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那青年道长一边拴上门,一边对赵九重说:“不过,师祖已经歇下了,你若是有急事,我去通禀一声。”
“不是什么急事,”赵九重笑
道,“明日再见也是一样的,左右我二人也要在贵观借宿一晚。”
青年道长领着赵九重和贺岁愉去了后院的房间,他们的房间挨在一处。
道长打开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领二人看过。
房间很小,屋子里面也没什么摆设,但是打扫得很干净,只是因为山上潮湿,有一点点淡淡的霉味儿,不过无甚大碍。赵九重和贺岁愉吃过的苦多了去了,都不是什么挑剔的人。
两个房间都是一样的,是专门供上山来道观求签的人或是路过借宿的行人住的。
青年道长领着他们到了房间门口就离去了。
又是一阵寒风吹来。
“咳咳——”
贺岁愉也许是吹了冷风,有些受凉,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赵九重本来还在看那小道士在月光下走远的背影,听到贺岁愉的咳嗽声,立刻转过身来,面露关心道:“你没事儿吧?”
贺岁愉摇摇头,“没事儿,睡一晚应该就好了。”
今天走了一整天的山路,虽然中途短暂地休息过好几次,但是贺岁愉还是累得不轻,脚趾和脚底板磨得生疼,小腿也酸痛不堪。
现下到了要来的地方,心上吊着的那根弦儿松了,浑身的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像潮水一样席卷和裹挟着她。
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伸手推开房间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月光照亮了门口地面,在地上投射出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
“太晚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她满脸疲惫地说。
赵九重点点头,应道:“好。”
说罢,贺岁愉走进屋,关上了房门。
赵九重本来要进自己的房间去,忽然又想起什么。
他转过身子,趴在她房门前,大声道:“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时叫我!”
“咳咳——”屋子里传来两声压抑的咳嗽声。
不一会儿,贺岁愉略有些哑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知道了。”
赵九重听到她的回答,这才进了自己的房间去。
***
第二日一早,
赵九重在青年道长的带领下,去见了他的师祖,陈抟道长。
这陈抟虽然是那青州老道长的师兄,但是看起来却比那道长年轻许多,起码他的胡子仍然是黑色的,脸上的皱纹也少了许多。
赵九重表明自己的来意。
陈抟坐在凉亭里的石桌旁边,一手摸着胡子,高深莫测地笑着打量他。
陈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太久。
赵九重叫他看得摸不着头脑,他正要问时,那老道长叫他坐下。
赵九重在陈抟对面坐下。
“小友从何而来啊?”
赵九重见这老道士和蔼可亲,如实回答:“我从洛阳来。”
老道长捋着胡子,接过话头,称赞起了赵九重的家乡。
“洛阳是个好地方啊,《尚书》有言,‘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诰’,河洛之地,自古便有龙气汇聚之说。”
赵九重立刻便想到了洛阳在军事上极有利的地形,笑着道:“洛阳北有黄河,南有嵩山,东有虎牢关,西有函谷关,四周山河环绕,易守难攻。据洛阳,便可控以三河,固以四塞,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龙脉。”[注]
陈抟听到赵九重的话,笑着捋了捋胡子,并不多言。
他话头一转,说起了棋局之事,“小友既是受我师弟之托,来赴我这棋局之约,那我师弟可曾与你说了?我这棋局可不是白下的,是有酬注的。”
“这倒是未曾与我说过,”赵九重略有些惊讶,不过并不大在意此事,很平静地问,“那道长想以何物作为赌注?”
老道士看向远处云遮雾绕的苍茫山岭,笑着说:“我们便赌这华山如何?”
赵九重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好,这可是您说的,我们便以这华山做赌!”
这华山既非他的所有之物,这老道长跟他以华山作为棋局输赢的赌注,这不是与他开玩笑,逗他这个年轻人么!赵九重压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空口无凭可不算,咱们得立个字据。”陈抟说着,便取纸笔来,唰唰写下了一张字据。
赵九重爽快应下,在字据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老道士见赵九重签了,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日光掠过树梢,将树叶的影子照射在地面上。
冬日里的太阳并不像夏日的那么炎热,照在身上很舒服。尤其是早上的太阳,尤为难得,能够驱散冬日的寒冷。
太阳一点点往上爬。
随着时间的流逝,清浅的日光从亭子的顶部一点点滑下来,渐渐地,阳光从旁边照射进来,落在二人的棋局之上。
“是我输了。”赵九重看着面前的棋局,心服口服地说,“道长棋艺高超,不是我这等晚辈轻易可比的。”
陈抟笑着说:“小友落子干脆,屡出奇招,亦有贫道不及之处啊。”
赵九重起身,“叨扰道长多时了,那晚辈就先告退了。”
老道士笑着送赵九重离去。
赵九重回来以后才发现,贺岁愉的房门竟然还是关的。
第62章 第62章他敲了敲门,无……
他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阿愉,你在里面么?”
没有人回答。
他叫了两声,还是没人回答。
他犹豫再三,想起她昨晚的咳嗽声,他还是上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她躺在床上睡着。
既然人在屋子里,那他刚刚叫了好几声无人应答,而且他那么大的动静,她仍然能好好地躺在床上安睡,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赵九重走近,看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伸手一探她的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额头滚烫,她昏迷不醒,也不知道是烧了多久了。
赵九重不会医术,见贺岁愉烧的昏迷不醒,当即便出去找云台观中其他人来帮忙。
幸好观中的陈抟道长精通医术。
赵九重请他过来替贺岁愉诊治以后,开了一帖药方子,又让那青年道长领着他去抓药煎药。
他煎了药端回来,喂贺岁愉喝下去。
傍晚时,又喂了一次,一碗乌漆墨黑的中药灌下去,没过多久,贺岁愉终于昏昏沉沉地醒过来了。
赵九重一直在床边守着她,她醒过来,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看吧,叫你好好在山底下村子里待着,怎么就非上来不可了?”
贺岁愉被嘴里浓重的药味儿苦得犯恶心,这段时间喝的药,比她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她苦得脸皱成一团,连嘴都张不开,伸手示意赵九重给她递杯水。
赵九重递给她水,她咕嘟咕嘟灌了一杯子下去,才有功夫回答他:“你不懂,我自然有我的要紧事要做。”
“什么事儿这么要紧,不能由我代劳?”
贺岁愉没回答他了。
得了风寒以后,便困极了,贺岁愉没什么精神跟他说话。
赵九重见她睡着了以后,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就出来了。
他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又跑去跟陈抟下棋。
陈抟虽然说话有些玄里玄乎,故意说一半藏一半的,但是博学多才,豁达超脱,赵九重与陈抟谈论起来也颇为尽兴。
因着贺岁愉养病,赵九重和她便在华山上多住了几日。
某一天,
贺岁愉起得格外早。
若放在她上一世,不过区区小感冒,顶多两三天就好了,现在这个风寒能要人命的时代,即便陈抟道长的医术高超,她也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身体才恢复。
几只灰雀落在光秃秃的枝丫上,啾啾啾地叫着。
贺岁愉进了大殿,一抬头,便看见威严庄肃的真武大帝塑像。
她在蒲团上跪下,虔诚地磕了个头,在心底里诉说自己的心愿,然后捧着签筒摇出了一根签子。
她紧张兮兮地把它捡起来,翻过来看到了签子上的字。
签子上写着:危险高山行过尽,莫嫌此路有重重;他日定有春风来,此心安处是吾乡。[注]
贺岁愉看见最后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不禁手抖了一下,签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她从这句签文中看到的意思,并不是她所期望的。
当然也许是她会错了意,她毕竟不是专门解签的人。
只是,她心头仍然有些不妙的感觉。
正当她走神时,旁边一只手帮她捡起了地上的签子,贺岁愉抬头望去,是一个老道士。
自打入了云台观那晚以后,她就一直病着,没有出过房门。陈抟替她诊病的时候,她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并没有看见他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