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发家致富 第103节

  “翠兰,你这火再烧下去,厨房都要被点着了。还有曹师傅,你这面要是做的夹生了,客人可是要找店里麻烦的,到时候小老板知道了,能有咱们的好果子吃吗?”
  他把贺明珠抬出来,厨房里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都冷静了些。
  郝翠兰松开了风箱,不再泄愤似的使劲扇风,哼了一声,越过徐和平,头也不回离开了厨房。
  徐和平笑着对曹全安说:“曹师傅,哪儿那么大的火气,消消火,别和小丫头片子置气。”
  曹全安拿长筷搅了搅锅中的面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抱怨:
  “这小丫头简直是老板眼线,我偷个懒不行,和客人说句话也不行,一天天的,不让我出厨房,就光围着锅台转悠了。”
  徐和平嘴上说着:“村里的傻丫头,脑子里就一根筋,犟得很。”
  心里想的却是,要是放你老曹出了厨房,以你的坏脾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和客人打起来。
  郝翠兰这个认真到有些执拗的小村姑,歪打正着就克住了曹全安这个城里来的老油条。
  面汤沸了两次,曹全安抄起笊篱将面条捞到碗里,又倒了一勺臊子,交给徐和平。
  “行了,端出去吧。”
  徐和平端着面碗出去前,曹全安又喊住他,满当当地夹了一碗咸菜,让他一并给客人送过去。
  徐和平两手都被占住,开玩笑地说:“曹师傅怎么这次这么大方啊?我记得你之前可是看到客人多喝了两碗例汤都要生气。”
  曹全安哼笑一声:“这店里东西又不是我家的,客人吃多少都随便。可要是我自家开的店,辣椒酱多舀一勺,我都得上去和他们吵一架。”
  徐和平听了没话说,端着东西出去了。
  这老曹抠门都没抠对地方,还和照顾生意的客人计较起了吃喝。
  这就是为什么小老板在短短半年时间内连开两家饭店,他却连一家小饭馆的生意都支撑不下去。
  店外空地,点面的客人坐在郝翠兰搬来的板凳上。
  郝宝根好奇地偷偷盯着他看,这人可真怪,屋里明明有空桌子,他却非要在外面吃饭。
  而且他穿着也很怪,初夏的天气还穿着厚外套,裤脚和鞋上沾满了泥巴,乱糟糟的头发上有几根草叶,看起来就像刚在野地里摸爬滚打完。
  客人敏锐地觉察到郝宝根的视线,猛一回头,眼神冰冷,像开了刃的刀。
  郝
  宝根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跳起来,随手抓了只鸡就往后院溜,嘴里嘟囔着:
  “杀鸡、杀鸡,我得赶紧把中午的鸡都杀了……”
  徐和平端过来了面和咸菜,把两个碗递给客人,说:“您点的面,慢用啊。”
  对方却并不接咸菜碗,抓过碗和筷子,像是饿极了,吃相凶狠,一分钟不到就将整碗面都倒进了肚子,看得徐和平目瞪口呆。
  客人吃完了面站起身,把碗往椅子上一放,看看徐和平,又看看店内的几个人,右手缓缓摸向鼓囊囊的后腰。
  徐和平以为他要付钱,便说:“肉臊手擀面九分钱一碗,您给我一毛,我给您找钱。”
  客人还是不说话,也不掏钱,徐和平觉得这人有点奇怪,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他上前一步,警惕地堵住对方可能逃跑的路线。
  这时,远远地忽然传来一群人的声音,正是中午下班来吃饭的分矿职工们。
  “和平,老曹今天准备做什么好菜?”
  “宝根开始杀鸡了没?让他多弄点鸡血出来,我要吃辣炒鸡血!”
  听到人群喧闹的声音,客人脸色一变,手从后腰抽出来,绕过徐和平,转身就跑。
  这人还真是吃白饭的?
  徐和平当即就追上去:“哎,哎!别跑,你把饭钱付了!”
  他自诩跑得不慢,但逃单的那家伙跑得居然更快,没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身影。
  徐和平扶着膝盖喘气,眼前是看不见尽头的青纱帐,玉米长得密密麻麻,根本看不见人影。
  他突然心生不安,面前绿油油的玉米地里像是潜藏了无限危险,本能催促着他快点远离。
  徐和平最后看了一眼,转身返回饭店。
  店内客人坐得满满当当,他走进厨房,悻悻地说:“没追上,叫那小子跑了。”
  曹全安幸灾乐祸:“哈哈哈,我就说不招待这人,小郝非要搭理他,这下好了吧,白赔一碗面。”
  进来端菜的郝翠兰被他说得心生愧疚,从兜里掏出钱,说:“都是俺惹的麻烦,俺把面钱付了吧……”
  徐和平没收她的钱,摆了摆手,靠在墙边喘匀了气,才说:
  “和你没关系,我看那人不像是个善茬,算了,就当破财消灾吧。”
  曹全安嚷嚷:“那面钱怎么办?咱们是来饭店上班的,可不能白占了老板便宜啊……”
  他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去看郝翠兰。
  徐和平拦住了话,说:“行了,我和小老板说,她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徐和平把事儿揽了下来,曹全安转身回灶台颠勺,嘀嘀咕咕地说:
  “今天来一个逃单的,明天来两个逃单的,天天逃单,这饭店用不了多久就得黄……”
  徐和平不搭理他,端起盘子出去上菜了。
  郝翠兰却把这话听了进去,盯客人盯得更紧了,没买单就不给上菜。
  有人开玩笑:“哎哟,这服务员是怕我们跑了啊?”
  郝翠兰一张脸涨得通红,被客人说了也要坚持先付钱后上菜。久而久之,她的脸皮练得厚实多了,对着客人也敢调侃回去。
  当曹全安再次故意拿话点她时,郝翠兰仰着脸说:
  “曹师傅,这不是您的自家生意了,店里有店里的规矩,您还是收了脾气吧。”
  曹全安被说得瞠目结舌,他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人家强硬了,他反倒蔫下来,欺负不了小姑娘脸皮薄,他也就消停了。
  此消彼长,分店这边的气氛再次回归了平静,徐和平也不用左右调和,乐得清闲。
  一矿家属区。
  中考结束后,贺明珠彻底放松下来,回了家,一头扎在炕上,睡得晨昏颠倒,不知日月。
  大半夜睡醒了就摸到厨房,翻出几个二合面馒头,就着酱豆腐吃完,反身回去继续睡。
  贺明国忧心忡忡,和齐家红说:“小妹这是不是病了啊?要不我明天带她上医院瞧瞧?”
  齐家红笑着说:“放心吧,她没事儿,就是之前复习累着了。”
  贺明国还是不放心,第二天一早让齐家红去叫贺明珠起床。
  贺明珠睡得香甜,齐家红根本叫不动,贺明国急了,确认贺明珠衣服穿得齐整后,掀开门帘进了隔间,拉着她的两条胳膊,硬是把将贺明珠从床上拽起来。
  贺明珠被拉得坐起来,睡眼朦胧地抱怨:“大哥?大嫂?你们干嘛啊?”
  贺明国说:“别睡了,走,今天我带你上医院看看去。”
  贺明珠甩开他的手,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哥,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贺明国很严肃:“哪个没事人能一口气睡上三天三夜啊?快穿好衣服,跟我去医院。”
  贺明珠也睡得差不多了,伸了个懒腰,从炕上跳下来,伸展了一下筋骨。
  “好了,我醒了,不睡了。”
  贺明国怀疑地上下打量,见妹妹脸色红润,眼睛清亮,除了脸上有睡出的印子,看起来精神极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小学还没开始放暑假,齐家红赶着上班,顺路送贺小弟去托儿所,骑着车先走了。
  贺明国今天上夜班,傍晚的时候才出门,这会儿还留在家里,拿着扫帚把院子打扫干净。
  贺明珠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问:“我二哥呢?”
  贺明国说:“他去分矿了,说是曹师傅已经连上五天班,他得去把人家换下来。”
  贺明珠“哦”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件事儿,之前忙着中考把这事儿给忘到后脑勺了,差点耽误了正事儿。
  她赶紧说:“大哥,你先别打扫了,我有要紧的事儿和你说。”
  贺明国拄着大扫帚,好奇地问:“你能有什么要紧事儿啊?”
  贺明珠说:“我替你报名夜大了。”
  就在前段时间,本地夜大开放报名,贺明珠从报纸上看到消息后,立即就替贺明国报了名,还没来得及和他说。
  听到贺明珠的话,贺明国一愣,什么意思?让他上夜大?
  他下意识就拒绝:“我不去,上夜大干嘛,我有工作还上什么学啊。”
  贺明珠早就猜到他要这么说,不慌不忙道:“你先别急着拒绝,待会儿我们去趟医院,你回来了再做决定。”
  贺明国不以为意,去趟医院能这么样,难不成医院还有仪器能改变大脑里的想法不成?
  他正好也想带贺明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正常人怎么能连着睡三天三夜,而且她这半年时间都在连轴转,兼顾生意和学业,他看着都替妹妹累得慌。
  她年纪轻,一时看不出身体亏空,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好的身体才能长远地为革命事业做贡献,不能仗着年轻就随意挥霍健康。
  兄妹俩各怀心思,倒在去医院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小狗目送两位主人离开,呜了一声趴在门口,今天家里又只剩它自己了。
  太阳缓缓地自东向西移动,树影拉长又变短,当再次拉长时,院门一声响,小狗激动地摇着尾巴凑到门口,欢快地往人身上扑。
  贺明国没心情逗狗,心事重重地走进来,想了想,不甘心地对贺明珠说:
  “我这才上了一年班……”
  贺明珠抓着小狗前爪,教它用两只后脚走路。
  听到贺明国的话,她说:“大哥,别想了,挖煤对呼吸道的损伤太严重了,你也听到医生的话了,你现在的肺看着还算干净,可要再这么干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要得矽肺。”
  贺明国抿着嘴,年轻的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但井下的工资是地面的两倍还多……”
  贺明珠劝他:“大哥,就算是十倍百倍千倍的工资,也是用损害身体的代价换来的,不值得。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大嫂和我们考虑考虑吧。”
  贺明国不再说话,皱着眉头思考。
  贺明珠替他拍了板,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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