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就这些?”
  “就这些。”
  楼明叙听完略有些失望,好像俩人共同拍了场浪漫的电影,戏一杀青,周言转身就走,而他已经完全入了戏。
  同为演员,楼明叙又没有资格去责怪周言为什么拍戏的时候那么认真,翻脸又这么爽快。
  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你跟我说说后来的事情,”周言推推楼明叙的膝盖,“我应该没有对你做什么很无理的事儿吧?”
  楼明叙脑中又闪过昨晚睡前的一幕幕。
  “有是有……但不算无理。”
  周言的表情变得很紧张:“啊?我干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拉了拉我的手,硬要抱着我胳膊睡觉,”楼明叙酸溜溜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把我当成某位故人了。”
  “是吗?”周言尴尬道,“应该不是吧。”
  楼明叙斜睨着他:“谁知道你心里想着谁。”
  俩人都怀疑是ktv里面喝的那罐啤酒有问题,但都猜不到张玲这么做的原因,把客人迷晕,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要不然就是看咱不顺眼,临走的时候故意把药扔了进去。”楼明叙说。
  周言觉得这个猜想的可能性还挺高的。
  退房后,俩人又去了趟ktv,想找张玲问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但张玲今天没有上班,周言想要调监控,经理又说包厢里面没有监控,这事儿只得先这么算了,毕竟没对周言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周言懒得追究下去。
  回到南城,周言又去了趟看守所,说服钱旭初认罪认罚,这小子了解清楚状况后,悔不当初,怨自己没什么文化,听信谗言,失去了一次减刑的机会。
  周言不跟他多啰嗦,想了个办法:“如果我能找到帮你的人,你愿不愿意签个欠条,等出去之后好好上学,努力挣钱把欠的钱还了?”
  钱旭初连连点头,但很快又愁眉苦脸的:“可我已经被学校劝退了。”
  周言:“劝退?什么时候的事情?”
  钱旭初有气无力地说:“就上个月,我在学校抽烟被值班老师抓住了。”
  楼明叙:“抽烟也不至于劝退吧?”他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有同学躲在厕所抽烟,被老师发现顶多被瞪一眼,再写份检讨。
  钱旭初满眼心虚:“我不想再被记过,看到老师就跑,还推了他一下,不小心把他推进我们学校的池塘里了。”
  且不说钱旭初的这个“不小心”是不是真的不小心,就算是真的,学校遇到他这样的累犯估计也挺头大,说不定借机找了这个理由把他劝退了。
  “咋办啊这案子,也太棘手了吧?”还没走出看守所大门,楼明叙就忍不住吐槽,“干脆让他坐几年牢长长记性得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那女孩儿,不考公就不考了,有啥可考的,要我就干点别的了,公务员的生活太死板了。”
  周言本来想说,你以为大家都是你吗,有那么多选择的机会,转念一想,楼家公司破产后,楼明叙的日子过得也不轻松,只是这小子天性乐观,所以觉得别人也应该活在自由和公理之下。
  周言:“那人家的梦想可能就是当法官呢,因为别人犯了错而被剥夺掉机会和因为工作枯燥主动放弃,这是两回事儿,前者的话,这辈子都很难释怀吧。”
  “你说的也对,毕竟人总是会过度美化自己没有走的那条路。”楼明叙问,“不过你打算找谁借给他钱啊?”
  周言目前能想到的也就詹石宇了,这人财大气粗,经常做慈善,前几天周言还看到他工作室为地震灾区捐了五十万,应该不差这几万块的流动资金。
  他发消息和詹石宇说了说自己的想法,詹石宇倒是一口答应。
  周言说:【我会再和受害人家属好好商量,争取把赔偿金再往下压一压。】
  詹石宇回复说:【赔偿金多少倒不是重点,其实不瞒你说,我做过最坏的打算就是自己把这笔钱垫上,既然他愿意打欠条,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我只希望他真的能改过自新吧。】
  周言几天后才和家属确认好赔偿事宜,钱旭初的案子已经被移交给检察院审查了。
  周言抽空又跑了趟检察院,找负责这案子的检察官商量,申请作不起诉处理,理由是孩子还在上学,社会危害性较小,且愿意配合还钱。
  “这是当事人那边给的谅解协议书。”周言把新证据一起递交过去。
  检察官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面相圆润,看起来是比较聪明,但同时也挺好说话的那种类型。
  她翻了翻桌上的案卷说:“但我看警方那边提供的材料说这孩子已经没在读书了。”
  “哦事情是这样的,我去学校问过了,之前钱旭初在学校抽烟被逮到,和老师吵了一架,校方那边是口头劝退了他,还没有正式办手续,严格意义上来说,钱旭初还是一名学生。”
  虽然钱旭初已经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但法律对待学生群体和成年群体还是有些许区别的,多数时候,对待犯罪行为不严重且没有社会危害性的学生,会给予适当的宽容。
  所以周言才让楼明叙提前跑一趟钱旭初的学校确认这件事。
  检察官思考了数秒,说:“既然这样,那麻烦你再去学校,开份在读证明好吧。”
  “行,我明白了。”周言跟检察官道了声谢便和楼明叙一起走出办公室。
  “她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们吗?学校都说要开除他了,还让我们去开证明?这跟银行要死者亲自领钱有什么区别?”楼明叙情绪不佳地下楼。
  “这你就不懂了吧,”周言喝了口从检察官那里蹭来的一杯速溶咖啡,告诉他,“如果她真不愿意给钱旭初机会,就不会让我们跑这一趟了。”
  楼明叙愣了愣,顿觉醍醐灌顶:“所以你的意思是,她愿意作不起诉处理,只要学校愿意开这个证明是吗?但她为啥不把话挑明呢,要不然多容易让人误会。”
  “他们体制内是这样的,讲话就爱说一半藏一半,总不能直接对你说‘你去想办法开个证明,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这不成给你个人开小灶了吗?”
  楼明叙竖起大拇指:“你真是阅读理解大师,以前语文是不是考特好?”
  周言笑了下:“这跟语文成绩没多大关系,多接触接触你就都懂了。”
  楼明叙勾着周言肩膀,撒娇示好:“哎哟,你说要是没你在旁边我可怎么办啊。”
  拍马屁这套招数虽老,但在周言这儿还是很受用的,他嘴角的笑意浮得更开。
  “哎你这爪子别挠我脖子,热死了。”
  “碰一下都不行了?我们昨晚……”楼明叙的嘴巴立马刹车,紧抿双唇。
  “昨晚咋了?”
  “……昨晚都睡一张床了。”
  “亏你还好意思说,”周言本来都不想提这茬了,“俩大老爷们开大床房,被人看见了肯定以为我们是一对。”
  “苍天有眼啊,”楼明叙竖起三根大拇指发誓,“我去前台登记的时候就光顾着你了,前台随便给开了间便宜的,而且我这个人向来比较含蓄内敛,一般不主动的,昨天是你先往我怀里钻的,被人误解是你的宿命。”
  周言被那句“内敛”戳中笑点,噗了一声,后面都没怎么听进去。
  隔天就是周末了,学校会放假,俩人趁着最后一个工作日,又去了趟钱旭初的学校,找到了副校长以及当时那名被推下水的老师。
  周言代钱旭初郑重向老师道歉。
  兴许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那位中年男老师在提及钱旭初时没多少愤怒,脸上只有对无法管教的坏孩子的无奈和惋惜。
  “我说句实话,这样的孩子就算把他关在学校他也根本学不进什么东西,他已经无法无天了,你不给他点教训他是不会改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抓现行了。”
  周言几句话交代了一下钱旭初的家庭背景。
  “这孩子上小学时候的成绩还是挺好的,说明他脑子不笨,变成今天这样,受父亲还有校外一些不良青年的影响比较大,我最近去了好几趟看守所,非常确信钱旭初同学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也向我们表达了强烈的悔意,说今后愿意好好读书的,还是恳请老师们能够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楼明叙很罕见地在外人面前开了口,还拿自己的过去举例。
  “我以前在学校里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每门课老师都骂过我,主要那会儿年纪太小不懂事,体会不到学习的重要性,我也打过架,差点坐牢了。其实我很理解钱旭初为什么喜欢和外面那帮人混一起,他在这个阶段特别渴望认同感,但在学校里面肯定是体会不到的,甚至因为家庭原因,可能还会遭受排挤,他必须依靠点什么来让自己显得强大。”
  “清醒和成长是一瞬间的事儿,需要契机,也需要善意的引导,我就比较幸运,刚好遇到了那个很好的人。我想只要他反应过来他所谓的那帮兄弟实际上根本帮不了他什么,他自己就会醒悟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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