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患者 第27节

  一群人看着他,他却浑然不觉,兀自越过乌妤看向她身后的男人,目光短暂落在以及她怀里的赛车服上。
  然后收回视线,看着乌妤,语速极慢:“要我请你,还是你自己乖乖过来。”
  第20章 sensitive“你和我,到此为……
  宗崎从来不喜欢做选择、被选择。
  如果有一天得知自己被放在天平两侧供人斟酌挑选,无论结果如何,行动就是答案,他绝不多问一个字,只会将筹谋、执行这一切的人都弄到生不如死。
  四周寂静无声。
  乌妤垂眼看了看周子韫,鼻间尽是刺鼻的药水味,她把赛车服轻轻放在沙发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沾染到了淡淡血腥味。
  应舟行蹙眉拦住她,下巴点了点门口那地方,问道:“你确定你能行?”
  见状,宗崎似乎低头笑了下,随即慢慢直起身,转身走了。
  乌妤手臂还被应舟抓着,微微一愣,看清那道毫不留恋的背影,仿佛刚才携着薄怒的问话是她的错觉,来不及多说什么,她匆匆留下句“我,我先走了”就追了上去。
  宗崎走得极快,并未再回头多看一眼,乌妤追着他跑出了大厅,放眼望去,宗崎已经坐上了一辆跑车,疾驰离开。
  耳边响起窃窃私语,刚才他们的动静已经被人留意到,这会儿都出来看热闹,指指点点的感觉很不好受,乌妤深呼吸一口气,视若无睹地进了电梯。
  狭窄密闭的轿厢内,她拿出手机给宗崎打电话,明知道电梯里一向没有信号,乌妤还是坚持等待着。
  一同乘电梯的,是刚才给乌妤按住了门的保洁人员,乌妤看着对方按的数字3,忽然开口:“是三楼的人退房了吗?”
  保洁大妈点头,“是嘞,刚才前台让我们赶紧上来打扫完,后面还有人等着住呢。”
  乌妤很轻的哦了声,心中隐隐有所猜测,跟在保洁的身后两步之遥的地方。
  对方把清洁推车停在门外,带上工具开门顺利打开了早上宗崎带自己进去的那扇门。
  握着机身的手心猝然一紧,乌妤低头很快地眨了下眼,转瞬恢复平静,直奔玄关口拿上自己包。
  掌心里的手机闷闷震动着,屏幕还停留在已经自动挂断的两次的通话界面。
  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乌妤听见后面的保洁说:“哎哟这么好的衣服就不要了,怎么这么浪费。”
  乌妤下意识回了头,却在这一瞬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干涸的血迹味。
  保洁手里展开了那身黑色赛车服,似乎在看哪里破损了,明明看起来还很新。
  “给我看看吧。”乌妤循着血腥气,保洁猜测她应该与这身赛车服的人有什么关系,主动摊开了衣服好让她看得更清楚。
  右手臂那里的鲜血将袖子浸湿大半,血腥味浓郁到近乎让人感到不适,乌妤记起他在赛道上最后半圈的冲刺模样,心紧紧揪起,她以为自己跟别人一样只是激动,耳边都是大家的欢呼叫好声。
  她以前来兼职,看到过好几回这样的场面,所以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宗崎只是在秀操作,没有细想他这样会不会受伤。
  是因为撞到周子韫才受的伤,还是因为受伤才撞上了周子韫?
  乌妤眼前突然一片清明,她拦住保洁,“这衣服给我吧,我认识他,我给他带回去。”
  退了房,就不能再把衣服放在这里,乌妤的钱不够一直续房,只能想到这个主意。
  保洁给她找了个袋子装好,乌妤下楼叫车,但这个时间点很少有网约车来郊区,压根没人接单。
  将近七点,乌妤的手在冷空气中冻得发僵,她身上的薄衫只适合白天天气好的时候,一入夜就不够看了。
  原地跺了跺脚,着急家里姥姥还等着自己,手机电量又即将告罄,乌妤握着手机祈祷有人接单,心底焦躁,屏幕被她摁亮又熄灭,盯着毫无回信的聊天框看,返回标红的无人接听的界面看。
  打了三个,第四个的时候,宗崎就关机了。
  乌妤觉得自己现在惨得要死,风往脸上糊,早上细致擦过的裸色唇釉早就吃得干干净净,但她现在还是觉得唇上黏糊糊的,很不好受。
  十七岁的乌妤已经很漂亮了,是人群中一眼望去最显眼的存在,皮肤白到发光,薄衫很好地衬出她的身形,腰细,肩薄,腿也长。
  实在是冷,她将头发拆散了披在肩颈,风一吹,就飘起来,拂过精致到无需任何修饰的眉眼,眼睫下垂时平添几缕半遮半掩的柔弱。
  旁边有人跃跃欲试想来搭讪,被友人劝住别多事。
  乌妤全然忽略,直到一辆车刹停在路口,应舟行降下车窗,偏了偏头,“上车,带你回去。”
  副驾驶是周子韫,偏着头似乎在补觉,乌妤往手心呼了口热气,抱着口袋跑了过去,上车关门,将后面“看,我就说你别多事,那车牌号啧”的话彻底隔绝。
  身上渐渐回暖,乌妤向应舟行和周子韫道谢。
  应舟行开车稳当且快,看了看后视镜,懒懒开口:“那个人是你的朋友?”
  “嗯,是我的同学。”乌妤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膝盖,还是开口为宗崎解释了句:“撞车这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跟他认识挺久的了,他不是会随随便便干这种事的人。”
  应舟行嘿了声,“不是我说你啊,小妤,你看你韫哥这么一把年纪了,哪还能跟小孩计较,最后那半圈他都是躲着黑车的,超就超嘛,玩这个就是图个刺激,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但他这一出着实有点下作了,你说是不是?”
  应舟行半开玩笑半较真,乌妤坐在车后闷声听着,她还找不出反驳的话,难道她能说“宗崎也受伤了,故意使坏的人怎么还会让自己受伤”吗?
  她不仅说不出口,还容易让宗崎在无形之中有了低人一等的感觉,没盖棺定论的事情她就不能随便说。
  “舟行哥,你话说得太严重了。”乌妤不怕他较真,也不介意他仗着年龄说教自己,她只想反驳他最后那句话:“不管今天撞车那件事是不是有
  所误会,但你仅凭没有根据的事就定义他这人下作,是不是也有失偏颇了?”
  副驾驶的人笑了声,乌妤双手还扒在前座椅背上,察觉到是周子韫发出来的后,不自在地缩回手。
  “给她道歉。”男人开口。
  应舟行不情不愿,是真的觉得臊皮,哼了声:“你掺和什么,好好睡你的觉不行?”
  “子韫哥,没事的,他说的虽然不完全准确,但你受伤是事实,我替我朋友给你道个歉行吗?”
  周子韫睁开眼,看了看后视镜,将女孩脸上认真的神色尽收眼底,转而道:“你家地址在哪?告诉舟行,先送你回去。”
  话题不了了之,乌妤松口气,告诉应舟行地址,多说了句:“停在路口就好,那条街最近正在修路,不好倒车的。”
  “行,小炮仗。”应舟行给乌妤起了个外号,小姑娘一点就炸。
  乌妤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去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出乎意料地睡着了。
  施工队今天已经结束回家,整条街道安静至极,乌妤拿好衣服袋子下车,应舟行半降车窗,叫住乌妤。
  她站到马路台阶上面,走过去,没靠近:“怎么了?”
  还会挂脸呢,应舟行挑眉,拇指往后指了指仍闭着眼的周子韫,“给你道个歉咯,对不起。”
  “……”乌妤看懂了,要不是周子韫,这人才不打算道歉呢,于是故意大声:“没听见。”
  “欸你是不是,过分了啊。”应舟行敏锐地察觉到射向他后脑勺的目光,气不过伸出手捏了把乌妤的脸,“这么记仇,下回别求到我身上来。”
  男人的手劲再怎么收,这么无缘无故挨一下,乌妤吃痛的瞬间立马拍开他,难怪他们之间周子韫说了算,幼稚到极点了!
  “你放心吧,我才不会。”乌妤说完,往家跑,身后汽车启动离开。
  这个点街道上空无一人,乌妤跑了十来米,停下来慢慢往回走,平复着呼吸,她费力拿出手机摁亮屏幕,就剩百分之十五的电,还好给姥姥说了今晚要晚点回去,不用等她吃饭。
  定好的餐厅在车上的时候给她打了电话来,如果宗崎没有走,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吃完饭,或许他又会揪着自己去他家,教自己练习题。
  宗崎的耐心其实不怎么多,一道题讲两遍就开始问她有没有听懂,语气有半点不好的,她就容易想跟他对着干,张口就是“没有”。
  等宗崎起身去外边喝半杯水,冷水下肚消解完郁气又会坐回来盯着她写。
  但是他找来的这套题有些本来就很难,乌妤又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人,晚上在他这学了,回家还得再看两遍,连着白天老师讲的内容,全部结束得到晚上十一点左右了。
  书房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她来了,宗崎就把餐厅的椅子拖进来,哧啦一声刺得她耳朵疼。
  说了也不改,反倒敲她的头,不咸不淡地说:“有意见?憋着。”
  可是宗崎讲题讲得真的确不错,没有崔藜那种教科书式的一步一个脚印不容变通,也没有吴宏讲两句就开始扯未来的啰嗦,他摸了两天就给她的水平摸得一清二楚。
  但两个人挨在一张书桌上,手和手,腿和腿,总有不小心碰到的情况。
  在学校他能为了逗乌妤,把笔丢下去勾着她的脚让她去捡,回了家只会更嚣张。
  讲完习题,把写好过程的草稿纸一抽,大爷似的往后一仰,“给我倒杯水,像你在学校喝的那样。”
  乌妤还想再重新顺一遍思路,他这么一打断,不得不起身拿过桌上的杯子,倒掉水,一边嘟囔他事多,一边低头照做。
  也是在这段时间,她发现宗崎老爱碰她,最开始她躲得快,宗崎会收回手。
  后面他转变策略,开始在她认真计算写作业的时候时不时来那么两下,捏她脸,捏一下很快就收回手。
  笔下未停,宗崎见她忙着做题立马凑过来,懒洋洋开口:“脸红了,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宗崎!”乌妤啪地放下笔,“我掐你你看看你脸红不红?”
  “那你来呗。”宗崎朝她扬了扬脸,目光挑衅。
  说的话和他人一样,总是不计后果,图当时爽快,逗她上瘾,看她脸红要变本加厉,逼急了身上挨两巴掌勉强会收敛一阵,憋不住半小时,又来招她。
  往她习题册上签名,口吻嚣张:“留给你回家瞻仰,这么好看的字裱起来,你看久了,说不定下回多考两分呢?”
  “自恋。”她憋着笑推开宗崎。
  宗崎他那一手字是练过的,字迹劲瘦,笔锋间尽藏锐气,凡是转折勾点处总是随性不羁。
  乌妤自小也跟着姥爷学,没有女孩子家的温和秀美,倒是把老人家的严谨学了七八分,横撇竖直字迹工整,却有着自己的果决。
  挨在宗崎的字旁,没有半分弱势。
  可是现在呢?
  乌妤的脚步微顿,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
  两人谁都没吭声,乌妤慢慢走过去。
  闻到他周身萦绕着的烟味,憋了口气,把袋子递给他:“你的衣服,保洁阿姨差点丢了。”
  宗崎没接,低头看了眼,目光落在旁边的花坛上,几株小雏菊,白色的,小到几乎看不见。
  乌妤的手悬在半空重,宗崎还是不说话,她垂眼把袋子放在脚边,问道:“我看看你的手,受伤了对吗?”
  听到这里,宗崎总算有了反应,声音被烟丝浸得发哑,他反问:“我受没受伤和你有什么关系?”
  乌妤被他的淡漠刺到,语气也不怎么好,“和我没关系,那你为什么在这里等我?”
  宗崎不接话,乌妤就继续问他:“你为什么,要去撞他的车?”
  “你在为谁说话?”宗崎冷声问。
  “你什么意思?”乌妤被他这话砸得一愣。
  宗崎语气轻嘲:“我想你的记忆也没有真的跟鱼一样只有七秒吧?从谁的车上下来,又是在为谁说话?”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了?”好一会儿,乌妤语气变得生硬起来,胸口急促呼吸了下,然后拿出手机,翻到下午拍的照片,举到他眼前:“这辆车是你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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