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看着印有机密两个字的文件袋,程舒逸想到了上次自己拿到文件时俞原野的警告,于是她又坐回位置,拆开了那尘封九年的秘密。
  风铃声再次响起来。
  似乎有人出去了。
  第62章
  被强行送回病房的司听白早已经不再挣扎。
  她像一个被掏干净棉花的破布娃娃,整个人就这样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不出声也不动弹,任由把她从床上绑走的黑衣人们再将她放回。
  被窝里早已经没有了她的体温,病房里清浅的消毒水味让司听白有些想吐。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对不住三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小心地将司听白嘴巴上的束缚解开,然后小心掖好被角,语气里有些自责:“您别跟司总置气,她也是因为心疼您。”
  刚刚司听白在听到程舒逸答应那句同意后挣扎的厉害,两个训练多年的散打运动员都差点没把人按住。
  挣扎间弄伤了司听白的手臂,细白腕骨上有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短短半年不见,司听白比离家时瘦了好大一圈,178的身高,竟轻到随随便便单手就能抱起来的程度。
  这些都是跟了司明裕多年的人,基本上都是看着这位金尊玉贵的三小姐长大的,更是知道司听白对司明裕来说有多重要。
  自从司听白九岁那年经历绑架案后,司明裕对司听白的控制欲近乎到了变态的程度。
  从九岁到十八岁,司听白除去考试和上学,几乎没有机会再走出司家半步过。
  全天候不间断的监视,就连去参加个考试,司明裕也会暗地里派出五六个人跟着。
  偶尔司明裕工作不忙留在家时,司听白当天不论什麽安排,都必须延后,要保证二十四小时随时随地呆在司明裕视线里,就连吃饭和睡觉都必须在司明裕的陪伴下进行。
  而当初知道司听白在成年礼上离家出走的司明裕勃然大怒。
  她一直撑到所有宾客走完后,愤怒地砸毁了宴会现场全部的装饰。
  那千金难求一颗的鸽血红,准备给司听白的成年礼物,摔在地上的瞬间变成不值钱的废品,司明裕近乎疯狂的举动吓得全场人大气不敢出一个。
  沉默着的司听白没有理会身旁絮絮叨叨的人,她安详的仿佛死去,除了偶尔眨动的眼睛外,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您不知道,”黑衣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您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司总的日子不好过。”
  自从砸毁了现场后,司明裕整个人性情大变。
  原本情绪稳定温润有礼的人变得喜怒无常,过去生意场上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司明裕会毫不怜惜把对方折磨到‘死’才算结束。
  失去三小姐的家也变得死气沉沉。
  司明裕再也不愿意休息,只有在收到那个安插在三小姐身边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时,才会露出丁点笑意。
  “您要不…”黑衣人的话还没说完,被身后的人拉了一下。
  她的同伴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
  反应过来的人意识到自己话多了,恭恭敬敬朝着司听白鞠了一躬,然后齐刷刷地撤了出去。
  这群人来时突然,走的也飞快。
  再次安静下去的病房,司听白仍旧维持着刚刚的动作。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她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恍惚感。
  醒过来的司听白没有看见程舒逸,刚准备起身去查找时,就被闯进来的人给绑住了。
  束缚用的绳索死死捆住手脚,嘴巴也被胶带紧紧勒住,要不是一眼认出闯进来的是司明裕的人,司听白还以为自己又要被绑架了。
  直到她被绑进那间咖啡店,听到程舒逸的声音。
  司听白才明白司明裕的用意。
  曾经自己问过的那个名字被当成卖场的筹码,和自己放在一起,拿去做交易。
  在听到程舒逸说那句她不的时候,司听白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她拼了命地想挣脱手脚的束缚,跑到程舒逸身边去,与她并肩。
  她想告诉司明裕,程舒逸是自己爱的人,即使被司家除名,即使不再是司家三小姐,即使要拿自己的一切去交换,司听白都愿意。
  她想冲出去告诉程舒逸:“我不想回去当司家三小姐,我也不想去做什麽接班人,我只想跟你走,你选我吧,我会帮你赚很多很多钱,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爱。”
  可是司听白没有想到,程舒逸那句不,并不是因为在乎自己。
  而是单纯觉得司明裕给出的代价不让她满意。
  程舒逸的声音冷冰冰的,听起来毫无情绪起伏。
  就像在洽谈一桩不太满意的生意。
  而交换的全部筹码,是自己的爱。
  自己那廉价,又不值一提的爱。
  司听白眨眼的速度慢下来,眼眶里挤满了委屈,这重量压到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突然觉得身体好痛,被绑过的手脚痛,被强力胶带束缚过的嘴唇痛,被刚刚那个人弄伤的手臂痛。
  还有被程舒逸毫不犹豫抛弃的那颗真心,更痛。
  司听白慢慢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指尖死死攥住被角,似乎通过这种方式来减轻痛苦。
  自己抛弃所有,拼命想跟司明裕证明的一切,被程舒逸的决绝击碎。
  对于程舒逸来说,司听白这个人不过是二选一被毫不犹豫舍弃的存在。
  承载到极致的眼眶疲惫地眨动了下,泪水彻底决堤,司听白将脑袋彻底埋入被子里。
  将自己蜷缩成团的司听白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即使闷在被子里,她还是觉得好冷。
  身体是冷的,是痛的,皮肉里涌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无数刺骨的寒冰。
  安静的午后,今天是江城入冬后少有的晴天,即使烈日高悬,人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冷意。
  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的人不再动弹。
  良久,病房里响起压抑到极致的哭声。
  ……
  ……
  读完全部卷宗的程舒逸离开了咖啡店。
  她没有直接回病房,甚至也没有走多远,就这样临街而站,为自己点了支烟。
  掌心里的血迹早已干涸,浓浓的铁锈味凝结成痂。
  早已经落尽绿意的枯树颓然地站在这场凛冬中,等待着只有它和叶子的春天。
  浓烈的尼古丁化作烟雾跳升,程舒逸感受着自己的身躯无尽下沉。
  午后医院的街旁并没有什麽人经过,长长望不到尽头的柏油路接住落下的冷阳光,明黄色的反光漆经过无数车辆碾压,早已经残缺斑驳。
  程舒逸沉默地抽烟,任由自己的思绪散落成那路面上沉默的漆。
  心心念念的卷宗里关于周昭下落的有效信息并不多,但却记录了不少人的口供。
  对于周昭参与那场报道的事情,她的上司罗月华说那个专题原本是准备交给周昭做的,可是后面考虑到周昭年轻,这个报道又有风险,于是社里决定将周昭的报道权限撤掉了。
  至于周昭是怎麽再进入的现场,报道完以后的下落,罗月华表示并不知情。
  这个线索在九年前程舒逸就已经知道了,那个时候周昭只是说没问题,她会有办法解决的……
  一支烟燃到了尽头,程舒逸沉默地将烟掐在灭烟器里,然后沉步朝着医院走去。
  所有的疑惑都会在明天看见周昭的那一刻解开。
  文件上的周昭仍旧是失踪状态,那就代表着她还活着,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巨石被这个消息挪开了几分。
  心心念念的人终于要再见了,可是程舒逸却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麽开心。
  想起那还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和司明裕当成筹码进行了交换的司听白。
  还能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多久呢?
  司明裕没有逼着给确切时间,程舒逸也很默契地没有主动提。
  交接合同又需要交接多久呢?
  程舒逸不愿意去预估这个时间。
  咽下去的那口苦咖啡再次翻涌,苦涩感返上舌尖,弄得口腔和心脏都苦苦的。
  朝着病房走去的脚步也忍不住加快,踏过那斑驳不堪的漆,明明是刚刚那场谈判的胜利方,程舒逸却没有半分成就感。
  ……
  ……
  在推开病房门前,程舒逸突然停住了脚。
  她想起什麽似的又转过身。
  当再次回到病房时,司听白已经睡着了。
  程舒逸的手搭在门把上,脚步微顿。
  她的视线定格在床上那鼓起的弧度上,安静空荡的病房里,那一团小身影显得格外可怜。
  原本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此刻慢慢松懈了,还好,司听白还在。
  程舒逸轻轻关上门放慢脚步走过去。
  大哭过一场的人将自己闷在被子里,对此刻有人的靠近一无所知。
  程舒逸抬手掀开被角时,看见将自己闷到通红的人,眼神里有几分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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