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西门吹雪性子虽冷,但对谢无忧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几乎还是第一次。
  谢无忧一瞬间心都紧了。
  他连忙紧紧抱住怀里的一双皮肤白得能清晰看到青色血管的双脚,死命摇头:“不,我给师父暖脚,我不出去!”
  “你——”西门吹雪气得说不出话来,谢无忧见状连忙放开师父的脚,扑过去替师父按揉胸膛:“师父你千万别生气,生气伤身啊!你之前气得吐血,快把我给吓死了。师父你要是有点什么,叫我怎么办,我怎么能独自活下去……”
  说到最后几个字,狗徒弟的眼睛都红了起来,情真意切至极。
  西门吹雪本打算用内力拂开他,对上他红红的双眼,不知不觉就停住了。
  谢无忧也不再开口,只是用乞怜的眼神看着他,用眼神告诉西门吹雪,师父我错了,原谅我。
  西门吹雪抿紧了薄唇,偏过头去:“你先起来。”
  谢无忧耍赖:“不,我不起来!”
  西门吹雪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般的隐忍:“你起来……”
  谢无忧听到师父的语气有些奇怪,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现在他们俩的姿势有多……暧昧。
  师父只穿着贴身的里衣,薄薄的布料下温热强健的躯体,轮廓是那样的明显。而他自己正死皮赖脸的整个人趴在师父身上,一张脸还正巧埋在师父胸膛之中。
  呃……哇!
  师父看起来偏瘦没想到居然很有料,好、好大的,还很有弹性呢!
  谢无忧一时间竟然像是脑子抽了似的,抓了抓,又捏了捏。
  然后下一秒,啪——
  他整个被气怒的师父给抽飞了,像只壁虎似的贴在墙上,半天才缓缓滑下来。
  西门吹雪气得眼尾都泛红了:“谢无忧——”
  好不容易从墙上滑下来的谢无忧连忙连滚带爬的往外跑,跑到门口之后,却又突然站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床上的西门吹雪。
  师父意外的没有再继续抽他,只是安静的闭上了眼睛,轻轻叹息了一声。
  衣襟散乱,烛光里的师父,安安静静躺着的模样,让谢无忧有些心酸起来。
  他小心的蹭回去,在师父床边地板上坐下来,把脸放在师父手臂旁边,挨着他一小片肌肤。
  西门吹雪没有躲开。
  谢无忧心里酸酸的,软软的,痴痴的看着师父的侧脸。
  他知道的,师父对他总是无法真的硬下心肠来。
  这也算是一种恃宠而骄吧……
  西门吹雪闭着眼睛,任由他挨着自己,看着自己。
  他其实也有些慌乱失措,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了。
  他的心在动摇,脸上却看不出来,仍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
  窗外的风雪还在呼啸着,在半空中呜呜的呼喊,四处肆掠,活像是山顶上空盘旋着一条银色的苍龙。
  卧室里点着银色雕花烛台,上方山形的五根白蜡烛的光芒,闪闪烁烁,噼啪一声爆开一朵烛花。
  黑檀木的架子床上,垂挂着天青色的素面帐幔。被褥也是淡雅的天青色,散发着师父的清冷梅香。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味道,还有师父的温度,让谢无忧十分安心。
  他渐渐的瞌睡上来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啄米。
  然后不知不觉的,他睡着了。
  床上的西门吹雪却是一夜未眠。
  ……谢无忧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转动脑袋四处看了看,这才想起自己昨晚睡在了师父房里,在他床边地板上睡着了。
  ——奇怪,怎么一点都不冷?
  仔细一看,自己睡的不是地板,而是师父床边的脚踏板。身下垫着褥子,身上盖着被子,暖暖和和的,难怪一点不冷。
  他心中一暖,果然,师父对自己就是狠不下心来。
  哪怕自己昨天把他气成那样,还不小心冒犯了他。
  思及昨晚自己对师父的“冒犯”,谢无忧的脸都涨红起来。
  他抱着被子翻滚了一圈不知道想了什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然后又睡着了。
  西门吹雪去后山打坐吐息了一个上午,中午用过了午饭才回到自己的房中。结果一看那小子还在自己床边睡得香甜,只差要吐泡泡了。
  谢无忧正酣睡着呢,突然一股冷风袭来,被子被揭开。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对上了师父一双寒潭似的双眼。
  “早啊师父……”他打了个呵欠,含糊的说道。
  西门吹雪忍无可忍,斥道:“午时都已经过了,你还不起来?”
  这徒弟怎么能懒成这样?真的是自己亲自养大亲自教导的吗?
  西门庄主表示怀疑。
  第8章 吹雪与无忧(8)
  这次事件好像就这么过去了,又好像其实一直没有过去。
  从这天开始,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而且是不能逆转的改变。
  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两个人都在装作若无其事……
  后来,谢无忧当然也知道了那天晚上真实的情况,他自然是十分愧疚,但西门吹雪的情绪过去之后,就平复下来,并不会一直责怪他。如此一来,愧疚的情感无法发泄出去,就又转变为别的情感,添砖加瓦。
  谢无忧得知那叶秀珠其实是想要杀自己之后,唏嘘一番,也就罢了。
  倒是西门吹雪忍不住问他:“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你么?”
  谢无忧笑笑说道:“这个世上无法理喻的人那么多,我要是都要去搞清楚他们在想些什么,那不是累死了?我宁可把精力放在更值得自己投入的事情上。”
  这话说出来,倒惹得西门吹雪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感慨的说道:“你到底是长大了。”
  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了。
  谢无忧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件事,西门吹雪不能。
  那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现在有人想要伤害他。要是可以这样轻轻放过,那就不是西门吹雪了。
  小城的酒楼。
  这是小城内装修最好看起来最高档的酒楼,做的菜酿的酒也相当不错,每日里迎来送往,客流量不小。
  这自然也是江湖人最爱踏足的酒楼。
  三年前在这里,谢无忧一剑击败了成名已久的苏少英,从此打响了名声。人们都道江湖上又要出现一名极为厉害的少年剑客了,可没想到的是,他们并没有等到谢无忧顶着西门吹雪唯一弟子的名号踏足江湖,而是惊鸿一瞥之后,又销声匿迹了。
  不过谢无忧这个名字,依然算是在江湖上打响了名号。
  人们盘点新一代剑客的时候,总是绕不过他的名字。
  今日的二楼,自是不见当年的白衣师尊与少年徒弟,靠窗的位置,坐着的是一名穿着鹅黄衣裙的女子。
  桌子上摆放着酒菜,还有一柄鲨鱼皮鞘的长剑。
  叶秀珠端起小酒盅,慢慢的啜饮着,出神的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长街。
  此时,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
  能感觉出来人气息绵长,后劲有力。
  叶秀珠眉头一蹙,放下酒杯朝着楼梯口看去。
  她的手猛然抓住了剑柄,紧紧的握住了。
  此时来人已经走了上来,却是一个躬着背弯着腰的老汉,胡须都花白了。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练家子。
  叶秀珠暗笑自己风声鹤唳,抓住剑柄的手又松开了。
  可没想到的是,那老汉竟然颤颤巍巍的朝着她走来,在她跟前站住了,老秋横气的干咳一声清清嗓子,开口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峨嵋派三英四秀之一,叶秀珠姑娘?”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叶秀珠冷笑起来:“西门吹雪就派了一个老头子来找我?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叶姑娘。”老者没有动气,而是点点头算作打了招呼:“无冤无仇之下,你就对着我们少庄主暗下杀手,这是否违背了你们峨嵋派的侠义之道?”
  叶秀珠抿唇,沉默了一下,柳眉竖起,冷笑起来:“那你们少庄主侮辱我师兄,害得他入了魔障。好好一位少侠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却终日躲在山中不再露面,这就是你们万梅山庄的侠义之道么?”
  老者闻言,缓缓抬起头来。
  原来是老熟人,万梅山庄的老管家,柏叔是也。
  只听他平和的开口说道:“我们少庄主与苏少侠之间是正大光明的切磋,在你口中,怎么就成了侮辱呢?苏少侠技不如人发愤图强自愿苦修,来日说不定会有一番大造化。这,岂不是也是我们少庄主的功劳?叶女侠此举,恩将仇报啊。”
  叶秀珠气愤的说道:“好好好,好一张利嘴!”说着,却听“当啷”一声响,她的长剑已经出鞘,冷笑着说道:“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嘴厉害,还是我的剑更厉害!”
  武林中人就是这样的,一言不合喊打喊杀,那是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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