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提到死去的司念念,司听白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泛起痛。
九岁的她第一次经历死亡,没想到主角是她自己。
她不能理解为什麽,明明自己还活着,可母亲非要外界认为自己死掉了。
虽然给的解释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再陷入这样的危险中,但司听白总觉得没有那麽简单。
因为也正是从更名改姓后。
活下来的司听白不再是独立的人,而是一根必须依附在司明裕身边的藤蔓。
她的生活她的一切,几乎全都由司明裕监管着。
那漫长压抑的青春期里,司听白被迫承受着司明裕那扭曲的亲姐妹为名,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爱意
“念念,我还有一个问题。”程舒逸感受到司听白此刻的情绪静下来,她慢慢坐下去,保持着与司听白平视的姿势,轻声问询着:“司雪,跟你是什麽关系?”
这个问题压在程舒逸心中很久了,她一直想找机会问出来。
现在,就是机会。
“她是我小姨。”
听到司雪的名字,司听白没有犹豫脱口而出,但她随即反应过来猛然抬起头,表情里满是困惑:“姐姐你怎麽知道?”
这麽多年,司雪了无音频。
在外界眼里早已经是消失的存在,可程舒逸为什麽会知道自己小姨的名字。
程舒逸看着司听白的眼睛,那双眼眸纯粹,毫无半分隐瞒。
看样子,司听白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因为我的姐姐当年就是你小姨的秘书,”慢慢地叹了声气,程舒逸抬起手轻轻挽起司听白被汗浸透的额发,柔声问:“如果司氏集团二把手司雪是你小姨的话,那麽司氏集团的总经理司雨,是你的妈妈?”
她的声音温柔,几乎是带着哄。
虽然很想了解关于当年更多的事情,可当初司听白也是受害者,又只有九岁。
程舒逸心疼她,不敢逼问太紧,怕刺激到她。
“对,司雨是我妈妈,司雪是我小姨。”司听白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了,她耐心回答着:“但我从小是跟着我小姨一起长大的,其实这些事情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但是我有一个日记本,我会写日记,在被关在医院养病的时候,我就会翻日记本。”
那本小小的日记,浓缩着司听白美好幸福的童年生活。
里面事无巨细记载着每次跟司雪相处时的快乐。
司氏集团涉猎范围很广,大人们的工作很忙,但司雪却愿意抽时间出来陪着司听白玩儿。
她会陪着司听白参加亲子活动,会带着司听白去自己工作的地方玩儿。
司雪耐心又温柔,比司雨还要像母亲。
甚至曾经司听白一度真的是将司雪当母亲看待的。
那些模糊不清的回忆在一个一个文本里活过来。
但司听白能保留下的也只有那些文本,因为司雪失踪了。
“失踪?”程舒逸一愣,“你是说,当年那起绑架案后,司雪也失踪了,对吗?”
当初不论是程游历的电话还是报社拿到的新闻消息,那场绑架案的受害者都是司雪。
可为什麽,真正出事的人却是司听白。
越来越多的疑惑,程舒逸理不清,她看着同样茫然的司听白,眼神里满是困惑。
“对,”再次提起当年的事情,司听白也有许多不解的地方:“明明我日记里记录着的小姨最疼爱我,可是在我住院期,我小姨一次都没出现过,后面我问二姐,她的回答也是不知道。”
“那还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吗?”程舒逸耐心询问着:“你其她的家人呢?”
奇怪的地方。
司听白抿了抿唇,开始在脑海里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事情。
那场绑架案给司听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她每天都要吃下许多药丸来控制情绪,那些药物让她的大脑越来越迟钝,也越来越乖巧。
她自闭了两年,两年间未曾开口讲过半句话。
一直到十二岁,司听白都还在定期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绑架案后,司听白搬到了老宅子养病,除了保姆外,司听白能见到的人只有司明裕。
司明裕。
“有,”司听白突然激动起来,她抬起头说:“我被绑架后,家族生意受到重创,我的二姐回国接手管家,她那年十八岁。”
百年基业的司氏濒临破产,是司明裕用了六年时间才慢慢将司氏起死回生。
而司雪下落不明,司雨退位,十八岁的司明裕回国管家。
似乎所有事件的扭转点都是因为那起绑架案。
某个大胆的猜测在程舒逸心里一闪而过。
她看着司听白,表情变得严肃又认真:“你想不想让司念念死而复生?”
第134章
“让司念念死而复生?”司听白满脸不解,她看着此刻满脸认真的程舒逸,轻声说:“可是姐姐,司念念在十年前就死了。”
死在十年前的人,又该怎麽复生呢。
过去是纸媒的时代。
那年绑架案后,京城几乎所有报纸都刊登着司家三小姐的死讯。
司念念的死亡早已经随着网络的飞速发展,与那被淘汰的纸媒一起被遗忘。
甚至就连被死亡的司念念本人,也在那一年数不清的药丸里,被驯化为司听白了。
“如果司念念真的死了,”程舒逸忽而一笑,轻声道:“那坐在我面前的人是谁?”
原本以为这场死亡是司家人密谋的一场局,但现在看来,本该是局中最重要棋子的司听白却对此一无所知。
司家当年费了那麽大的力气,不惜更改女儿的所有身份记录也要将司念念的死亡昭告天下。
到底是想要隐瞒什麽呢。
程舒逸想不通,她看着同样不解的司听白,轻声讲出心里的疑惑:“念念,你有没有想过,这场绑架案其实并没有那麽简单。”
就像当年周昭的死一样。
程舒逸总是觉得,事情不可能这麽巧。
为什麽自己跟周昭上山时两个人都没有出事,偏偏周昭一人走山路就出事了呢。
她那被砸毁并且抽走存储卡的相机,以及程舒逸后来上山找到的那角残片。
周昭性格沉稳,做事认真,即使在非常紧急慌乱的情况下也能保持冷静。
所以程舒逸不接受周昭是脚滑失足摔死的这个说法。
若说以前只是猜测。
那麽现在,程舒逸可以肯定这其中一定有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并不知道程舒逸心中所想的司听白摇了摇头,满脸疑惑:“姐姐是发现了什麽吗?”
关于当年的被绑架,司听白所剩的记忆有且仅有的,就是与程舒逸共渡的那两天两夜。
人会下意识屏蔽掉痛苦的回忆。
但奇怪的是,司听白将被绑架这件事屏蔽的非常彻底。
以至于她能记住的,只有程舒逸。
“当年我跟周昭一起上山,线人给的消息是司家二把手被绑架,可山顶那个坍塌的小木屋里只有你,后来我带着你走大路试图与救援队汇合,而周昭走了小路,准备把山顶的情况带下去,”再次提起这个名字,程舒逸的心脏还是会泛起钝痛:“但当我在病房里醒来时,得知了你的死讯,而周昭,音频全无。”
当年那件事有太多的疑点。
程舒逸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周昭的报社找她,却只看见了一则惩罚通告。
程舒逸与周昭因违背了报社的规定,被新闻界双双除名。
周昭名下所有发布过的新闻全部被删除,她参加过的采访做出来的报道,全都被另一个人的名字更替。
就连当年的同学们,只要听见是跟周昭有关的消息,也都会瞬间变脸,生硬地说不知道。
现在仔细想来,抹除周昭痕迹的手段,跟让司念念死亡的方法是一样的。
存在过的证明被毁掉。
有人要她们在大众的记忆里消失。
可又有谁能用这麽大的权利做到这一切呢。
司听白也反应了过来,她的表情变得凝重:“所以姐姐是怀疑周昭的死跟我的家人有关?”
自从得知周昭并不是程舒逸曾经的爱人,甚至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时。
司听白对周昭的那点敌意也全部被消除。
她知道程舒逸有多在乎这个人,可这个在乎,司听白却一丁点也不吃醋。
“不是怀疑,”程舒逸的语气严肃,斩钉截铁道:“是肯定。”
“当初我跟你二姐的交易,就是换回周昭。”程舒逸轻轻叹了声气,回想起那个雨天,她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雨点砸下,无边冷意将她吞噬:“可是周昭的骨灰,是在写着你名字的坟茔里挖出来的。”
听到司念念的坟茔时,司听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什麽?”
坟茔。
这是什麽东西。
看着司听白茫然的表情,程舒逸有些心疼,她抬手轻轻抚上司听白的脸颊,轻声说:“在司家陵里,最新最小的那个坟茔,写着的就是司念念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