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赵九重却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贺岁愉轻轻踢了他一脚,“醒醒。”
  但他依然没有反应。
  贺岁愉蹲下身,使劲晃着他的肩膀,大声喊:“醒醒!赵九重!醒醒!”
  赵九重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满脸大大小小伤口的贺岁愉正一脸不虞地看着他,她蹲在他旁边,弯着腰低着头直直和他对视,浑身肉眼可见的烦躁。
  都不情愿成这个样子了,这小贼这回竟然没有将他抛下,可真难得。赵九重心道。
  贺岁愉一边拉他,一边不耐烦地说:“赶紧起来,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然后咱们继续逃命。”
  赵九重双手撑着地面坐起来。
  贺岁愉这才看清他背后的血窟窿,顿了一下。
  还真是伤得不轻。
  “刺啦——刺啦——”两声,贺岁愉手脚麻利地从赵九重身上撕下来两块又宽又长的布条。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树枝挂开了好几道口子了,可不能再撕了。姓赵的衣裳虽然也破破烂烂的了,但他一个男人,上半身不穿衣裳也没事儿,而且给他包扎不撕他的衣服撕谁的?
  赵九重如今伤成这个样子,也顾不得贺岁愉将他的衣服撕成这个样子了,心中甚至还对贺岁愉没抛下他一个人跑了,还给他包扎伤口感到十分欣慰。
  “衣服脱了,赶紧的。”贺岁愉急急地催促道。
  赵九重如今还当贺岁愉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兄弟,自然也不扭捏,三两下便脱了外袍和上衣,屈着一条腿,大喇喇坐在地上。
  贺岁愉视线划过他线条分明、富有力量感的紧实肌肉,没过多停留,如果不是如今这样要紧的要命关头,她肯定是要好好欣赏一下的,但是自从穿越过来以后,几乎每日都挣扎生死线上,她早就对男色看淡了。
  千好万好,不如活着好。
  想到身后不知是不是还在追杀他们的那群村民,贺岁愉就心如死灰。
  她拿着布条绕到他身后蹲下,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将布条从后背绕到他的前面,“喏——自己拿着。”
  她用布条交叠把他的伤口裹住,稍微勒紧了些,勉强止住血,不然一路走,血一路滴,一路留下痕迹。
  “自己打个结,绑紧点儿。”她吩咐道。
  经过多日的相处,赵九重对她的容忍底线也在不知不觉中降低了,对于她过于敷衍的包扎方式也适应良好,自己乖乖打了个结。
  贺岁愉站起身,“衣服穿上,走。”
  赵九重站起身来,随手从旁边捡起一根木棒,方便行路时能有个支撑。
  他原本那根哨棒被村子里的人抓住时,就已经被收走了,他们逃跑的时候顾全自己都难,自然也顾不上去找这玩意儿。
  贺岁愉走在前面,赵九重摇摇晃晃跟在后面。
  走了一段路,赵九重忽然“砰——”一声又栽到了地上。
  贺岁愉回过头来,看到那根木棒断成了两节,赵九重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大概又崩裂了,摔在地上时后背被挤压,血又流了出来。
  赵九重伤上加伤,又奔逃一夜,流了那么多血,只靠意志坚韧强撑着,现下身体早已经到了极限,这次摔倒在地以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贺岁愉无法,只得走过去把他拉起来。
  她身上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伤口也密密麻麻,有的露在外面,有的被衣服遮住了,衣裳的后背也有零零星星、大块小块各个形状的血迹。
  附近没有合适的木棒了,而且林间落在地上的木棒都是干了的、快要腐朽的木柴,根本不结实,支撑不了赵九重的力量。
  而且赵九重现在比刚刚的情况更严重,即便是有趁手的木杖,自己一个人也难以赶路,必须得靠人扶着才行。
  她费力地支撑着赵九重的身体,慢慢扶着赵九重往前走,“都说了让你少吃点,你怎么那么重啊?”
  她满怀怨气,“这些日子过得这么苦,你竟然都没瘦!怎么还跟上次一样重啊你!死秤砣!”
  赵九重知道贺岁愉扶他扶得艰难,被骂了也不生气,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没走几步,贺岁愉累得就根本没力气再骂他了,一脸怨气地扶着他在山林间龟速穿行。
  ***
  他们从天还没亮时就开始走,一直走到中午的时候,贺岁愉实在没力气了,这才找了个地方歇着。
  山林间本就无路,山势起伏,怪石嶙峋,荆棘横生,极其难行,她带着赵九重根本就走不快,费那么大力气,累死累活大半天也没走多远。
  她倒在草地上,累得满头大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折腾这一夜,太要命了。
  她想要活下去,怎么就那么难啊。
  自从她穿越到这里以后,几乎每一天都无比艰辛,明明她只是想好好地活着而已。
  想到这里,贺岁愉的眼泪哗啦啦从眼睛里往外流,顺着眼尾和脸颊滑落下来,晶莹的泪水有的流进乌黑的发间,有的顺着流进耳朵里,有的滴落进了泥土中。
  她躺在寂静无人的山林间,听着此起彼伏的各种清脆鸟鸣声,看着湛蓝无云的天空,默默地流了会儿眼泪。
  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走了,继续赶路了。”她怨气冲天地说。
  夜里在山林间留宿,万一遇上什么猛兽,就他们俩现在这个情况,只能给野兽当晚餐。
  赵九重久久没有回应。
  贺岁愉回头一看,才发现,他又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贺岁愉本来想过去踹醒他,走到一半又停住了脚步。
  她脑海中涌现了另一个想法,如今两个想法正在她脑子里博弈。
  不一会儿,她咬了咬牙,做了最终决定。
  她带着赵九重根本赶不了路,要么会被那群村民追上,要不就死在夜里的山林猛兽爪下,而且即便侥幸逃过这些,不知道要走几天才能走得出去。
  她迟早要被赵九重给害死!
  不行,她不能再和赵九重一起了。
  她自己一个人去搏一搏,只要在天黑前走出这片山林就有生的希望。
  即便天黑前走不出去,她一个人也更容易行动,找到能藏身的地方躲一夜,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走出去了。而且,最起码应该不会被那群村民追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姓赵的确实是个好人,但是她得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她带他走了这么远,已经仁至义尽了。
  想到这里,贺岁愉下定了决心,转身就走。
  她转身离开,却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躺着的那人,双眼仍然紧闭,但睫毛却轻轻颤了颤。
  ***
  贺岁愉走了不一会,就已经满头大汗,不全是因为累,主要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饿了。
  她肚子“咕咕——”叫了好一阵了,她一直没理,但是人的身体和各个器官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太久不进食,浑身的虚汗便密密麻麻地往外冒,身体也软绵绵的,连脚都提不动了,就连脑袋都觉得昏昏沉沉的。
  如今这个时节,树木刚发新枝长新叶不久,能结果子的树现在花儿都还没落,她原本还希冀着能找点儿野果吃,结果走了这么远,一颗能吃的果子都没见着。
  于是,她只好薅了几把旁边认识的一种矮树上的嫩叶子塞进嘴里,以作果腹之用。
  一开始,薅的时候没留意,还被树叶背面的毛毛虫喇了手,她手一抖,一把刚薅下来的嫩叶子“扑簌簌——”都掉在了地上。
  贺岁愉长了教训,便放满了摘叶子的速度,留意着叶子背面,确保没有虫子才一片片摘下来,甚至还讲究地擦了擦上面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尘。
  嫩叶子虽然不喇嗓子,但是味道实在很难吃,即便是这样,贺岁愉也大口大口塞了不少进去。
  如今这个地步了,只要能吃,再难吃都得吃。
  好一会儿,额头上的虚汗才慢慢不往外冒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突然,她脚步一顿,“唰——”地扭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刚仿佛听到了狼的叫声。
  她的心怦怦直跳,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忽然,不远处的树林间一群鸟“扑腾腾——”飞起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惊飞了鸟群。
  贺岁愉心跳得快极了。
  她不能这么背吧?刚抛下赵九重走了没多远,就要遇到些不太妙的东西了?
  第23章 第23章贺岁愉拔腿就往……
  贺岁愉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跑着跑着,她猛地刹住了脚。
  她双眼圆睁,瞳孔急速放大。
  她正前方不远处,一只灰色的狼正用一双黑黝黝的、凶狠锐利的眼睛盯着她,晶莹的涎水从它长满了锋利牙齿的口中滴落下来。
  贺岁愉心跳的快得要出来,脑中嗡鸣一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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