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贺岁愉吓得一个激灵。
贺岁愉:“……”
即便去死,也真的不能体面一点吗?她不想顶着一头烧焦了的头发凄惨死去。
巫觋喷出火焰后,站在马儿身后那个拿刀的汉子拿出一块白布,擦了擦雪白的大刀,然后高高举起大刀,直至将其举过头顶。
赵九重脸色一变,顿时疯狂地挣扎起来,“麒麟!麒麟!”
可惜,即便他再怎么用力挣扎,仍然无济于事,他依旧被死死地被绑在木桩子上,只能无力地眼睁睁看着,亲眼目睹面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贺岁愉脸上的表情也凝重下来,定定地盯着不远处的马儿。
麒麟马卧在地上,引颈长啸一声,嘶鸣声响彻山岭。
它的眼睛像晶莹剔透的黑宝石,晶莹的泪珠从它的眼睛里滚滚而下,它大而明亮的双眼,映照出火焰,就像被火光点燃。
在汉子的刀落下的前一刻,它忽然奋起,猛地朝那堆被架得高高的篝火直直冲过去。
顿时,架起篝火的木柴纷纷被撞飞出去,带着火焰四处飞溅。
“啊——啊——”
尖叫声四起,周围的巫觋有的反应不及被正好被燃烧的木柴砸中,有的被点燃了衣裳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地逃离。
跪在人群最前面的老村长以及一众村民也始料未及,慌忙避开。
人群逃窜,乱作一团。
有的村民一边跑,一边不忘在口中喃喃道:“遭了!恐怕要触怒神上了!”
在篝火四溅的同时,只听得高台下一声凄厉惨叫,麒麟马引颈长嘶、泪水滚滚。
它冲过来的力度太大,撞飞篝火后径直穿过火焰,“砰——”一声砸在高台的根基处,木板搭建的台子跟着猛烈地晃了一下,垮塌了一多半。
它脖颈处,长长的赤色马鬃燃起熊熊火焰。
眨眼间,它身上的皮毛大都已经被火焰吞没,火焰在它身上炸开“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油脂燃烧的声响。
麒麟水灵灵的黑色眼睛大睁着,隔着数十步距离定定地看着赵九重,在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后,便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趴在地上,没再发出任何动静。
“麒麟……”赵九重痛苦地喊了一声。
贺岁愉也被眼前景象震惊得几乎回不过神来。
忽然,旁边“铛——”一声,有什么金属一类的东西掉在了地上,赵九重不知怎么弄断了绳子。
他脱身后,弯腰捡起脚边一截燃烧的木柴,迅速地烧断了贺岁愉身上的绳子。
他几把扒开捆着贺岁愉的绳子,抓着她的胳膊,通红的眼睛看着她,大喝一声:“跑!”
贺岁愉顺着赵九重抓住她的力道,紧紧跟在赵九重身后,跨过熊熊燃烧的木柴,跳下摇摇欲坠的高台,向远处的一片黑暗的山林间跑去。
“他们跑了!”有人发现了贺岁愉和赵九重趁乱逃跑,便大喊道。
乱作一团的人群重新凝聚起来。
“他们跑了!快追!”
“快追!”
众人纷纷大喊着,朝他们追过来。
人群中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远远看着赵九重和贺岁愉逃跑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像是一直压着他的重担被挪开了一样。
忽然,他脸色一白,不知想起了什么,顿时又紧张起来,踌躇一番后,最终还是跟在人群后面追了上去。
***
贺岁愉和赵九重在山林间穿梭。
月亮被乌云挡住,最后一点微弱的亮光消失了,视线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贺岁愉一不小心被树枝挡了一下,迎面直直摔下去,沙石蹭破了膝盖,陷进皮肉里,但她完全顾不上,立刻爬起来继续逃命。
她把腿抬得更高,更大步地跑起来。
纵然被树枝划伤脸颊,被挂破衣裳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他们也没有丝毫停留,拼命地逃啊逃。
不远处,村民们举着火把,沿着他们穿行时折断和压倒的草木的痕迹,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
对于这些出生在山里,在山里生活了十几年或几十年的村民来说,爬山穿林是最拿手不过的事情,其中不乏体力好、身手好的年轻人。
贺岁愉和赵九重身上都有伤,又摸黑在林中逃跑,不时就要被树枝挡住绊倒,即便忍着痛很快爬起来,也浪费了不少时间。
没过多久,他们就被追上了。
忽然,赵九重猛地刹住了脚步。
贺岁愉“砰——”一声,一脑门撞在他硬邦邦的后背上。
“怎么了?”贺岁愉连忙着急地问,“怎么突然停了?”
赵九重语气凝重地说:“前面是个陡坡。”
他们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即将追过来的那群人。
一片黑暗中,密密麻麻的枝桠间,明亮的火把越靠越近,仿佛正在移动的四散星辰,几乎呈包围之势,将他们困在这一块儿,让他们无处可逃。
他们没时间从旁边绕过去了。
第22章 穿林“衣服脱了,赶紧的。”……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的意味。
“不管了,跳。”贺岁愉果决地说。
赵九重点了点头,率先跳了下去。
贺岁愉紧随其后,陡坡上落了厚厚一层枯叶,她一伸脚刚踩着地面,就滑了下去。
“啊——”
她忍不住尖叫,下意识用双手护住脑袋,在飞速下滑的过程中,尽力调整姿势,侧着身体微微弯曲,尽量保护自己。
不一会儿,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跑来的村民汇聚到陡坡边,纷纷停住了脚步,“跳下去了?”
“绕到下面去找!”有人说。
说罢,几个人便分散开,从陡坡两边平缓一些的地方举着火把跑下去。
贺岁愉和赵九重二人沿着陡坡,“咕噜咕噜——”一路滚下来,身上都数不清被树枝和石子划伤了多少道,衣裳都被挂得破破烂烂的了。
贺岁愉运气还算好,没有特别大的伤口,赵九重后背上被树枝戳了一个血洞,血肉模糊,血流如注。
贺岁愉躺在地上,痛得几乎要爬不起来。
她本来想要缓一会儿,但是一睁眼,看见远处举着火把密密麻麻从山坡上往下跑的村民,她瞳孔一震,登时便一挺身站起来,见赵九重还躺在地上,连忙拉起赵九重就跑。
“来了来了,又追来了,赶紧跑!”她忙不迭道。
赵九重忍着伤口处的剧痛稍缓片刻,抓着贺岁愉的手,又冲在了前面。
他走前面可以替贺岁愉开一条路,挡去许多横斜的枝桠,贺岁愉相对于他而言,个子太小,即便走前面也无济于事。
贺岁愉没发现他的异常,还以为他刚刚只是一时松懈了,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
直到她伸手去扒拉树枝时,无意摸到了一片濡湿,才知道,赵九重后背早已经被鲜血浸透。
贺岁愉愣了下,在空气中抓了抓黏腻的手掌。
从陡坡下来以后的路平缓了许多,不知道跑了多久,一开始,贺岁愉还会伸手挡着脸,怕自己会毁容,后来被树枝刮的麻木了,干脆懒得伸手挡了,只一个劲儿地拼命往前跑。
糊成一团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再后来完全是靠求生的本能在逃命,就靠一口气撑着。
渐渐地,身后阴魂不散跟着他们的火把终于消失了,前面一片漆黑,身后亦是一片漆黑。
***
又过了些时候,天边出现隐隐约约的一条白缝。
天,快亮了。
贺岁愉躺在山林间,因为剧烈运动,胸口仍然在起起伏伏,看着一点点泛白的天空,很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还活着,真好。
赵九重平躺在她旁边,累得双眼发直,也和贺岁愉一样,胸口起起伏伏地大口呼吸着。
“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贺岁愉忽然转过身来,“如果你不给他们那银子,他们女儿治不好,没准儿还不会推咱出去当替死鬼,咱们也不用经历这一场浩劫……”
赵九重不知听没听明白她的话,即便听明白了,恐怕也已经没力气回答了。
“都怪你!”贺岁愉管他回不回答,伸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想要朝他砸过去,“我该打死你个烂好心的!气死我了!”
赵九重刚躺下不久,身下的枯树叶又被他的鲜血染红,红色液体在层层叠叠的树叶间流淌,染红许多落叶。
贺岁愉看见赵九重伤成这个样子,想起一路上他很有义气地护着自己的样子,即便心里生气,还是没下得去手,最终“砰——”一声砸向了旁边的石壁。
石壁上的沙石顿时“扑簌簌——”脱落下来。
“你身上一直在流血,他们顺着血迹追过来,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我们。”
贺岁愉从地上爬起来,“起来,包扎一下,咱们继续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