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很快,马车的车窗处,一个肥头大脑的男人“唰——”一声掀开帘子,探出半边身子,凶神恶煞地质问:“哪个杂种,敢踹老子的车,不要命了!”
男人恶狠狠的目光扫视一圈,落在了赵九重身上,“狗杂种,是你啊。”
赵九重站在低处,周身气势却一点也不低,毫无惧意不说,脸上甚至带着蔑视与嘲弄,声音响亮地应答:“就是你爷爷我!”
男人闻言,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又惊又怒地说:“我看你小子是不想活了!你们是死的吗?都给我——”
暴怒的男人正要招呼身边的护卫上去围住赵九重,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赵九重抢过马车夫手里的鞭子,牟足了劲儿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仰头发出高亢嘶鸣,疯了似地往前跑,带着马车飞快朝前奔去。
那气势汹汹的男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晃倒,又“砰——”一声撞在了车里,比刚才那声还响。眨眼间,男人就被疾驰的马车带走了,只有他的惨叫声顺着风被吹过来。
剩下骑马的几个护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去阻拦马车,便将怒火集中在了始作俑者赵九重身上,想要围住赵九重好给主子一个交代。
赵九重朝马车离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们的主子都跑了,你们还不快去追!”
“他要是有个好歹,你们都不跟在身边,即便抓住我又有什么用?”青年抱着胳膊,理直气壮地说。
“啊——啊——”那杀猪般的惨叫声又传了过来。
几个护卫对视一眼,权衡之下,还是主子的安危比较重要,连忙驾着马朝城外追去了。
***
待那群人走了以后,赵九重这才转过身来,去看方才被马车压断腿的男人。
男人匍匐在泥泞的地上,费力地往前爬着,已经爬出了很远。
鲜血顺着他的残肢流了一路,在黄土地上绘成一条血色的线,刺目的鲜红从地上一直延伸到他被鲜血浸染的褴褛衣衫,就像是牵引在他背后的长线一样。
这长线也许有个名字。
大概叫做命运。
不知道是人牵着线,还是线牵着人,反正,每个人都是命运的提线木偶。
贺岁愉凝视男人伏在地上,缓慢挪动的背影,就像一个小黑点。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觉得人和蝼蚁如此相像过,不论是从外形还是从命运上。
赵九重见男人在地上爬得艰难,又想上前。
贺岁愉忽然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用那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定定地盯着他:“你能救一个、救十个、救百个,你难道还能救千千万万个不成?”
赵九重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他袖中的手捏成了拳头,指节收紧,“咔咔”作响。
见他停下,贺岁愉面上不悲不喜,失神地收回了拉着他袖子的手。
方才那一刻,她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呢?
是他清楚地认识到现实,从而退却明哲保身,不必她再费心劝告阻拦;还是他仍然满腔热血给她肯定的答案,一往无前,决不回头。
她也不知道。
但是想起数日前,这人还说十不存一要救,活不下去也要救,只要他看见了,他就要救呢。
贺岁愉垂下眼睫,这么快就认清现实了,果然是年少轻狂,当不得真。
正当贺岁愉作如此想时,赵九重突然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贺岁愉汗毛直立,警惕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赵九重笑得神秘,“临走前干票大的,你去不去?”
贺岁愉捏紧了拳头。
就知道他不安分,刚刚自己也是贱,竟然会有那种想法,别人的死活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没好气道:“不去!”
“你身上伤都没好,你还想做什么?”贺岁愉露出费解的表情,“你真不想要命了?”
“包子铺报仇也不去?”
贺岁愉“唰——”地抬起头,“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
贺岁愉摩挲着冻得开裂的指头,好一会儿,才咬牙应了一声,“去!”
第15章 报仇“当乱世结束,重构礼法,人,自……
当天蒙蒙亮时,
长相憨厚老实的包子铺老板打开铺子的门,食物的香气从小铺子里窜出来,裹挟在朦胧的蒸气中,弥漫在街头,令人食指大动。
丰腴高挑的老板娘一手端着蒸笼,一手掀开沾满油脂的布帘子,娉娉袅袅从帘栊后面走出来。
几辆要出城的马车停在了包子铺门口不远处,车里的主人派下人去买几个包子路上吃。
周围的角角落落里,零星蹲着几个乞丐,仿佛饿狼一般,黑漆漆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蒸笼里的包子,若非身形魁梧的老板站在铺子门口,他们随时都会一拥而上。
包子铺前人来人往,众人迷醉在食物的诱人香气和热气腾腾中。
突然,
一支箭矢划破长空,箭头泛着凛冽的寒光,从人群的缝隙里穿过来,直直插入了老板的眉心。
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惊愕转头,只看见鲜血从老板的眉心处喷涌而出,流经他圆睁的双目。
方才还与她说话的老板,张着嘴一动不动,像一根木头桩子似的,直挺挺倒下了,砸在滚烫的蒸笼上,发出“砰——”的一声。
“啊——啊——”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尖叫声。
百姓惊慌逃窜,场面混乱极了。
一道正气凛然、穿透力极强的高喊声穿过街道,传到周围百姓们的耳中——
“尔等人面兽心之辈,手上染鲜血无数,丧尽天良到以人肉剁馅儿做包子!”
“此等泯灭人性、伤天害理之举,天地不容,今日,就让本少侠替天行道!”
众人惊愕之余,齐齐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一个黑布蒙面、看不清面容的青年骑在赤色大马上,从右侧青石板铺就的狭窄街道上疾奔而来。
青年拉弯弓如满月,箭矢的黑色尖端,三棱铁镞在日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寒光,在众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时,便早已对准了包子铺的老板娘。
但是,有老板被一箭射穿眉心、身死当场的例子摆在前面,老板娘早有提防,一矮身躲在了蒸笼后面,箭矢穿过笼屉,从女人的颈间划过,留下一条血痕。
老板娘在这支箭矢下,险险躲过一劫。
她刚松了一口气,正要往别处躲藏,赵九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出手,一支利箭穿透笼屉,精准地射中了女人的脑袋。
老板娘瞪着眼睛,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脑后汩汩流出,汇成血红的一大滩,刺目可怖。
包子铺里的另一个同伙,就是那晚和老板一起追杀贺岁愉的男人听见外面人群的尖叫声,率先从铺子里跑出来,正好看见老板娘被射杀的场面。
他们几人在沧州城为非作歹,杀人无数,尤其是在世道乱了以后,更是猖狂,头一次遇到赵九重这种不要命杀上门来的。
“啊呀——”男人当即发出一声怒吼,从门口抄起大刀,飞身朝赵九重砍过来。
“嘣——”赵九重朝男人射去的箭矢被男人的大刀格挡开。
赵九重一击落了空,眼看男人越老越近,他从背后抄起两根造型奇异的双棍,一长一短两根棍子,由黑色的铁锁链系在一起。
赵九重握住长棍的一端,以手臂的力量带动短棍凌空横扫出去,男人被赵九重猝不及防的出招击中腹部,大刀还未至赵九重身前,便被赵九重打了下去。
男人跌落在地,“砰——”一声砸得尘土四起。
跟着男人一起冲出来的,还有包子
铺里剩下的人,尽数都是些身材壮硕的汉子。
在如今艰难的情况下,也只有这家特殊的包子铺,才能养得起这么多壮汉了。
几个面相凶残的大汉相互对视一眼,提着亮锃锃的大刀,一起朝赵九重冲了过来。
就在此时,只听得“唰唰唰——”几声,数个圆球一样的东西,从临近小茶楼的二楼露台上,直直朝他们飞过来。
虽然不知道这是何物,但几个汉子本能地慌忙躲闪,但为时已晚。
因这些纸包来得猝不及防,又是从另一个方向飞过来的,不免还是有人被纸包砸中了。
纸包落地或是砸中人的瞬间,“哗——”一声外壳破开,灰色的尘土齐齐从纸包里“扑簌簌——”掉下来。
顿时,烟尘四起。
满满一个圆球里,包着的全都是石灰粉,粉尘在空气里弥漫,强势地呛进人的口鼻,钻进人的眼睛里。
几个大汉被石灰粉迷了眼睛,无异于被绊住了手脚,看不清楚,恐伤自己人,于是不敢轻易出招。
赵九重抓住这个绝好的机会,立刻出手,从箭囊从抽出三支箭矢,三箭齐发后,迅速又是三箭,三两下便解决了被石灰粉迷眼的几个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