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待那一道欣长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韦韵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她就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徒然倒回了榻间。
  以后。
  容北应该再也不会理她了吧?
  念及此处,韦韵心口又是微微一涩,眼眶也有些酸了,但她还是没有哭,她只是把卷缩起身体,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唇间,随后强迫自己闭上眼,不准再想。
  近日,皇府里人人风声鹤唳,提心吊胆,连走路也只敢垫着脚尖慢慢走,丝毫不敢在府中聒噪。
  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向来性情散漫、疏离冷淡的三皇子殿下,忽然又变得十分难伺候,似是心情沉郁,不好招惹。
  皇府众人唯恐引火烧身,能避则避。
  而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正是韦韵不给三皇子送饭开始,石总管有了经验,又一次特意前来试探韦韵。
  韦小姐,春日宴的事不是忙完了吗?你这几日怎么不去给殿下送膳。
  石总管算是看出来了,如今殿下的喜怒哀乐,全都和韦韵脱不了干系。但他又不能强迫韦韵去见容北,只能商量道:韦小姐,要不,你就去看看殿下?殿下这几日不肯用膳,对身体可不好啊。
  彼时,韦韵正在整理誊写的药膳书,她下个月若是要嫁给方奇了,那便要去方府居住了。原本她可以继续在三皇子府任职,不必带走这些东西,但想必容北也不想再见她了。
  第28章 这是方少爷差人给你送的聘礼
  韦小姐?石总管见韦韵沉默不语, 再一次提醒道。
  韦韵放下手中卷轴,淡淡道:石总管,我每日已经按时为殿下做了饭菜, 但殿下不愿意用,我也没办法我只是一个厨娘,我总不能强迫着殿下用膳。
  石总管小声嘀咕道:你又不去给殿下送膳, 你若是送了, 殿下便愿意用了嘛。
  韦韵假装没听到这话, 转身道:我下个月便要离府, 手中琐事繁多,还请石总管尽快安排人来与我交接。
  至于其他不在我职责范围内的事,石总管还是找别人吧。
  石总管眼见着韦韵一副无所谓, 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皇府的态度, 心下不由也起了几分火气,冷道:石某知道了,韦小姐如今马上便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了,自然顾不得我们殿下的死活。
  是石某看错了人, 求错了人,也不知当初是谁一无所有被我们殿下捡回了府, 忘恩负义也不过如此。
  石总管说罢, 冷哼一声, 拂袖离去。
  韦韵背着身站了好一会儿, 眸光也一点点暗淡了下去。她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 便要接受所有的误解与伤害, 她不想解释, 也不能解释。
  转眼, 韦韵要离府的消息便很快传遍了皇府。
  韦韵一时成了皇府众人的闲暇谈资, 有人羡慕她年纪轻轻就可以嫁给状元郎,从此不必再操劳受累,如雀登枝。也有人嫉妒她,诋毁她,甚至还有一些人觉得韦韵日后会飞黄腾达,特意赶来巴结她。
  不管是何种态度,韦韵全都一一漠视了。她只是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平静的生活一晃便过去了好几日,在此期间,韦韵再也没有见过容北,甚至连莫侍卫也没有再来传唤过她。
  看不见容北,韦韵一面庆幸,一面又有些隐约的失落。她只能将大半的心思都花在交接府内事务上,偶尔有空暇时候才敢去想想容北。
  韦韵常常会发呆,并且一坐便是出神的一整天,有时候她会想,容北现在在做什么,容北现在和谁在一起,容北现在在哪儿。
  然而想的最多的却是容北现在是不是很恨她?是不是还是吃不下饭?
  得知容北吃不下饭的那一天开始,韦韵表面不说,心里却万分焦急,但为了保持距离,她虽然没有亲自给容北送去膳食,却还是依照着容北的口味,做了很多以前容北爱吃的美食。
  但无一例外的,所有食物全都丝毫不动的退了回来。容北好像再也不需要韦韵,哪怕是厨娘这个身份也一样。
  一切都和韦韵预想的结局一样,她原本应该觉得开心、畅快,然而越临近出府的日子,她却越来越觉得难受。
  这一日,韦韵如往常一样,独自在小院里晾晒花茶容北的睡眠与胃口一样令人担忧,韦韵走之前,想给他准备一些凝神静气的干花干叶泡茶。
  韦韵刚刚将花叶晒好,放下竹兜,便听得前院传来几声热闹的惊呼,似是有什么客人来了皇府。
  韦韵不爱凑热闹,因此也没在意,更不打算出去瞧瞧是什么事。但没过一会,小院的大门却忽而被敲响了。
  韦小姐,你在吗?石总管请你到大厅里叙话。说话的是与韦韵同院的一个婢女,特意前来请韦韵过去。
  自从上次与石总管不欢而散,两人已经好些天没说过话,石总管应该不会再找她了才对。
  韦韵蹙起眉,道:石总管可有说是什么事吗?
  那位婢女摇了摇头,道:不知。
  韦韵想了想,还是起身跟着婢女走到了前院正厅。老远便见正厅围满了一群人,韦韵刚到,众人的视线便落到了她身上。
  韦小姐来了!
  唉哟,韦小姐真是三生修来的好福气呀。
  对啊,对啊,恭喜韦小姐!
  韦韵听得云里雾里,待走近方才发现,前厅地面正放着两个奢华的大木箱,里面堆满了不少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石总管站在大厅正中央,脸色不太好,但见了韦韵还是干巴巴的开口道:韦小姐,这是方少爷差人给你送的聘礼,你点点数目。
  韦韵明白了。
  约莫因为如今韦家落魄,连府邸也没了。韦韵作为即将待嫁的新娘,却连一个娘家都没有,方奇大抵是不想委屈她,便差人将丰厚的聘礼送到了韦韵现在的住处,也就是三皇子府上。
  韦韵霎时有些尴尬,没想到方奇会突然这么做。
  她不想收聘礼,但她与方奇订婚是皇后娘娘亲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总不能驳了方奇的好意。
  不用点了。韦韵轻声说:麻烦石总管了,我马上将这些东西带走。
  石总管看了看瘦弱的韦韵,又看了看那几只沉重的木箱,最终还是不忍心,叹气道:罢了,来两个壮汉帮帮忙。
  他话音刚落,便见门外走来一道颀长身影,竟然是多日忙碌、不曾露面的容北。
  帮什么忙?
  容北冷冽的声音如三尺寒冰,目光淡淡扫了周围一圈儿,最终落在韦韵身上,道:什么脏东西,也敢朝我府里抬?
  众人一片哗然,显然没想到向来温润有礼的三皇子会说这么刻薄的话。
  韦韵的脸一下便红了,原本她多日不见容北,一颗心还有一些紧张忐忑,乍闻这句话,如同冷水浇头而下,直接让她尴尬到无所遁形。
  韦韵垂眸,发颤眼睫微微有些湿润了,轻声说:参见殿下,都是奴婢的错,不小心碍了殿下的眼。
  殿下勿要生气,奴婢立刻让人把这些东西抬出去。
  容北听着韦韵小心翼翼又发哑的声音,心间一酸,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强装出来的冷漠,脱口而出便想哄韦韵。
  但他忍了忍,终是没有动作。
  从方府送礼过来的两个礼官面面相窥,具是不敢招惹容北,连忙又把这些聘礼给抬出了府。
  只是刚刚抬起大木箱,便听到有皇府下人来报,方奇登门求见。
  韦韵一怔,不由更觉得忧心,方奇怎么偏挑这种节骨眼上来?只怕会更加惹怒容北。果然,下一刻容北冷道:不见,让他滚。
  日后方奇再来求见,通通不准给他开门。
  石总管连忙俯身称是,不懂这好端端地殿下怎么发这么大火?
  韦韵眼看着礼官将聘礼给抬了出去,而方奇又进不了门,便跟着礼官后方,想着去见方奇一面,把此事说清楚,也让方奇以后别再来了,免得继续惹怒容北。
  不料韦韵刚刚一动,手腕忽而被身旁的容北握住。
  那凶悍力道握得韦韵手腕生疼,一点也不似容北温润如玉的性格,韦韵蹙眉道:殿下你怎么了?
  容北眸光阴鸷,脸色很是难看,几乎是一字一句问道:你要去哪儿,见方奇吗?
  这是这些天以来,两人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但却是如此的剑张跋扈,难以交流。
  韦韵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她明明知道自己和容北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但还是会觉得难受,还是会因为容北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牵动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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