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前面的管家被突如其来的箭矢吓了一跳,转过身来问:“赵公子没事吧?”
赵九重摇了摇头。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前面的花园空地上响起,“李二,你这准头也太差了!”
另一个声音奉承道:“我自然比不得董公子能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一个小厮上前来拔被射入假山的箭矢,但是箭矢插得深,他费力拔了好几下,才拔出来。
那花园空地中,比试箭法的几个锦衣公子,这才注意到了管家和管家身后的赵九重。
中间那气宇轩昂、衣着华贵的公子问:“管家,这人是谁?”
管家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禀少爷,这是老爷今日从军营带回来的赵公子。”
董遵诲打量一番赵九重,“能让我爹从军营里把人领回来,想必你有几分本事咯?”
赵九重拱手,语气谦卑:“不敢当。”
董遵诲没理会赵九重的谦卑之词,自顾自地下了命令:“既然有几分本事,那便过来与我比试一二。”
赵九重只好上前。
旁边一众公子嘻嘻哈哈地笑着,打量着赵九重一身寒酸衣着,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甚至有人已经面露轻蔑。
董遵诲指了指前面的靶子,“看到前面那个靶子了么,一人三只箭,环数高者获胜。”
语气间尽是从容与自信。
第49章 第49章董遵诲信心满满……
董遵诲信心满满地率先射出了三只箭,前两只都正中靶心,第三只稍微偏了一些。
他对于自己的发挥非常满意,不认为赵九重能超过自己,“该你了。”
花园里的侍从给赵九重递上一把弓和一支箭矢,赵九重掂了掂,觉得这弓有些轻,但也勉强能用。
他拉弓搭箭,瞄准了五十步开外的靶子,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一旁的董遵诲眯了眯眼睛,这人果然有点儿本事,不过还有三支箭,他并不着急。
第一箭运气好,且看他第二箭和第三箭。
董遵诲稍稍走神片刻,赵九重已经迅速射出了第二箭,仍然正中靶心。
董遵诲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得严肃起来,目光明暗不灭地看着赵九重,刚刚还嘻嘻哈哈笑做一团的富家子弟们也稍稍正色,有的神情惊讶,有的脸上意味不明。
在众人不尽相同的反应中,赵九重射出了第三只箭,仍然正中靶心。
富家公子中不知道有谁这么没眼色,突然大声感慨了一句:“厉害啊。”
董遵诲的脸彻底黑了。
原本就冷下来了场子瞬间降至冰点,那个被董遵诲叫做李二的公子哥与旁边两个公子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二正要站出来圆场子,拍董遵诲的马屁,董遵诲忽然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剩下一众富家子弟面面相觑。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管家轻轻咳嗽一声,“赵公子,请跟我来吧。”
赵九重微微颔首,跟着管家走了。
***
傍晚,
刺史府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赵九重做的,所以他便骑着马出来找贺岁愉。
贺岁愉吃了一块绿豆糕一块红豆糕,又喝了一盏茶,渐渐困意上涌,所以就脱了鞋子和外衣上床睡了,听到敲门声在逐渐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谁啊?”她皱着眉头,把胳膊搭在眼睛上方。
“是我。”熟悉的声音从门后面传进来。
“等着。”贺岁愉这才起身,趿拉着鞋子,不紧不慢地去开门。
“进来吧。”她开了门,转身就走,一边往回走的时候,还一边打呵欠。
她脱了外衣,此刻正穿着杏色的襦衣和粉色的罗裙。
她身上的这一身衣裳,还有包袱里那两套,都是沈林派人给她买的。
沈林到底是复州城排得上名号的富商,给贺岁愉买的衣裳都是上等的料子,贺岁愉对沈林说的那句话也不全然是假话,她的确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这些华贵的衣裳穿在她身上映衬得她更年轻漂亮了,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娇妍花朵,在复州城的这些日子,不必再长时间经历风吹日晒,贺岁愉又养白了一点儿,现在从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出来数月之前的流落街头的小乞丐的模样,反倒看起来就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一样。
赵九重反应过来,自己的目光在贺岁愉身上停留的过于久了一些,他连忙移开了目光。
结果一转眼,余光中又看见贺岁愉翻开了一半的被子,以及胡乱扔在床边皱成一团的外裳,他的目光像是被火星子烫了一下,连忙收回了目光,哪儿也不敢乱看。
贺岁愉对他的一切隐秘反应毫无所觉。
她睡了一觉起来,感觉嗓子发干发疼,于是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边的圆凳上,一手提茶壶,
一手拿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大口清凉的茶水入喉,她才觉得嗓子的干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你怎么一天就混成人上人了?说说,你怎么抱上那大官的粗大腿的?”贺岁愉茶杯还在嘴边就好奇地问。
她为人散漫,喝水时这点儿特质也可见一斑,刚刚说话之前那一口喝得有点着急,来不及吞咽的茶水顺着她红色的嘴唇一路滑到了白皙的下巴上。
赵九重关了门进来,坐在她旁边,正要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讲给她听,看到她下巴吊着的那颗晶莹饱满的水珠,眼神略微顿了一下。
“要喝自己倒。”贺岁愉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于是说。
赵九重垂下眸,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已经放凉了的茶水。
客栈的茶叶算不上好,味道苦涩却不怎么香,不过是在一壶茶里面放几片粗茶留个味道,而且茶水冷透以后茶香早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只是勉强好过喝白水而已,赵九重却觉得正好,冰凉略带苦涩的清淡茶水,压住了他胸腔中莫名燥热跳动的心。
贺岁愉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听了赵九重讲述的经过。
她赞许地点点头,“赵九重,你还是可以嘛!”
赵九重颇觉好笑,摇摇头感叹,“难得听你夸一句我。”
贺岁愉眼观鼻鼻观心,装没听见。
他道:“我日后恐怕要常住刺史府……”
赵九重话还没说完,贺岁愉“啪嗒——”一声放下了白瓷茶杯。
她忽然笑了,像是被气笑的,“赵九重,你一个大男人说话怎么跟放屁一样呢?你当初说带我私奔,就是这么个私奔法儿?”
“把我一个人扔在客栈里不管咯,你可真做得出来!”
贺岁愉说到最后时,脸色已经彻底变了,如果再生气一点,刚刚肯定抄起茶杯就把杯子里剩下没喝完的茶水泼在他脸上了。
赵九重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并不生气,听到贺岁愉口中的“私奔”二字,心中莫名悸动了一下,连忙道:“你别着急啊,我话还没说完。”
贺岁愉点点头,抱着胳膊一脸审视地看着他,“好,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我是想问,要不要替你在刺史府附近赁一处小院,这样……这样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来找我也能方便一些,免得再出现之前在复州的那种情况。”
“还说呢!”贺岁愉越想越生气,“复州那种情况也有你一份原因,要不是你把我一个人留在复州,我能遇到那种倒霉事儿,还被抓进大牢里险些被处死吗?”
“诶——”赵九重不背这个黑锅,“可我怎么记得……当初明明是你先跟我说要分道扬镳的?”
“我那是一时气话,你也是一时气话吗?你分明听出来我那是说的气话,但是你权衡一番以后,还是决定放弃我,然后去追寻你的建功立业大梦!”贺岁愉深刻剖析着他当时的“罪行”。
赵九重试图解释:“我那时是觉得你一个姑娘待在复州,更安全一些。”
贺岁愉冷笑一声,想起复州的那些糟心经历,她听到赵九重说的“安全一些”,就觉得可笑。
“少扯些冠冕堂皇的大旗,若真是为了我考虑,那你后来怎么又突然跑回来找我了?”贺岁愉一问就问到了关键点上。
“因为……”赵九重卡了一下。
因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在听到余大壮的那一番话以后,夜里做了她嫁做他人妇的噩梦,此后便总是心神不宁,一想到此生再不会与她有交集,就觉得心中怅惘、失落万分。所以鬼神神差地,他就回来了,骑着马日夜兼程地赶回了复州。
贺岁愉见他卡壳说不出来,哼了一声,别开了脸。
赵九重实在说不出口自己的这些心迹。
他稍坐片刻,见贺岁愉没有要再理自己的意思,从窗口看了眼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于是起身道:“那……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待赁好了院子,我再来找你。”
“等等——”贺岁愉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