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