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将明信片全部拿出来,信封空掉了,里面并没有如程舒逸预期里的手写信。
有且仅有的就是这张名为和好券的明信片。
程舒逸慢慢轻抚过明信片上的这六个字,刚刚还忐忑的心情瞬间变得欣喜,她的眼框还残着刚刚的生理性泪水,整个人却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
似乎是老天都感知到了她的悔意,特意为她送来了靠近司听白的入场券。
指腹无限温柔缱绻地抚摸过纸页,动作轻柔到就像是在抚摸司听白那颗破碎的心脏般。
隔着时空程舒逸感受着司听白当初落笔写下这字时的那份心情。
这是张纯手工绘制的明信片,看着手绘上去的可爱小狗小猫小花朵图案。程舒逸脑海里已经不直接浮现出司听白细心装点和勾勒出图案时的想法。
盯着这六个字笑了好一会儿,眼眶的残泪涌不尽般持续地泛滥出新泪,程舒逸慢慢地将明信片反转,藏在明信片后面的字迹出现——
【这是一张,专属于程舒逸小姐的使用券,字如其意,不论以后两个人间发生多麽大的矛盾,程舒逸小姐都可以使用这张券要求司听白回到她身边,即使是程舒逸小姐的错,这张券也可以抵消一次司听白的生气,此券永久有效,一次亲亲可以增加一次券的使用机会哦,请程舒逸小姐随意使用,爱你】
逐字逐句地看完每一个段落,程舒逸的笑意更甚,她的肩膀随着笑的晃动颤抖着,情绪变化的突然,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如果这张券是放在过去,可能会被嫌弃幼稚,可此刻却像是拯救程舒逸于困境中的最后一根藤蔓,她牢牢攥紧券在掌心,仿佛被抓握住的不是一张轻飘飘的纸,而是随时会逃跑的司听白。
这张券永久有效,是司听白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
亦是司听白爱意带给程舒逸的安全与掌控感。
心满意足地将券拥入怀中,程舒逸闭上眼睛,任泪珠滑落。
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哭过了,也分不清此刻的眼泪到底是生理性的泪水还是别的,程舒逸已经顾不得这麽多了,她恨不得现在就拿着这张券去叫司听白兑现承诺。
如她自己承诺的那样,再次回到自己身边来。
胃部的痛感随着这明信片的到来而缓解,长久跪着的双腿已经酸麻发痛,将券抵在心口处,程舒逸尝试着慢慢站起来。
可随着站起的动作,她的眼前一黑,刚刚坐起的身子又踉跄着跌回去,慌乱中下意识伸出的手抻在了柔软上。
那软得跟云朵似的兔子玩偶被压住,程舒逸意外触碰到了玩具中的一块坚硬。
跪坐在地上的人不再尝试着起身,程舒逸腾出手将被遗忘在一旁的玩偶给捞回来。
长指轻轻在玩偶身上按压着,在兔子玩偶心脏处,程舒逸找准了那个坚硬的似乎是芯片的东西,没有犹豫地按下去。
【咳咳,亲爱的姐姐】
随着程舒逸指尖的停顿,司听白的声音从玩偶里传出来。
捧着玩偶的手一顿,程舒逸竟一时间忘记了下一步的动作。
安静的客厅里,程舒逸跪在满地狼藉中,静静地听着司听白的声音。
如果不是大理石地板仍旧硌得程舒逸膝盖发痛的话,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玩偶并没有因为程舒逸此刻的失神而停止出声。
【我是司念念,很抱歉在一见面时并没有用本名与你做自我介绍,因为九年前的那场意外,我的家人将我的过去全部做了隐瞒,所以出现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只能用司听白的名字跟你自我介绍,可是姐姐你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我,我真的很高兴,当年那个约定不止我一个人还记得,姐姐或许会疑惑为什麽我恰好出现在了你身边,又如此爱你。】
在清晰地听见司念念这三个字时,程舒逸的呼吸停滞,整个人如遭雷击困坐在了原地。
她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可玩偶里的录音仍旧在继续播放着。
司听白的声音温柔似水,带着少年气的鲜活,像一把尖利的刃,强势地破开程舒逸腐烂表皮后灌入潺潺清澈如流水般的爱意。
【我想告诉姐姐,这份爱并不是突然降临的,也请不用怀疑或者将我推开,因为从姐姐把我从山洞里救出来的那一刻,在我们分离的过去九年里,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我都在爱你,我很怕在我长大的时间里你身边已经有了别的伴侣,所以我将成年礼当成见你的倒计时,在你我未曾见面的每一天里,我都在想念你。】
【你救赎我于往故,温暖我以岁月,我天资愚钝,但在爱你这件事上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程舒逸小姐,请放心,司听白会是永远爱你的那只小狗。】
【并向你保证,这是份仅你一人的,爱。】
一分钟的录音很快播完,司听白的声音突然消失,客厅再次恢复了安静。
播完录音后的玩偶又变成平平无奇的模样,可程舒逸的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腾出握住玩偶的那只手,程舒逸干脆利索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安静的客厅中,这一巴掌丝毫没有留余力,程舒逸的脸颊泛起火辣辣的痛。
她着急确认,没有犹豫再一次按下了玩偶心脏的位置。
少女认真而又俏皮的声音再次响起,成为这死水一般的客厅里唯一的鲜活。
当再一次清楚听见司念念这三个字时,程舒逸突然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错乱。
如果司听白是司念念的话,那麽那天挖开的坟墓里,借着司念念名义埋藏在墓碑下的骨灰就只有周昭一个人吗?
巨大的冲击让程舒逸有些缓不过神来。
当天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周昭身上,所以并没有去关注坟墓里是否还有另一个骨灰盒。
怪不得司明裕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自己去挖掉亲妹妹的坟墓。
怪不得司明裕会那麽有把握那场交换会让司听白死心。
原来那旧坟里埋藏着始终都只有周昭一个人。
那从山顶抱下来的女孩活下来了,司念念没有死,自己坚定的记者理想并不是错误的。
二十岁的程舒逸曾经真真切切地救下了一条人命。
并且在九年后,收到了来自当年那个被自己亲手救下的小女孩回馈的无限爱意。
司听白,不,司念念靠近自己不是骗局。
她的爱意从头到尾都是干净坦荡,热烈且鲜活的。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程舒逸再次按下玩偶的心脏位置,一字一句地倾听着司听白向她诉说着爱意。
自从当年的变故后,程舒逸用两条人命将自己压住,她拒绝身边所有试图向她靠近的温暖。
程舒逸将自己困在了心魔牢笼里,她像个游离在这具名为程舒逸的躯体外的亡魂。
用这躯体的双眼看月落日起,看雾散云出,看四季变化,看着自己清醒地在痛苦挣扎中沉沦。
可是现在,程舒逸那溃烂的伤口被人挖去一块,溢出殷红的血,健康的血。
当亲耳听见这一切时,程舒逸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周昭确实因她而死,可另一个人,却靠着对她的爱意活了下去。
她的理想是对的,她收获到的爱是纯粹的。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晚上司听白会在路灯下痛哭,怪不得她会崩溃,怪不得她会责问自己为什麽没有认出她。
程舒逸突然笑起来,她将脸颊埋入那柔软的玩偶身体里,眼角溢出温热。
无声的泪滴没入玩偶的身体中,程舒逸无比虔诚地亲吻着玩偶,闭上眼睛任泪滚落。
悲喜交织的情绪撕扯着程舒逸,可她却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泪水淌满脸颊,身体因为狂笑而颤抖着。
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玩偶,而是司听白。
那个被她救下的女孩还活着,并且活的很好,很健康。
司听白就是司念念。
司听白就是司念念。
不断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程舒逸的笑声渐渐变了调子。
积在她心底那长达十年的厚重霜雪被挪开一角。
压抑在冰封霜寒下的情绪渐渐变成嚎啕大哭。
回荡在客厅中。
……
……
“阿嚏。”
刚刚结束了一场拍摄的司听白打了个喷嚏,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揉了揉鼻子。
不知道为什麽,司听白突然心悸了下。
某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口蔓延着,她难以形容出这感受,就像是有人正在为她而欣喜又像是在哭泣。
是程舒逸吗?
想起这个名字,司听白微微皱了皱眉。
“听白,你是不是感冒了?”正审片的拍摄导演抬起头,语气里有些关切:“江城的气候多变,虽然四月了,但你还是要多注意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