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患者 第62节

  回来的太少,姥爷去世后就头两年她们遇清明、年二八,以及忌日的时候会回来,但待的时间不长,且回回来祠堂都得和一些人打交道,太麻烦,也太费心力,明里暗里都在询问她妈的事,甚至还有人揣测是不是因为她妈才让她姥爷怄了气。
  宗崎将她的手揣在兜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本来只是随便看看,忽然留意到那个车牌号,黑底白字,数字还有点眼熟,他又多看了两眼,没想起来,印象里没有这号人。
  于是没往心上放,牵着乌妤往里面走。
  乌妤收回注意力,和他小声解释着为什么他们今年得回来看看,“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度假村,反正在我看来,挺难的,前两年斩钉截铁说不要,如今经济形势不行又改口……而且能做早就由政府牵头做了,哪里轮得到外人插手。”
  而乌妤口中的外人,正是刚从林肯上下来的陈崇鸣,提前归国陪同妻子孟愫前来祭拜先祖。
  两对相携手的人,前后擦肩而过。
  乌妤被身旁的宗崎挡住,穿过回形长廊,无知无觉地低头从他手中的袋子里拿香,数够
  三支,眨眨眼,对他说:“那我进去了,你在外面等我?”
  宗崎扬了扬下颌,手往上抬,让乌妤再一次看清他们买好的东西,不说好,直接道:“我把这些贡品给你摆好。”
  “哦。”乌妤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走挺快。
  宗崎拿出苹果香蕉之类的水果一个个摆好,搭积木似的整整齐齐,放了瓶黄酒在旁边,有两次朝乌妤看过去,又很快收回。
  乌妤只顾着低头整理垫子,没察觉到,垫子有轻微凹陷的痕迹,她猜测是因为这段时间来祭拜的人很多,揪着上面的布料,还拍了拍,试图手动复原。
  六七分钟后,宗崎走了。
  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去了走廊尽头,伸手拨动延展进来的枯枝桠,轻轻一抖,雪簌簌往下落,几点落到他脸上,隔着长廊,他听到几句说话声,很快又消失。
  还在回忆那个车牌号,宗崎拿出手机解锁,信号不好,转了一两分钟都没收到,仿佛他刚才听到的两声提示音是错觉。
  转去短信界面,把车牌号发给陆言慎,让他帮忙看看是谁的。
  ……
  乌妤待了快半个小时,出来找宗崎时,他在门口跟一叔叔说话。
  那叔叔有点眼熟,叫孟东祥还是什么来着,以往祠堂开支不足偶尔会来那么几次善心筹款,乌妤前几年一个人回来过,揣着她姥姥准备的两千块钱过来,收钱记账的就是这人。
  而乌妤过去时,宗崎把她一牵,比她还熟悉的姿态和人打招呼,“东祥叔,乌妤。”
  “东祥叔好。”乌妤和他一块站着,压根不知道宗崎这人跟孟东祥聊了什么,他这嘴经常不着调,她心里没底儿,就容易发虚,只能撑着若无其事的笑脸和他道好。
  孟东祥越看宗崎越喜欢,短短半小时被宗崎对栖沂镇未来发展前景的看法折服一多半。
  年老年老,守着栖沂镇,为数不多的信息来源一是电视,二是常年旅游的游客,再一个就是早年在外工作的经历,现如今,就喜欢和这种看着气度不凡但开口左一个叔右一个叔的年轻人聊天。
  他一拍脑袋,意犹未尽地说:“那你们忙去吧,不耽误你们做事儿。”
  宗崎说了声好,牵着乌妤下台阶往回走,一路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天上又开始飘雪,小,落在头上一时之间化不开。
  特别好看,衬得他俩都像雪人。
  皮肤还一个比一个白,乌妤的眼睫更长更翘,天生的,雪粒坠在上面,压得她眼皮发重。
  雪天里,两人像冻傻了一样,站在一家关了门的店前一动不动,两边的白色灯箱能照明,虽然作用不大,但足够他们两人看清楚彼此的样子。
  还是宗崎先出声,想笑:“帽子是摆设吗?”
  “你不也没戴?”乌妤回嘴。
  说着,乌妤伸手就钻进他的袖子里,摸到温度堪比暖宝宝的手,抬眼看他的反应,刻意想藏的好奇,没能遮住。
  宗崎嘶了口冷气,甩着手像是要她松开,“冷死了,感冒了找你赔钱。”
  “哇,那别找我给你买内。裤,我不去了。”乌妤立刻回他,松开手就想走。
  宗崎仰头想叹气,但不是无语无聊无所谓的那种,他习惯于伸手圈着乌妤转过身,又一次在她假装生气的时候过去,下颌抵在她肩头,“得,我收回。”
  他这哪敢忤逆她,一言不合甩脸色的本事比什么都大。
  第47章 sensitive跑调跑掉
  乌妤没想到过,在栖沂镇的这半个月会是他们之间最平静、最安稳的日子。
  商店买的内裤材质不好,宗崎在家里穿了两个小时就难受得不行,幸亏秦志泊找到了行李箱。
  箱子没有摔打痕迹,就是密码锁被撬开过,里面的笔记本被那俩小偷送去一家数码店刷了机当二手卖了。
  秦志泊拿着宗崎给的主机编码,追到那地方举着警察证一吓,店主吞吞吐吐半天,终于舍得说清楚那两人来这里的前后事儿。
  秦志泊一拿到箱子和笔记本就打电话让他们去取,自己则跟着几个同事往下深查。
  正风肃纪期间得严打这种行为,原本这种事就经常发生,苦于这些人跟泥鳅似的蹿巷子,躲得比谁都快,加上以前丢东西的人没几个记得数码产品上的编码,报了案待不了多久又走了,所以他们基本次次都半途而废。
  趁此机会,秦志泊和同事们一并追下去,在一家废旧厂房后头追到了这俩小偷。
  乌妤没见过这种事,和宗崎站在店里时想要跟着过去看看,宗崎伸手把她拽回来,低头问她:“什么热闹都凑?”
  “现场直播欸,很适合当社会实践类的选题,我们院里交这种的还不少,但作业评讲的时候老挨批,说假大空。”乌妤扒着他的胳膊晃,意思很明显,“你也是受害者之一,那我们去看看不过分吧?”
  “不行。”宗崎觑她一眼,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天都快黑了,没听见他说在废旧厂房里头?”
  “他们都带着执法记录仪呢,人还多。”乌妤不情不愿地被他拉着出去,有些反应过来自己想干这儿事的危险性,但拉不下面子,“而且这几天都在下雪,湖面结了冰,我作业都没法录,现成的不行,那我远远看着?”
  “可以,你去看。”宗崎松开她的手,左转离开,几步到了斑马线那等红绿灯,半点往后看的意思都没有。
  乌妤往右看了看已经走没影儿了的秦志泊一行人,纠结半晌,拿手机给他打电话,嘟嘟两声播通,盯着五十米开外的背影,勉强妥协:“我不去了还不行吗?你得赔我,给我录作业。”
  电话那头只有风声,乌妤遥遥看见他将手机放在耳边,他还是一声不吭。
  “能不能行?”她再次开口,喝着风,声音都吹模糊几分。
  “半分钟。”
  轻飘飘一声撂下,宗崎收起手机,红灯在倒计时,后面响起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他没看乌妤,视线往前,感觉到身侧的衣角让她给抓住。
  无声走了半条街,宗崎才去把她抓了下又收回去的手揣回自己口袋里,用力按了把,疼得乌妤轻嘶口气。
  回家的路上,他们去羊肉汤店打包了份晚饭,进了家门从楼上把电暖炉拿下来插好电,烤着两人的腿,桌上暖汤的热气噗噗往上冒。
  冰箱里冻着几瓶果酒,是前一晚他们出去吃饭回来在便利店买的,乌妤存了化解下午那点不愉快的心思,在他收拾桌子的时候,倒了两杯。
  冰球化在紫色果酒中,清脆碰撞到杯壁,冒着滋滋响的气泡,忽略不得。
  乌妤放在桌子上,抬眼看他,没反应。
  但不说话归不说话,宗崎在她往桌对面走的时候,拦腰给人转了回来,压在旁边座位坐下。
  这家羊肉汤开了很多年,在乌妤记忆中,冬天她姥爷下课回来,就会去打包一份回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鲜香。
  吃得热起来,宗崎脱掉外套,手臂撑在桌上,正无所事事地翻着她视频账号的评论区,来了个电话。
  乌妤在喝汤,听出来这声音有点像陆言慎的,搅动着调羹往外撇葱花,下一秒,感觉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松了开来。
  抬眼一看,宗崎已经握着手机起身往外走。
  顺手关上门,宗崎开了免提,返回他们两人的聊天界面点开他发过来的一份文档。
  陆言慎在那头笑:“往好处想,得亏我们公司跟他们不走一条路,不然你还没找到你岳父的下落,先跟你岳父朋友对上了。”
  “是不是朋友两说,让陈崇鸣和弥渡那边搭上线的人是谁?”宗崎翻遍了这份文档,没提到这人,眼皮跳,他总觉得陈崇鸣这次提前回来不单是把公司慢慢往国内转移这么简单。
  时间有限,结合陈无恙透露出来的一点儿风声,陆言慎也没往深处挖,这份资料只有个大概,陈崇鸣的公司在国外屹立二十多年
  不倒,内部盘根错节,朝夕间要全部转移回国内很困难,况且还是最能藏污纳垢的娱企,一牵一扯伤气得很。
  “查不到啊,别难为我行不行?这事儿换以前,你开口讲一句,岑幼薇立马能给你捧过来,可你……算了,人现在过的好的不得了。”
  宗崎自动忽略陆言慎的后半句话,还在思考:“他儿子姓陈,跟他现任妻子生的?”
  “你以为呢,不是亲儿子他能放这么大的权?他儿子今年二十岁,比他们两夫妻早回国半年,据说是以身体原因在哈佛办了休学,还记得之前你没抢到的那辆西尔贝大蜥蜴吗?”陆言慎听到宗崎那边没声音了,才不慌不忙地开口:“就他,陈北骁,现在满城开着兜风把妹呢。”
  “半个公司都让他挥霍?我得让老头子学学。”宗崎不咸不淡地开了句玩笑。
  陆言慎说了句不,“别把他当成纨绔子弟,崎,你得上点儿心,他一来可就让那几家赛车俱乐部的老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虽然比你小半岁,但他干的事,档次可一点儿不比你低。”
  越讲,陆言慎越有想和这人结识的冲动,他跟宗崎都差不多。
  不好玩的不玩,没意思的人不结交,宁缺毋滥。
  叹了口气,陆言慎继续讲:“你知道他们公司最擅长什么吗?包装,随便一个黑料缠身的明星让他一看,半天就能给出解决方案,同样的,再红再没瑕疵的明星,他们能一点点摸到底,放出些似是而非的假料,再和人慢慢商谈,给人逼得进退两难。”
  宗崎嗯了声,这都是些常见的手段,他们见的多,陆言慎的重点肯定不在这儿,他就顺着陆言慎的话猜:“两头都吃?撑死算了。”
  “你别带气啊。”陆言慎是看见过宗崎得知那辆车被人抢走后的状态的,特别帅的一辆跑车,宗崎是打算放暑假带乌妤出去玩儿的,结果车没抢到,乌妤也跟他吵上架了。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是跟你岳父朋友打个招呼套套近乎,还是不管,随他搞?”
  产业园区新公司不多,他们算一个,新区有政策加持,许多人都往这里面涌,先前他们手握澜月湾能和众多同类型的公司抗衡不倒,可如今陈崇鸣手下的娱企也进驻进来,盯上了他们手里澜月湾那块地,大大小小的动作不断。
  宗崎头疼不已,早知道当年把这块地让给孙令宥了,谁知道后面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前脚是他爸,后脚又来个陈崇鸣,还跟乌妤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事儿有关。
  “动就动吧,他们也没底,就装看不见,等我回来再说,其他的照常准备。”宗崎一锤定音,挂了电话,进门。
  尽管刻意在忽略这件事,但宗崎晚上去床上后还在想,他一入神,眼睛里就放不下其他事儿。
  而乌妤窝在他臂弯里,拿着他的手机在刷自己的评论区,刚洗完澡出来,浑身都散发着香气,她低头扯着袖子闻,回栖沂后她是在商店随手拿的一瓶沐浴露,是柑橘香,但偏甜,没有习惯的清冽淡苦香。
  她越闻,脑袋越晕,深深吸了口气,偏过头往他胸膛一靠,半晌都没动静。
  宗崎顺着她的后背轻抚,隔了会儿,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问:“怎么了?”
  “来感觉了。”乌妤突然撑着手臂坐起来,脸颊泛着淡红,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热水澡的原因。
  宗崎下意识往她底下一看,伸手自然就摸进去了,“行,来。”
  哪知道乌妤一躲,推开他,咕哝着碎碎念:“我说的是唱歌,我要发视频,你想什么呢。”
  要撩不撩的,宗崎觉得他们两人现在这种状态特别适合做,再想伸手,乌妤已经不搭理他了,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侧着腿,自顾自低头重新解锁手机。
  摆弄着软件,没有专业设备,她就纯清唱,有一段时间没开嗓,怕效果不好,切换到另一个音乐软件听原唱跟着打节奏。
  打着打着人就让宗崎搂怀里去了,些微酒意上头,他也低头随着她的视线去看手机屏幕,轻轻黏黏的吻落在她的耳垂、脸颊、颈侧。
  她是直接在搜索框搜的,一首英文歌,一晃而过的歌名,他在她的歌单里听过几次。
  若有似无的触碰,乌妤缩着肩颈躲避,很痒,但不舍得浪费现在的感觉,一边躲他,一边忍不住埋怨:“等我录完了你再亲呀,你这样我都没法儿好好唱了。”
  祖宗,挑起来还不管。
  乌妤满意了,把他当靠垫枕着,她喜欢这首歌的前奏,以前反反复复听了很多次,旋律也戳她。
  嗓子让不算刺激的酒精浸润得微微发哑,微醺状态下声线慵懒,还因为身边人老爱动手,得躲着他,那句“justbecausei'mneverhappywheni‘msoberedup,i’monlygoodificanhaveacup”隐隐含笑,一走神还有点跑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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