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王林没有立刻接,女儿家之物,他也不是完全不懂,李慕婉见他有所顾虑,又道:“阿兄不必多虑,从前哥哥佩的荷包都是婉儿做的。”
  闻言他才收下,“多谢。”
  见他要揣入怀里,李慕婉怕他不拿来用,便撑起身,艰难挪了两步靠近王林,从他手里拿了荷包,仔细替他别在腰间,“这荷包里我放了提神香,阿兄日日带着,有助你温书时提神。”
  王林默默点了点头,“吃饭吧。”
  之后夜里王林在堂屋看了会儿书,瞧李慕婉频频犯困,给人送回东厢房后自己才回了屋子。
  ***
  次日,东厢房窗开时,几支蔷薇花映入眼帘,看着是刚折下的,院里的花草浇过水了,李慕婉拿过花,往妆台下的花筒插上去。
  王林在竹林小院待了五日,李慕婉能走少许,他才回镇上教学,只是每日都比之前回的早,李慕婉脚没好全,便坐在院里梅枝下等,日落余晖照过屋檐时,她遐想着若是有一把琴便好了,自打离开京城后再也没有抚过琴了。
  之后几日,李慕婉醒来时,窗前已有折好的花,王林难得休息一日,李慕婉几乎能正常行走。
  她在小院闷了大半个月,花影来过几次,她也能解解闷。只是院里的花夏日开的也就那么几种,竹林里花卉品种繁多,混在一块插出来的花极为好看,思来想去,她决定去一趟竹林。
  王林从堂屋收拾出来,见着李慕婉掩上东厢房的门,问道:“你要出去?”
  李慕婉转身带着笑,“阿兄,我想去一趟竹林,这个时节,竹林的花草长得好,我想移植一些栽在院里,阿兄陪我去可好?”
  王林看着满院子的花草,小院留了几条过道,着实没有什么空地能够再栽种了,经过她这些日子的打理,前院与她京城所住府邸时的后花园很是相似。
  “嗯。”王林缠上绷带后,拿了背篓和手锄,“走吧。”
  京城的有钱人家常用臂缚来护腕,普通人家只能有绷带将就。
  日照渐长的白昼,燥热也跟着来,竹林茂盛青翠,只此青绿。
  沿着弯曲的小径往深处去,日光透过密林,形成一道道光束,微风拂过,竹林摇曳,斑驳残影落在二人身上。
  李慕婉走在前方,忆起往事,不禁念道:“贞姿不受雪霜侵,直节亭亭易见心。梅兰竹菊四君子中,哥哥最爱此君,阿兄呢?阿兄喜欢哪个?”
  “梅,迎寒而开,美艳非俗,媲与霜雪为傲,有坚韧不屈之征;兰,生于空谷幽僻之处,有谦谦君子之称;竹,经冬不凋,潇洒处世,常作高雅之士;菊,艳于百花凋后,独树一帜,不与群芳争艳,有淡然处之象。”王林望着她发髻上那支桃木莲花簪,淡淡说,“各有所长,谈不上独喜哪个。”
  李慕婉转过身倒着走,“婉儿觉着,阿兄更像四君子中的疏影。”
  王林歪头轻轻挑了挑眉,不知她此话之意,李慕婉紧接着说:“稚子心坚,梅乃四君之首,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不畏艰险,百折不屈,阿兄便是这样的。”
  听闻李慕婉的话,王林有些诧异,竟不知自己在她心中能这般好,“过誉了。”
  “阿兄不必自谦。”因着她是倒着走的,王林时刻关注着她身后,二人走得慢,李慕婉说了许多,王林听着时不时应一下。
  “阿兄,周婶和王叔,可有书信回来?”李慕婉欲要侧身与他并行,不慎脚底踩了个小石险些又扭伤,忽而见她失了重心,王林手臂一捞,将后仰的人搂入臂弯里。
  因突如其来的力道,李慕婉身躯不受控制往他身上贴近,额间似轻触到软处,瞬间消散,她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王林只觉唇瓣被一股清风拂过,留下了两人的炽热,只是这种念头一息间便不见了,腰后的手缓缓松开,王林唇齿微开,“当心些,好好走路。”
  李慕婉低着头,将两颊的红晕藏起来,她试图缓解氛围,又接着话题道:“对了阿兄,王叔和周婶近日可有书信回来?他们还好吗?”
  “嗯,一切都好。”
  “那他们可有说何时回来?”李慕婉蹲下身,在小道割下捧野菊,又放入王林的背篓里。
  “还要月余吧。”王林说。
  见她肩头下垂,声音失落,王林又说:“木雕是精细活,急不来,你若有话要带,下次书信时我叫你。”
  “好,”李慕婉这才有了喜色,她指了指前方高枝上的木槿花,“阿兄,能否帮我摘几支?”
  王林取下背篓,抬手轻松压下枝头,折下几支递过去,“阿兄长得高,还好你陪我来了,若我一个人定是够不到的。”
  “差不多了,”王林拾起背篓,“回吧。”
  再晚些林间露雾起来便不好看路了,林荫暗得早,若她一个不慎又伤了,可如何是好。
  二人回到小院,李慕婉忙着整理采回来的花草,王林忙在厨房里,先前采摘的药材还有些没有拿去换银钱,就置在廊下的物架上,她想将那些药草规整好,只是架子放得高,她踮起脚也无济于事,只能寻了个矮凳踩上去。
  那矮凳子常年暴晒在日光下,已然陈旧,因着天色已晚,她也未曾留意,便直接踩上去,置物架上的药草堆放到最里边,她还得侧身压着一侧才能去够。
  只是凳腿已无法承受力量,“咔嚓”一声,凳腿折断,李慕婉惯性后仰,她怎会如此犯冲,接二连三的摔跤。
  正以为要跌落下去时,后背一股力量托举而上,王林气息急促,把人抱起又轻轻落下,从厨房出来便见她站在矮凳上摇摇欲坠,欲倒不倒的总会又出事,果不其然。
  “阿兄……”李慕婉自知不对,埋首不敢看他。
  王林深叹口气,欲言又止,只能摇了摇头,伸手将那些药草码齐,又把矮凳丢到一侧。
  李慕婉迈着小步跟上去,余光偷看他,“阿兄……”
  “我娘让你我二人互相照顾,如今看来,倒是你比较需要看顾,一不留神总要闯祸。”王林步子迈得大,似乎故意的,语气责怪起来。
  李慕婉更是懊悔,自觉无地自容,也不敢再跟,只能定在堂屋门前,倚靠着门框,毫无章法地搓起手指,模样很是委屈,倒像是王林给她欺负了一般。
  “在那杵着做什么?”王林望着门框倚着的可怜样,不忍道,“吃饭了。”
  李慕婉等了少顷,步入堂屋,寻了张矮凳挨着王林坐,又给他碗里夹了些菜,自己才动筷。
  “阿兄,你吃。”
  “燕州这几日陆续有行商回来了。”王林顿了顿心道还是要告与她知。
  李慕婉闻声略带着急,“那可有我阿兄的信了?”
  “燕王与朝廷的这场对峙中,燕王退了步,燕州困局已解,若不出意外,你哥哥收到信,不久应该会有回信传回清平镇的。”
  “当真?”李慕婉瞳孔微张,“阿兄,我脚伤已经好了,你明日是不是要去镇上了?”
  “是。”
  “婉儿想与你同去,”李慕婉思忖,若如王林所说那般,先前是因燕州与朝廷举兵,城内信件送不出来,此时哥哥应是会第一时间送出回信,倘若是信送不进去,那还要再寄到燕州才行,“待吃完饭,我去你屋里写信,可好?”
  王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卯时起得来吗?”
  “能的。”李慕婉重重点头,而后顿了顿又说,“若起不来,劳烦阿兄叫我。”
  第21章 束发
  是日天光微亮,小院浓雾遮盖,西厢房亮起灯,颀长的身姿推门而出,往东厢房去了,李慕婉扰了清梦去开门。
  王林瞧见她那睡眼惺忪的眸子带了怨念,明明是她让自己来叫醒的,怎的好似自己做了天大对不住她的事,这倒是难得看见她有脾性,原是有起床怨气。
  他唇角勾起,“还去吗?”
  李慕婉揉了揉眼,嗓音是未睡醒的沙哑,“去,阿兄等我。”
  细长手臂绕过脑后,缠起长发,用桃木簪插起固定好,又关了房门重新换上衣装,这才同王林出了院子,清早时,山间的浓雾未散,露珠打在发梢,李慕婉紧紧跟着他,手里不知何处采的野菊,东西都在背篓里,王林没让她拿。
  到了镇子,王林在木雕铺子的后间教学,李慕婉去送了药草到药铺后便回木雕铺寄信,一整日哪也没去,从燕州回来的行商口中打听到些消息,她隐隐觉着,此次的信寄出,兄长定然能收到。
  之后等了月余,虽没有等到信,却收到长乐县的书信,王天水那批木雕已完工,二老从县城赶回来,王家小院又热闹了,李慕婉拉着周英素的手,在堂屋与二人问了不少事,都是关切的话音,只是自己扭伤脚的事,跟王林两人谁都没提。
  “瘦了。”周英素瞧着她小脸,“等周婶给你们做好吃的。”
  李慕婉想极了她的拿手好菜,“那婉儿想吃周婶做的酱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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