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发家致富 第43节
贺明军作势要从贺小弟手里抢饼干,被姥爷拍了一下手背,他夸张地喊疼,逗得满屋子的人都笑。
大舅疼爱地笑骂:“就你小子,从小就皮!”
“外孙再皮也招人爱,要不怎么爷爷平时不舍得把好东西拿出来,这会儿见了外孙亲的不得了,什么都肯拿出来了呢?”
这话说的不合时宜,屋里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贺明珠闻声看去,说话的是大舅家的儿媳,贺明珠要叫表嫂的一个年轻女人。
表嫂刚生完孩子没几个月,正值哺乳期,家里舍得给产妇杀鸡买肉,一张脸吃的圆圆的,身体也是圆圆的,白白胖胖像个无锡大阿福。
偏偏这张面团似的圆脸上挑着一双细细的眉,眼睛斜睨着看人,嘴巴习惯性地轻蔑地撇着,看起来有种极违和的刻薄感。
表嫂像是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一边抱着孩子摇晃,一边自顾自地说:
“这看来重孙还比不上外孙亲嘞,我们铁蛋儿还没吃过他祖爷爷给的糖,倒让外孙先吃上了!”
第48章 第48章挑事儿的表嫂(修)……
表嫂的话说得着实难听,屋内陷入难堪的沉默中。
贺小弟年纪虽小,但也能听出好赖话,一时间拿着半块饼干,不知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这会儿大舅妈和表姐在厨房忙着做饭,屋子里除了贺明珠、姥姥和表嫂以外,其他的不是男人就是小孩,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有欺负小媳妇之嫌。
姥爷想以长辈的身份想说点什么,被贺明珠按住了。
姥姥家现在虽是大舅当家,但他一日日在衰老,管家的权力迟早要交到年轻力壮表哥夫妇手中。
姥姥姥爷和孙子夫妻本就隔了一层,以后还要靠小辈养老,没必要现在因为一点小事被记恨。
贺明珠按住了姥爷,自己从炕上坐直了些,故作惊讶地指着襁褓里的小表侄说:
“表嫂,这么小的孩子现在可以吃糖吗?”
表嫂刚刚才抱怨表侄没吃过祖爷爷给的糖,现在就被人问婴儿能不能吃糖。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姥姥扯了扯贺明珠的胳膊,悄悄说:“你没生过孩子不懂,这孩子现在正吃奶呢。”
屋子里没人说话,加上老人家耳背,习惯性地提高音量,悄悄话变得人尽皆知。
贺明珠了然地说:“原来是要吃奶啊……表嫂这话说的,还以为是孩子想吃糖、姥爷不给吃呢,我都准备要批评一下姥爷了呢,怎么能无缘无故就区别对待——原来是有原因的啊。”
听了这话,表嫂的脸色有点发青。
贺明珠弯起嘴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俗话说得好,远香近臭。我们一年也来不了几趟姥姥家,姥姥姥爷好不容易见到一回,当然要稀罕会儿;可要是待久了,怕是老人家就要操起拐棍撵人了——”
“快走快走,别老在我老人家眼前晃悠,看见你们就烦,天天影响我摸纸牌。”
贺明珠惟妙惟肖地模仿老人说话,手里还比划起拐棍敲人的姿势。
姥姥疼爱地拍拍她的背:“姥姥怎么舍得撵你走。”
贺明珠撒娇地靠在姥姥身上,故作得意地对着三兄弟说:“看见了吧,姥姥可是说了,要撵也是撵你们仨。”
贺明军反应快,配合得当,当即就拉下一张脸,假装垂头丧气。
“哎,我就知道,姥姥姥爷心里只惦记你,我们仨都是捎带的。”
贺明国慢了一拍,也跟上弟弟妹妹的节奏,说:“算了老二,我们就是负责送货的,既然东西已经送到,就自觉滚蛋回家吧。”
听了俩哥哥的话,贺小弟懵懂地从炕上爬起来:“啊?我也走?”
四兄妹这么一闹,屋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顿时一松。
这一通下来,表嫂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眼睛还盯着炕上的吃的,手上有一搭没一搭拍着怀里的婴儿,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明珠没管她,和大舅拉起了家常。
表嫂是隔壁村的,家里重男轻女,她小学没毕业就辍学回家照顾弟弟,天天围着锅台转,眼睛只有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心里总觉得别人多吃一口她就要少吃一口,年纪轻轻就养成一副乌眼鸡脾气,即使嫁了人这脾气也没改,眼睛从娘家转到婆家,天天盯着家里人是不是多吃多占。
但许家的家风正,从来是儿子女儿平等对待,有能力的就多扶持,将来有余力了拉家里一把。
当年贺母有出息,许家勒紧裤腰带也要供她上中专;贺母有了能力,想方设法送弟弟去当兵。后来大舅当兵后没能提干,退伍回乡后做了村里的生产队长。
因着贺母的模范带头作用,许家村里的很多户人家开始重视培养女儿,陆陆续续出了卫
生员、大队会计、村办小学老师等吃公家饭的人物。
许家村里“女儿是赔钱货”的老思想一扫而空,即使是最顽固的人也得承认,虽然女儿不传姓,但女儿也没比儿子差太多。
然而表嫂对此非常看不惯,她的思维已经在娘家固化了,理直气壮觉得女儿是外人,连带着外孙是外人中的外人。
虽然她自己也是女儿,但这不影响她想把许家的女儿们都赶出家门——欢迎来送钱送物赡养老人,但一分钱都别想占家里便宜!
俗话说得好,“外孙是狗,吃了就走”。
既然贺母都不在了,凭什么让贺家人来许家蹭吃蹭喝?!
再说了,就算贺母还活着,也不该带这么多孩子来娘家吃吃喝喝。
农村人一年到头辛苦种地,才能挣上几个钱、打几斤粮食?等到五六月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库房连一粒粮都没有,难道还能全家去城里投奔贺母吃商品粮?
就城里人的那几张粮票,他们自家还不知道够不够吃呢!
表嫂的忿忿无人在意,毕竟家里现在还是大舅当家,他乐意招待已故姐姐的孩子们,儿媳妇最多也就只能说几句酸话。
但这也让大舅非常没有面子,表情硬邦邦的,笑不出来。
贺明珠是调节气氛的高手,见气氛僵硬,先是聊了会儿家常,接着便说起了自己最近做的卖饭生意,土豆萝卜消耗量大,隔三差五就要去附近农村集市上找摆地摊的订几百斤土豆。
不知道是因为她现在年纪小脸嫩,还是摊主怠慢老客户,年前最后一次送来的土豆个头奇小无比,还缺斤短两,最要紧的是,发芽土豆占了一多半。
发芽的土豆含有微量生物碱,偶尔少量食用对身体健康影响不大,但架不住吃得多,毒素富集后会引发慢性中毒,造成胃肠损伤。
她不肯接收这批发芽土豆,摊主就在贺家门口耍混,摆明了欺负年轻小姑娘,逼她必须付钱收货。
幸好贺明军在家,他是个混社会的好手,身边有一帮臭味相投的兄弟,就算去了广东也没断联系,不少人指望和他一起去南方赚大钱,经常来贺家找他。
几个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往那儿一站,又都是本地人,气势上就胜了一大截。摊主老老实实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闹事儿了,带着发芽土豆自觉滚蛋。
虽然没遭受损失,但供货渠道突然断了,贺明珠的小生意立刻就陷入无米下锅的窘境。
还好最近过年,留了几天时间供贺明珠挑选新的供货方。
而经过这次波折,她悟了,谁说手里拿着钱的甲方是爸爸,明明乙方一只手还在捏着甲方的蛋蛋。
甲乙双方实际是共轭父子,互相捏蛋的危险关系,差别也就是一边蛋大耐捏,捏个几下没关系;一边蛋小敏感肌,刮一下皮就痛得惨绝人寰(不是……)
贺明珠这次没防备,被人猴子偷桃捏了把大胯。要不是有过年放假这几天做缓冲,只怕她也要痛不欲生。
她要做餐饮生意,原材料是重中之重,既关系到食品安全和食客健康,又涉及到本就微薄毛利率,如果供货的乙方存心使坏,她这生意也别做了,趁早考学等分配。
但如何找到合适的供货商?
她要求说高也不高,说低也不低,主要是便宜、量大,最关键的是要稳定,不能随便撂挑子。
贺明珠本来还在纠结,但当她一看到大舅,立刻心里就来了主意。
大舅在得知贺明珠开了家小饭店后,先是担忧外甥女会不会被公安以投机倒把的罪名抓起来,然后又心疼外甥女小小年纪就要做生意赚钱还债。
然而,当听到她每天都要采购至少二百斤土豆时,他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数字。
“二百斤?这么多!”
贺明珠说:“是啊,这还不够用的呢,要是放开了卖的话,估计这个数字还要翻倍呢。”
话锋一转,她又说:“不过我现在缺原材料供应商,要是过完年还没找着的话,我这点小生意也不好做了,家里的债更难还。”
大舅脑海中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一边是几十年来固有的私人做买卖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观念,一边是妹妹家里正在面临的债务压力与饭店经营困境。
犹豫良久后,他一咬牙,开口道:“明珠,你看我行不行?”
既然开了口,他一鼓作气地把话说完。
“咱们村也种山药蛋,一亩至少能出三千斤,多的话五六千斤也打不住。地里收回来的山药蛋都在地窖里堆着,多得顿顿吃也吃不完,吃多了还胀气反酸。”
“你要是不嫌弃,我替你在村里收山药蛋,一斤按五分算,你看咋样?”
第49章 第49章收购原材料(修)
许大舅的思维十分淳朴。
村里最不缺的就是山药蛋,这恰好是现在自家外甥女最缺的。
不如他来做个中间人,给两边牵上线,村人挣点钱,外甥女买上实惠山药蛋,大家互惠互利,两全其美,多好。
这是好事儿,村里人要是知道了收山药蛋的事儿,怕是他整个正月都别想闲着,到时候每天从早到晚都是扛着麻袋、推着板车来家里送货的乡亲。
自从包产到户后,农民生产积极性被激发,亩产量增加,勉强算是不缺吃喝。
但别看仓里堆满粮食,其实手头特别缺现钱,一分钱一角钱都珍惜得很。
毕竟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地里刨食吃,从来没机会挣工资。偶尔大着胆子去集市上卖鸡蛋鸡肉,和城里人换粮票,还要担心会不会被割资本主义尾巴。
实在不得已,只好出门揣上十斤粮食,必要时当钱来使。
村里的孩子去外地上学,要给学校食堂交粮食,每月都得从家里将沉甸甸的三十斤粮食背到学校。城里人有粮票,就只需要交三十斤的粮票。
以前不是没有人来村里收粮食,都是些胆大包天的私人个体户,敢和国家的粮站抢生意。
村人保守胆小,除了特别急用钱的人家,基本没什么人敢向外人敞开粮仓大门。
但贺明珠就不一样,她是半个村里人,又有自家大舅做中间人,信任度至少有百分之八十。
许大舅是许家村包产到户前的生产队长,现在虽然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施行,没了官面上的职位。
但由于他一向处事公道,为人公正,在村里的威信依旧很高。
再加上贺明珠求购的是土豆,不在统购统销的主粮范畴内,没踩国家红线。
在农民朴实而狡猾的生活智慧中,这属实是有好处没风险的一桩实惠生意。
许大舅没想过从土豆收购生意中捞差价,还在忠肯地给外甥女提建议。
“这事儿你先别在村里声张,我悄悄去种的好的人家打听一下,省得满村的人都来找你卖山药蛋,到时候买谁家的、买多少都是麻烦,弄不好就得罪人。”
贺明珠笑眯眯地听着,等大舅说完了话,她这才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