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贺岁愉眼睛一亮,声音清脆地应了:“好啊。”
贺岁愉的手冷得像冰块一样,猝不及防抓在赵九重的手腕上,赵九重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克制住自己把手抽回来的举动,但在贺岁愉冰冷的手指处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被冰冷刺激出来的下意识反应,还是出于一些其他的原因。
她的手抓在他的手腕上,明明是冰冷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腕却开始觉得灼热起来,就连喉咙都隐隐约约地开始发干。
他装作如常模样,把袖子拉下来盖住自己的手腕和她的手。
他用发干发紧的嗓子低声问她:“手怎么这么冰?”
语气间充满了关切,在一片寂静,只有寒风呼啸而过的场景中,显出难得的温情。
贺岁愉打了个呵欠,完全没有感觉到空气中单向流淌的暧昧,听到他的话,没好气道:“当然是因为冷啊!问的什么废话?”
赵九重:“……”
还不待他再说什么,贺岁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忽然抬起头看向赵九重。
赵九重顿住,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与她对视。
贺岁愉忽然露出那种熟悉的微笑。
赵九重心里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你手好像挺暖和的是吧?”还不待赵九重说话,贺岁愉就不容置疑地把手塞到了他的手里,“给我暖暖。”
赵九重:“……”
他叹了口气。
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虽然过程不太对,但是结果是对的就行。
贺岁愉听到叹气声,诧异地抬头看他:“不会吧?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给我暖个手都不愿意?”
“不、”赵九重叫她这个说法呛得咳了一下,“咳——不是!”
贺岁愉将信将疑地收回目光继续看前面的路。
赵九重若不是两只手都不得空,都忍不住要扶额了,本来想叹气来着,但是又想起刚刚因为叹气引发的
误会,立马闭上了嘴。
贺岁愉走了一段有些走不动了,贺府离她之前租的院子有些距离,坐马车都要花小半个时辰,何况他俩靠两条腿步行过去。
走着走着,贺岁愉忽然松开了赵九重的手,停在了原地。
赵九重回头看她,看她顿在了原地,“你蹲这儿干什么?”
贺岁愉抬起头,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幽幽地看着他:“走不动了。”
灯笼的微弱光芒照亮了她黑色的眼睛,也映照出眼神里明显是要叫赵九重看出来的“小算盘”。
赵九重忽然觉得她很可爱。
他摇了摇头,走到她面前,把灯笼放在地上,然后又转过身去,微微低下身子,语气好像很无奈似的,“上来吧。”
“好!”贺岁愉兴冲冲应了一声,然后扑上了他宽阔结实的后背,抱住他的脖子。
“你呀……”他轻轻感慨着,仍然是方才那种无奈的语气,但是脸上却缓缓绽开谁也未曾发觉的笑容。
他一手伸到背后搂着她,微微弯腰,另一手捡起地上的灯笼递给她,“诺——拿着。”
贺岁愉接过灯笼,然后又重新搂住了他的脖子。
灯笼照出他们重叠在一起的影子。
皂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留下一串脚印,脚印的形状与深浅刚被光亮映照出来,随着唯一的光亮走远,又被黑暗吞没。
凛冽的寒风迎面吹过,贺岁愉缩着脑袋,几乎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在赵九重背后。
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到了。
贺岁愉从赵九重背上下来,然后去敲门。
何书翠本来已经睡下了,听到一直在响的敲门声,披上衣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她没敢第一时间开门,隔着一段距离,站在院子里,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书翠。”贺岁愉说。
何书翠一惊,这才赶忙把门打开,看见漆黑夜色中站着的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惊讶道:“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说来话长了,待会儿进去再说吧。”贺岁愉说完,转过头来看向赵九重,“你要不要进来将就一晚,还有个客房。”
对面的房子赵九重早已经退租了,自从贺岁愉不住这里以后,他也没回这边住过,一般都是回赵府去住。
赵九重摇了摇头,“不了,我很快就回去了。”
“那……灯笼给你,注意安全。”贺岁愉也不多挽留。
她的话说完,才注意到这盏灯笼里的蜡烛快要燃尽了,“等一下,我换根蜡烛。”
何书翠见状,连忙进去拿了一根蜡烛过来点燃了以后换上。
贺岁愉将灯笼递给赵九重,“路上小心。”
“知道了。”赵九重接过灯笼,大步离开了。
贺岁愉看他走了,才关上院子门,跟何书翠解释说她跟贺家人吵架了。所以就出来了,以后大概会一直住在这边。
说完了以后,贺岁愉又补了一句,成婚前基本上应该会一直住在这里。
时候不早了,贺岁愉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很快睡下了。
岂料,夜里吹了太长时间的寒风,她第二日就病了。
何书翠见贺岁愉一直没起,还以为她是昨天累着了,但是直到中午的时候,还不见贺岁愉起床,她终于察觉了不对劲,敲门也不见回应,开门去床边一瞧,才晓得贺岁愉发烧了。
何书翠连忙去请大夫过来。
也许是从密县一路赶回来路途颠簸,太过劳累,昨夜又受了凉,贺岁愉这一病就是好几日。
赵九重每日下值都会过来,她听书翠说,贺怀浦还来看过一回。
崔夫人身体不好,贺怀浦没敢告诉她贺岁愉生病了的事情,免得崔夫人过来看望贺岁愉又过了病气。
贺怀浦后面又来探望贺岁愉时,解释这些与贺岁愉听的,贺岁愉点头,赞同他的做法,“你没跟她说是对的,只是风寒而已,也不是什么大病。”
说完了以后,贺岁愉才想起来,如今这是个风寒也能要人命的时代。
但是贺怀浦出于心虚或者其他的原因,并没有纠正她的话,只是叹息一声,“你还是好好爱护一下自己的身体吧,不要总是逞能。”
贺岁愉不以为意。
如果不是咬着牙逞能,她也走不动今天这一步。
见贺岁愉态度不冷不热,贺怀浦忍不住道:“你难不成还真打算跟爹娘生一辈子的气啊?爹娘虽然有些刻板守旧,但总归是爱你的,那晚爹只是一时冲动,也没想真的把你怎么样,顶多只是骂你一顿而已。”
贺岁愉直言:“我不想去贺家住了,就像现在这样,咱们就保持一些距离吧。”
“可是……”贺怀浦还想再劝一下贺岁愉。
贺岁愉忍不住打断:“旁的话就不要多说了,就这样吧。”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你如果没事就回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贺怀浦见劝不动她,只好退一步说:“那你出嫁前,总还是要回家里来的吧,从你出生以后,爹娘就一直在为你准备嫁妆了……”
贺岁愉只是并不适合在贺家生活而已,但是贺家父母并不是什么坏人,他们在这个时代,甚至算得上是对女儿很好的父母。
只是她离经叛道,就不免要让他们伤心了。
她点头:“我到时候会来的。”
“那就好。”贺怀浦松了一口气。
若是贺岁愉今日还是未消气,表现得对他们特别抵触,连成婚都不愿意回去的话,他都不知道他今天回去以后,要如何面对母亲了。
***
贺岁愉重新回到了找到家人之前的生活。
每日早起和何书翠一起去铺子里,天黑前从铺子里回来,有的时候和何书翠买菜一起做饭,有的时候太累,两个人就找个小摊或者店铺吃完晚饭再回家。
虽然忙碌,但是却觉得有一种充实的快乐和安心。
贺老爷说得对,她行这些商贾之事,也许对如今的局面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但是没关系,只要贺岁愉自己心里清楚,她一直是在朝她心里的目标努力就好。
她带着人从密县拉回来的瓷器确实卖得很好,尤其是西关窑烧出来的新花样瓷器,贺岁愉原本已经捉襟见肘的家底终于解了燃眉之急,干瘪的荷包重新焕发生机。
中途有开封府的商队抱团去密县登封一带,贺岁愉交了钱,让付十九领着人跟着大部队一起去。
冬日里行商困难重重,人多也有个照应。
付十九也不负贺岁愉期望,又拉了十几车瓷器回来,这次不需要在密县考察什么,都是贺岁愉上次过去挑好了,和瓷窑主人谈妥了的事情,付十九来回花了大半个月就把事情办妥了,若不是途中下雪还能更快一些。
手中有钱有货,行情也不错,贺岁愉趁机在开封府开了第二家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