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王卓家住县城,借着家中关系,打听到李奇庆在狱中之况。
  接下来只要查出孙家暗箱操作的证据,证明李奇庆无罪,撇清与孙家关系,自然可以释放。
  可如此并不能阻止李慕婉嫁入孙家,他还有底牌。
  至于孙家是否会反击报复,连累亲人好友,以孙家多年在清平镇打下的根基,药商一事揭露,出些钱便能摆平,且孙家能联合县衙狼狈为奸,要挟李家兄妹,那么县衙也不可靠。
  几人聚在一块,商量着对策,王浩还有担忧,若孙家起死回生,再报复岂不是惹祸上身了。
  王林眸子坚毅,恶狠狠道:“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嘱托着,“我要去景宁县一趟,大婚前定然赶回来,婉儿那就有劳你们了。”
  众人都不知他最后筹算是什么。
  李奇庆的药材出了问题,葛阳许浩那探查出是孙家做了手脚,孙家近日急着找药商出手这批药材,王林拿了银票让葛阳许浩想办法用燕州药商的身份将这批药材买下,以解孙家暂时之困。
  孙镇伟脱手药材后心情大好,来了别苑看望李慕婉,李慕婉拿着那尊王林刻的木雕小像捂在心口,见孙镇伟到来,李慕婉又收起木雕。
  王林一路疾驰到了景宁县府衙,以匕首为信物,求见巡查使杨云山。
  杨云山看过那把匕首,不成想结下的机缘这么快就来了,他应了王林的约。
  王林只道长乐县官商勾结,欺压百姓,暗通款曲,更换军药。原本还要在景宁县待上几日的杨云山,却又不得马不停蹄赶往长乐县。
  若是前往长乐县巡查,晚几日定是无妨,可王林等不了,大婚在即。
  他必须得赶在李慕婉大婚前回到清平镇,杨云山知晓他的诉求后,原本还有所顾忌。
  可王林不要他承诺自己什么,只需秉公执法,至于人证物证尽数由王林提供,到了清平镇,这些证据都会呈上巡查使。
  巡查使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言,杨云山到了长乐县后便按王林所提线索一一查证。
  大婚之日,孙府红绸装点得喜庆锦色,宾客齐聚,唢呐声响,吉时算的是在亥时一刻拜堂。
  孙镇伟在庭院招呼宾客,李慕婉等在婚房,竹影残灯映在火红嫁衣的鸳鸯绣上,凤冠遮着眼帘,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铜镜里的新娘,粉白黛绿,气若幽兰,只是绝美如玉的容貌下,怀了一层失落。
  眼见吉时要到,屋外贺喜声音连绵不断,她却觉得刺耳。
  喜婆领着女使入了新房,“少夫人,吉时已到,咱们走吧。”
  李慕婉迟疑,不听催促,喜婆摆手示意女使上去搀扶。
  “孙少爷英年才俊,与少夫人郎才女貌,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老婆子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般配的,孙员外家大业大的,也就这么一个独子,往后家业不都是您的了,要老婆子说啊,还有什么看不清的呢?”
  李慕婉仍是不动,门外响起不合时宜的声音,孙镇伟言语威胁,步步紧逼:“今日乃大喜之日,亲朋好友尽数到齐,这婚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我劝你识相一些,莫要惹我 ,不然你那牢狱的哥哥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那就不一定了。”
  李慕婉手腕被捏了一道力,想挣扎却越发紧,她满眼厌恶瞪着孙镇伟,全身心都在诉说她的不愿。
  “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还在想着你那王家村的阿兄来救你?”孙镇伟言语奚落,满是不屑,“他早已回了京城,你以为他区区一个翰林院学士能耐我何?若他胆敢坏我好事,我定饶不了他王家一族。”
  “你敢?”李慕婉曷厉。
  “那倒要看你了,婉儿,你我今夜就会成为夫妻,往后孙李两家合作,手握清平镇永凌港各大州郡药商,富甲一方成为皇商指日可待。你得认清现实啊。”
  “请少夫人到正堂去,”孙镇伟卑鄙道,“想想你的兄长,还有王家村那一家子,再决定要不要行这拜堂礼。”
  李慕婉没法子,只能任他摆布,宾客挤满正院,火红的地毯从大门铺到正厅,喜婆给她正好凤冠,二人缓缓步入正堂,宾客议论纷纷,大多数夸赞这女子容貌惊艳,姿态如扶风弱柳,天下无双之言。
  李慕婉充耳不闻。二人步入正堂后,唱礼官开始宣式拜礼,嘹亮的声音绕过满堂红绸,荡在梁柱上经久不消。
  “一拜天地……”
  孙镇伟朝天地深深鞠躬,唯见李慕婉站如松柏,岿然不动,孙镇伟余光落空,微抬眸侧望,“你是不想见你兄长了?”
  只有李慕婉能听见的声音,面对此状,众人唏嘘不已,对此桩婚事心有存疑。
  李慕婉不情愿低下头,只是刚要垂眸,那夜色里一支利箭穿过喜灯,正堂檐下的灯火熄灭,暗箭飞过孙镇伟的发冠,钉在正堂墙上那张偌大显眼的囍字上。正戴的发胡乱散下,没了新郎官的礼正。
  堂内众人炸乱,孙镇伟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暗箭吓坏心神,狂躁地朝四下喊去:“护卫,护卫,有刺客!”
  李慕婉心底一松,一晚上的不安在这时全然松动,她望着那支箭,低声念着:“是阿兄……”
  她知道,必然是他来了。
  “今日乃我孙府大喜之日,阁下若是想讨杯酒喝,老夫不介意赠你一坛,可若是成心滋事,那可就怪不得老夫招待不周了。”孙凌武还算镇定。
  此时堂内人群里不少人议论。
  “这大喜之日,怎会有刺客?”
  “莫非是有人来抢亲?”
  “哼,”王林冷哼一声,“你孙家仗着清平镇四大家族的地位,恃强凌弱,暗箭中人,阳奉阴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强娶婉儿,眼下竟还要装作一副冠冕堂皇之态。”
  孙镇伟听得更是暴躁,朝那空旷的黑夜喊道:“少在这装神弄鬼,来人,今夜必将此人生擒,凌迟……”
  他话音未落,三支箭羽再次穿过,将堂内桌上摆放的红烛熄灭,就连酒盏也碎了。
  那震天的威慑声音从院外滚滚而来,一抹威严挺拔的身影在院墙之上卓然而立,月色落在他身上,一身黑衣,面容却泛着白皙,隔着暗色,李慕婉瞧清了他。
  “今日乃王某与孙家私怨,若尔等要走,王某不送。”王林手中弓弦拉满,众人闻声四散而去,他们不过是受邀来喝个喜宴,犯不着搭上这么档子事。
  孙府护卫蜂拥而上,王林只身前来,手中拉开的三支箭羽再次射出,直直朝孙镇伟而去,却被身前的护卫挡下。
  孙府的护卫身手不错,王林扫过上前的刀光,从腰间抽出长剑,剑柄在手腕空转几下,几乎是瞬息间,锋利划过其中护卫的脖颈,那人身躯应声倒地。
  身后欲要上前的护卫显然怔了须臾,很快又挥刀而出,越来越多的护卫围上去,王林眼神凌厉,冷静得骇人。
  剑锋撕破长空,如游龙穿横,他身轻如燕,腾空躲避攻击时,旋转的利剑如电光火石刺向众人,挥剑之快,疾如闪电,快如疾风。
  惨戾的厮杀响彻暗夜,护卫越来越多,李慕婉望着惊心动魄的一幕,回想起天麓山那夜,他便是如此只身破百人围杀,带着素未相识的她冲出险境,即便被山匪穷追不舍,他也没想过弃自己而去。
  刹那间,一道暗箭穿过人群,李慕婉观着局势,捕捉到那暗箭时喊道:“阿兄,小心。”
  奈何速度太快,王林躲避不及,只能用肩头挡下,头发散乱的孙镇伟见此一幕心中暗爽。
  “杀,杀了他,重重有赏!”
  李慕婉心急想要上前,却被孙镇伟抓紧手腕重重一甩,李慕婉不受控,扑在铺满红绸的案台上,灯油倒了一片,霎时熊熊烈火燃起红绸,将原本暗夜点起光亮。
  王林手中长剑再次拨开,将蜂拥的护卫击退数丈之外,借着空隙打了一眼正堂,李慕婉正被孙镇伟扯过带出堂屋,往后院去了。
  “婉儿!”王林欲要追出去,又被几个护卫拦下。
  他身手再好,也难以在这围剿中轻松脱身。
  他今夜赶在巡查使的人之前独身而来,就没打算放过孙镇伟。
  即便如此,孙府的重围比他想象还要难缠,可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把人给抢回来!
  李慕婉被拽着走,处心积虑筹谋的大婚被搅乱,孙镇伟几近疯狂,口中恶言威胁道:“王林不是回了京城吗?他折返回来你知道?”
  “与你何干!”李慕婉不愿走,抬起手肘,照着他手臂重重一击,孙镇伟受痛松了手。李慕婉见状便跑,只是这里的孙府她不熟悉,若是回头遇上护卫挟持自己要挟阿兄,便是给他添乱了。
  孙镇伟很快追上来,那杂乱的头发舞在夜风里,身上宽袍红衣映着火光,似地狱攀爬而出穷追不舍的厉鬼。
  李慕婉只能往身侧最近的阁楼上躲,繁琐的头饰和嫁衣让她动作无法轻快,可她不知自己登上的阁楼是死路,孙镇伟见状已经隐了急色,眼神泛着戏耍的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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