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微微浸染了双眼。
焦亭远看见了黑雾从薄病酒身上丝丝缕缕地渗出。
那黑雾似乎有生命。
不知听从谁的指挥,它们飘向阵墙,轻轻松松穿了过去。
黑雾与行星相比,显是没有杀伤。
没有人将它放在眼里。
如情人披着的黑纱,它温柔地落在一个黑衣身上。
下一刻,他眼神骤变,竟攻击起了同伴!
被他攻击的人惊慌失措地躲闪。
黑雾从他七窍钻出,寻找下一个宿主。
乱作一团。
萧清影醒来时看到的便是所有人在不分敌友地互相残杀。
刹那,她仿佛回到当初的骊山。
那场大战,修士战胜了魔族,所有人都以为要结束了。
黑雾却从天而降,淹没一切。
然后,便是无休止的屠戮。
直至无人生还。
姬成文慌忙后退,眼看形势骤变,立刻决定离开。
身后有人撞了过来。
姬成文身体一颤,扭头看去。
姬宣的剑贯穿了他腰腹。
血沿着剑尖,砸在花瓣上。
阴着脸,姬宣再进一步,听皮肉被剑刃撕开,她露出笑容,“皇兄,你去陪琴姬吧。”
姬成文冷笑,“宣姬,不过是看在你还有利用价值的面上,才留下你的性命。但如今,你的命也不要紧了。”
下一刻,她被灵力振飞!
姬宣重重摔在地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姬成文淡然掏出丹瓶,吞下几粒丹药。
他腰间的血洞缓缓愈合。
“不可能!你既然是灵源守护之人,怎么可能——!”胸口剧痛,不及说完,姬宣捂住心口呕血。
她想站起来,却被几个黑衣修士淹没。
姬成文嫌恶地转脸,最后一眼在姬琴的尸首上停留了一下。
权力,至高无上。
人心,不值半文。
余下的黑衣修士护着他,唤出飞剑飞速逃离。
丛雨生:“阿兄,我们也快走吧!”
焦亭远看向离离。丛雨生扯他衣袖,“阿兄,沈碧只是将你当义兄看,她心中从未有你半分!你又何苦为了她的孩子将自己置于险境?!需知那瓶‘碧云天’效果最好,你已给了她,便是大恩大德了,不要为了儿女情长坏了大事!”
焦亭远眼眸微颤,“我……”
丛雨生紧抿嘴唇,忽地抛出一片药散。
焦亭远双眸失焦,昏倒在地。丛雨生一把将他扛起,望向离离方向,“外甥女,可别怪舅舅我狠心!”
魑魅魍魉感染了所有黑衣修士后,穿过阵墙,回到薄病酒体内。
薄病酒身体一松,摔倒在地,“嗷!”
他扶着腰。
一片阴影笼罩了他。
薄病酒抬头。
萧清影站在他面前,鬓发散乱,遮住大半张脸。
她的眼神清透明亮,似洗刃的剑。
薄病酒还记得在幻境里,她知道自己不是魔尊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萧清影。
“魑魅魍魉……”萧清影话里蕴含之复杂,千篇难书,“人或许能向善,但恶就是恶。”
薄病酒垂下眼帘。
看来是误会啊。她还是觉得自己是魔尊。
亦或者,她已经看出来了,可是因为魑魅魍魉,她不能面对?
“我……”薄病酒想说,也许他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系统。”
系统:“宿主。”
薄病酒:“现在的好感度,是不是降到负数了?”
出乎意料,系统带着笑,“不,已经95了,你做得很好,就差一步了,宿主。”
真的假的?
薄病酒不觉盯着萧清影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分为自己而动摇。
但下一瞬,他忽觉失重。
原来周围的黑衣修士自相残杀,最后一个还自尽了,都死光了。
可他们死光之后,这阵法没有消失,那地上的血反而汇聚成河,全都流向了阵法中央。
咒文由红转白,刹那,几人身下出现白光。统统坠了进去。
离离坐起来,捂着头,“这里是哪里……”
武洋悠悠醒来,“我们不是被困住了吗?离离,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挟持了姬成文,然后……”
离离当然记得,“然后我们就回骊山了,师尊夸我做得特别好,他说……”
戛然而止。
武洋诧异,“他说什么?”
离离摇头,“看来不过是幻境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萧清影走过她俩身旁。
离离喊住,“清影姐,你去……哪里?”
她声音放轻了。
因此时看清周遭情况。他们竟在一片浩然海上,身下有鲸鱼游过。薄薄的海面,仿佛一层屏障,将他们与海底隔开。
而眼前,像是远在天边,又像近在眼前,一轮明月斜斜坠在海上。
月坠之所,天地一线。
找到了,月箭。
第112章
月亮融化似的倒在天边。
萧清影靠近,它便离远。走远了,它也还是那般大小。
似乎月亮就是无法触碰的。
朦朦胧胧,一个光团。
薄病酒摸着摔痛的屁墩,站起来,“那是……月亮?不会吧。月亮不是坑坑洼洼的吗?”
对了,小毛。
他到处找小毛的踪影,终于在远处地上发现一条白。
薄病酒把小毛捞起来。
小毛像是失去力气,“薄病酒,你快走吧。”
薄病酒不明所以,“走去哪里?”
小毛:“到哪里去都行,只要不拿回所有的魑魅魍魉,你就能平安无事。”
薄病酒一头雾水,“可一开始你让我找到它们,振兴魔族不是吗?”
小毛气打不一处来,“你话这么多干嘛?”
薄病酒揪它耳朵,“生气干嘛?”
它当然生气。
气自己英明一世,糊涂一时。
这个人是薄病酒吗?应该是的,但并不是记得过去一切的薄病酒。
但是在小毛心中他就是薄病酒了,而那个人是“魔尊”。
虽然他记得小花园的点点滴滴,可是这个“薄病酒”给他的感觉,才是那个跟它在小花园烧烤还差点烧了花墙的少年。
从进入这里开始,“魔尊”就开始压制“薄病酒”了。
在幻境里,小毛意识到,“魔尊”要将“薄病酒”的意识关起来。
其他三人的意识被困在幻境里,便永远醒不来。
但薄病酒能醒来,只是醒来的不是他,是“魔尊”。
难道打破幻境就能救“薄病酒”吗?
小毛知道,拥有完整魑魅魍魉的就是“魔尊”。
而薄病酒不是魔尊。
萧清影发觉她如何也触碰不到月亮,心急起来。
她很少这般着急。
急得不顾形象,奔向月亮。
可她越急,月亮越远。不管怎么跑,月亮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咫尺。
从幻境出来之后,灵力又消失
了。
不知跑了多久,她脚步终于慢了。
要怎么才能拿到月箭?
她太需要月箭了。
萧清影记不得多久没见过汗水了。
少年时,在骊山,日复一日地射箭,汗水模糊眼帘是常事。
后来修为上去了,汗滴与流血一样难得。
甚至大战时血色染衣,也不曾落过一滴。
滴答。
沿着额头,顺着眼睫,汗滴落在地上。
萧清影闭上眼。
记忆回到很久以前。
绮罗与君恒来骊山的第一个中秋夜,师尊怕他俩思乡孤独,便让她带俩小孩去最近的集市凑热闹。
正逢她抽芽似疯涨的年岁,一身劲装束着青松般的身板,苍劲青翠。
俩小孩知道要下山,开心疯了。
而她首次受师尊嘱托,板着脸,认真接下。
集市很热闹。还没有魔族作乱的世道,人间一派祥和。
绮罗和君恒到处乱跑,萧清影无可奈何,一手牵一个。
她是个小人,他们俩是个小小人。发觉挣不开,两人就商量,拉着萧清影的手转圈。
直到撞翻了一个小摊。
萧清影把师尊给的银子都赔了,三个人最后只能坐在桥边看月亮。
“师姐。”绮罗顶着乱糟糟的双髻,手里拿着她压碎的半截糖葫芦,肥嘟嘟的手,指桥底河面,“你看。”
萧清影顺势望去。
圆月映在河面,荡悠悠。
一艘小舟停在河上,普通百姓,一家人言笑晏晏。
小孩伸手去捞水中月。
怎么也捞不到,他急了,差点一头栽下河去。幸好父亲看到,眼疾手快地抱了回来。
一家人的笑声甚至盖过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