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朝洞里扔了只野兔,洞里黯淡无光,我未看清本能地后退几步,他似乎略显疑惑地望了我须臾。
  “这,这是什么?”
  “野兔。”他冷冰冰的,又自顾拾掇了些枯柴。
  这几日打回的野味他都是这么处理的,起初的我并不敢尝试,可山里实在是没有吃的了。
  我用帕子擦干净了果子,递了一个给他,他双手腾不出空,果子快凑到他唇瓣了他眸子带了几分惊讶,我猜不透那是何种意思,他视线在我手上停留了片刻。
  “你吃。”他只是吐出两字,便又专注生火烤肉。
  野果子酸甜,生津止渴,还剩三颗,果子在我手里捂得暖,他拨动着手里的木枝,火光照亮洞口,我看清了他额心的汗珠。
  鼓起勇气朝他位置挪动,他似乎注意到身侧的动静,余光关注着我的意图。
  “这果子止咳,酸甜可口,公子也吃一个吧。”
  静了须臾,他未抬眼,只是伸手接了一个。
  我寻了一处离他较近的山石坐下,心里的紧张松弛一些。
  几日过去了,我不知道哥哥若没寻到我会做何打算,不过以哥哥的智谋,定然会向客栈打听,客栈的人瞧见了我被山匪掳走,山匪被诛杀后,官府定然会来。
  他看不见我的尸首,会知晓我无事,思虑此处后,我多日悬着的心得以放下。
  “明日天亮下山。”他的声音很干净,却给我一种无形的震慑,或许是对书生有何误解,总以为书生都是温文尔雅的。
  我不禁泛起笑,烟雾里弥漫着肉香。
  “好香。”
  “再等等。”这还是他少有会接我的话茬。
  几日下来,他都未曾问过我为何山匪要置我于死地,他不想知道,必然是不打算下山后一道走。
  可我与哥哥失了联系,无处可去,他若是去京城,我必然不能跟着去。
  下山后我只能试探问着他,“恩公,是要去哪?”
  “回家。”他淡淡应下,并未看我一眼。
  我只能表明要与他同行到客栈。
  道路同行,他没有理由拒绝,我自然知晓的。
  可入住客栈后,思来想去,要找到哥哥唯有找个定所先安顿下来,我人生地不熟,没有去处,又无法探清山匪是否会再次寻我麻烦,京城那些人若是得知我没死,会不会再寻他法。
  眼下能求助之人唯有他了。
  他既然不是前往京城,倘若愿意收留我,我大可安心住下,再寻机联系哥哥。
  只是他这样冰冷的人,若我不拿出诚意,恐是无法取得他的信任。
  为此我拿了身份鱼符敲响他的房门,果然,我刚开口表明,他那张冷漠的脸变透出寒意,我知道他不好应付。
  是以只能把事先备好的身份文书和鱼符交给他,上面有我的名字。
  沉默的间隙,他在衡量利弊,我等着他开口。
  得到他的允诺之后,悬着一晚的心安静下来,可却彻夜难眠,他虽答应收留我,可我不知他家中还有何许人。
  路途中问过几次,他才勉强开口,每每我唤他恩公时,他似乎总是皱着眉头,他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我叫王林。”这是他第一次与我道了姓名。
  王林?我心中暗念,只是他于我有恩,我若直呼其名似有不妥,若往后要借宿他家,以兄长身份唤他更为合适。
  “义兄,我叫李慕婉。”见他未答话,我只能解释说:“义兄对我有恩,这段时日,少不了麻烦义兄,婉儿这么称呼,可以吗?”
  他仍未应我,而这次我未瞧见他紧蹙的眉,他应该是愿意这么称呼的吧?
  一路上相处下来,我对他的好奇又多了几分,若是留在他家,怎么都得住上些时日,倘若家中人不好相与,都与他这般冷漠,倒是有些难。
  不过哥哥常说,人不可貌相,他虽冷漠,却非坏人,不若也不会在歹人手中救下我。
  若是个狂徒,那么在山洞躲藏那几日,该乘人之危有的是机会,可他没有,可见此人心中正直,是君子也。
  接连赶了月余的路才回到他家中,在京城十六年,我从未到乡下走过,原来乡下景致如此别致。
  从村口小道一路开满了油菜花,只是我们回来时,似有村民远远便打量着我二人,我有些不习惯,因为这儿的环境让我陌生。
  入了小院后,我看见了王林的爹娘,那是很朴实纯善的长辈。
  第一眼我便有亲切之感,只是王叔面容带了些许沧桑,想必是为着整个家的活计忙碌奔波。而王婶温柔慈爱,眉眼带着愁色,他们不知我的来历,看见我第一眼,却表现得很是和善。
  我在院子等着王家人商议,我不知道王林与父母说了什么,但是他答应我,会让爹娘收留我。
  我在院里耐心等着,这小院虽破旧了些,身后是望不尽的竹林,院里晒了些菜干,还有木头与碎屑堆砌,如此看来王家应是以木为生,那王叔便是木匠了。
  一个木匠家庭出身,这与我映像中的王林不同,他的气质,实在让我难以与木匠联系在一块。
  王家人最终决议收留我,答应我在王家安顿下来。
  王婶和王叔热情,替我收拾了新的房间,特意抱了干净的被褥,我很高兴能有落脚之地,只是初来乍到拘谨是难免的。
  我听见王林在堂屋与二老的谈笑,原来他是会笑的。
  并不像我所见时那么冷漠无情,或许他的冷漠只是因我的到来,扰乱了他的计划,给他徒增了麻烦,又或是他在防备我,故而特意表现如此的?
  我猜不准,但我觉得他身上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不像在京城时面对世家公子的淡漠无畏,而是一种想要探知的兴致。
  另外,有趣的是,王婶喊他“铁柱”,这是什么名字?
  我带着疑惑,好端端一表人才的少年,如何会叫这么个名字。
  王婶说,是因着小时候他体弱多病,故而才取了这么一个糙名,老话说这样好养活。
  这倒是听闻祖父说过。
  铁柱,这个名字与他……
  还挺奇怪的,可是后来听习惯后,我便把这种想法丢掉了。夜晚的竹林被风刮着,发出难以入眠的声音,我无法安睡,心里念着哥哥。
  ***
  闲来无事,我瞧见竹林小道上都是春日新开的花卉,正好用来装点小院,这小院布局不错,若是收拾一番,必然焕然一新。
  我与王叔提议,把那些杂乱的木枝堆到后院,把前院腾出来,王叔答应了。
  若想在王家久留,我寻思着应该找点生计谋生,不能只是倚仗王家的接济,若是能赚些银两,还能补贴王叔王婶。
  王林带我到镇子上寄了信,我不知道哥哥在哪,但是我们说好去燕州的,他寻不到我,想必会先去燕州安定下来。
  如此我把信寄去燕州,或许能联系上哥哥,以防万一,我还多寄了一封去京城。
  王林特意询问了掌柜我寄出去的信,我知道他提防我,至于我的身世,出于私心,我无法与他明说。
  第一封信我没有把握哥哥能收到,是以信里并未提及太多,即便他拦下我的信也无妨。
  天麓山山匪冲我来的,倘若他们受人之托,却未终人之事,以京城办事的规矩,不会留着天麓山山匪,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若山匪聪明,我与哥哥逃生的事情必然不会告知京城。
  那么我与哥哥此刻在京城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死人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威胁,即便如此,我也不能与王林坦言,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相信我,接受我继续留下王家村。
  是以,我隐瞒了身世,即便他话语几次三番有意无意试探,我只能状若不明其意。
  ***
  王林总是待在自己屋里温书,沉默寡言,我猜想他此次上京赶考不成,必然心有愧疚,倘若他未伸手相救,也不会滞留山上。或许眼下已经完成会试考核。
  我接受他对我的防备和堤防,是以那些冷漠与淡然,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只是希望借宿王家时日,能为王家出些绵薄之力,以报王林救命之恩,报王家收留之情。
  我跟着王婶打理家务,收拾小院,忙活女工,只是希望能偿还王家人的恩情。
  王家村村民大部分以采药为生,我想或许能借此谋生。
  清平镇物产丰饶,又临港口,诸多外商途径码头,药材销路自是不必担忧,或许我还能借此机遇炼制丹药,丹药所卖价格高,能赚到更多的银子,而王家村外的山头遍地药材,为我炼制丹药也提供了便利。
  我用药材炼制的第一批丹药,便是简易的安神香和提神香,王林备考温书伤神,提神香有助于清神醒脑。
  可我不知他没有焚香的习惯,他并未领我的情。
  不过习惯是可以培养的,我自作主张在他房里点上香,若他不信我,觉得我有旁的心思,大可把提神香拿去药房,一问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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