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说——
  “宿亭云,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宿亭云怔神片刻,手指轻轻抚摸着鹤延的眼尾,“嗯,我知道。”
  这个小插曲使得他们晚餐并不是那么愉快,等鹤延去洗漱时,宿亭云就趴在床上,一张张翻看着那些旧照片。
  他察觉到了什么,担忧即将到来的真相不是他所能承受的,因而不太想就这样睡过去。
  可困意如洪水一般来袭,倒好像故意和他作对似的,使他完全抵御不住,还不等鹤延洗完澡出来,宿亭云就已经趴在相册上睡着了。
  ……
  次日清晨。
  鹤延翻了个身,手臂落了空,这使得他猛地惊醒,将手伸向一旁的猫窝,也是空荡荡的一片。
  他迅速坐起,朝着四周看了一眼,都没有见到宿亭云的身影。
  鹤延利落地翻身下床,顾不得穿鞋就往外走,他没花太多功夫,就在客厅里找到了宿亭云。
  宿亭云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抬眸望向鹤延时,没有出现平日里惯例扬起的笑容,那双眼睛里,即没有失望也没有开心,复杂得让鹤延读不懂。
  强烈的不安感让鹤延的呼吸都乱了。
  他试图通过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并试着开口说道:“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他刚上前一步。
  就听见宿亭云淡淡道:“我今天,想回家住。”
  如坠冰窟。
  大概就是此刻鹤延全部的感受。
  第46章 46 “鹤延,放我走吧。”
  宿亭云住进了宿江林在公司附近买的大平层, 在这不比在鹤延家方便,他无法自由出入,且只能触碰到特定家具, 如果要吃东西,则需要过一遍黑火才能送到宿亭云的手里。
  可宿亭云仍坚定地要留下。
  他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鹤延,面对他们这两个月的同居生活,因此他需要一个可以让他静一静的地方。
  宿江林当场为他购入了一个舒适豪华的婴儿床,就放在自己房间的大床边,宿亭云作为团子形态, 可以睡那里面, 不想睡婴儿床的话, 睡宿江林的大床也可以。
  不过事实证明,比起大床,宿亭云更喜欢那个婴儿床。
  他化作小团子飘了进去,动手解开那上面捆着的绳子,放下了纱帘。
  宿江林知道他喜欢凉爽的环境,便将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婴儿床上铺着的, 也是滑爽、轻柔的蚕丝被。
  他躺在那上面, 仿佛置身于云端。
  赶走鹤延后, 宿江林回到房间里,看着平躺在婴儿床上闷闷不乐的小团子, “终于想起来你们为什么分手了?”
  “嗯, 想起来了。”
  宿亭云抬一抬眼,隔着纱帘都能看清宿江林满意的神情,“……你好像很高兴?”
  “对, 我很高兴。”
  宿江林坦白道,“知道他是捉鬼师后,我就更不喜欢他,谁知道你和他待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会有危险……”
  “你怎么能肯定没有?”
  “他一直都在保护我。”
  “他保护你,是因为你会遭遇的危险多半是由他带来的。”
  宿亭云翻了个面,朝下趴着,他扯过枕头把自己脑袋盖住,“困了,想睡觉。”
  “你这么睡难道不会……”宿江林的话说到这儿就停住,他倏地意识到,身为鬼魂的宿亭云是不需要呼吸的。
  他无奈轻叹一声,转身取过一旁的电脑,放轻了声音开始办公。
  宿亭云根本睡不着。
  不过是借机让自己冷静冷静。
  他想起了有关于大学的全部记忆,记起了他狠下心来疏离鹤延,但后者始终不肯放弃,隔着一定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感动”从来都不是宿亭云衡量是否接受告白的因素,一见钟情对他来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刚开始疏远鹤延的时候,其实很不适应,他和鹤延好友多年,对方实在太了解他了,他只一伸手,鹤延就知道该递什么东西给他,他稍微一张嘴,鹤延就知道要把吃的喂到他嘴里。
  他曾开玩笑地对鹤延说,对方这样纵容他,会把他养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娇纵小少爷。
  当时,鹤延什么都没有答,眼底有着一闪即逝的心虚。
  回过神来的宿亭云这才明白,鹤延打从一开始,就计划着让自己离不开他,让自己想要获取某样东西时,总会脱口而出那一句“鹤延,我想……”。
  察觉到这一点,宿亭云又气又恼。
  他赶不走跟在自己身后的鹤延。
  但他也很不喜欢别人用一些“卑贱”的字眼来形容鹤延。
  第一次亲耳听到那些侮辱人的词汇,宿亭云几乎压不住满腔怒火,用力攥紧拳头挥了出去,那是他平生里第一次打人。
  一拳过后,现场一片混乱。
  鹤延迅速出现,将他护在身后,一个踢腿,直接把那人踹翻。
  他只是不能接受鹤延的告白,这并不代表鹤延已经不是他的好朋友,就可以任人辱骂。
  后来,他的手因打了那一拳而红了一片,鹤延拉着他离开战场,来到最近的一家药店。
  他坐在药店门外的长椅上,鹤延则半跪在他身前,小心地将药水均匀涂抹在他手背伤处上。
  其实没多重的伤,鹤延为他打过的架,比他这一拳多得多。
  可鹤延心疼的神情,让宿亭云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他是什么名贵的、娇生惯养的品种猫,现在为了一名铲屎官,出去和凶残的野猫打了一架,野猫没受多重的伤,反而是他粉嫩的爪垫红肿了一片。
  宿亭云甩甩头,把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脑海里抛出去,“鹤延,我们真的不能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吗?”
  “不能,我要和你结婚。”
  “……你连结婚的法定年龄都没到。”
  “那就先谈一年恋爱,22岁结婚。”
  “……”
  眼看着药水已经涂完,宿亭云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从前怎么没发觉,鹤延是个恋爱脑晚期,无药可治的那种。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拳打破了他和鹤延这一年以来的隔阂,他不再单方面和鹤延冷战,不再拒绝“心怀不轨”的鹤延站在他身边,他们又恢复了像高中那样形影不离的生活。
  具体是怎么有了心动信号的,宿亭云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炎热的夏季,鹤延拿着小风扇,换着不同的角度不嫌累地给他降温,又或许是寒冷的冬日,鹤延取下脖子上的围巾,轻轻系在他的脖子上,而那上面还残留着鹤延的体温。
  或许是每个早晨雷打不动地给他带来丰盛的早餐和一些精美又好吃的小点心,或许是每个雨天,永远倾向他的伞面,或许是每个深夜,鹤延都会送他回家……
  或许是一次又一次,在他情绪低落时,坐在鹤延摩托车上,拥着鹤延的腰,感受着耳畔拂过的清风,是他们心血来潮,四点钟出发去爬山,在山顶所见的日出,又或许是傍晚的海边,落日将海面照耀得金光闪闪,鹤延在沙滩上扒拉着贝壳,把最好看的都塞进宿亭云手里,让他留作纪念……
  或许是那一句句见缝插针的“宿亭云,我好喜欢你”,时时刻刻提醒着宿亭云,鹤延对他的好,统统出自于爱情。
  终于,在某个清晨。
  宿亭云忽然觉得,和鹤延试着谈一场恋爱也没关系。
  他好像喜欢上鹤延了。
  确立恋爱关系的最初,鹤延简直像一匹饿了许久才终于拥有食物的狼,恨不得宿亭云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他的怀里。
  宿亭云时常被他弄得面红耳热,偶尔痕迹多了,不得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才能出门。
  他不讨厌和鹤延有亲密行为,后者实在太爱观察他,太爱研究他的舒适区,然后再不断地深耕,让他的体验感远超“满意”二字。
  明明最爱出门的他,竟然也曾有一个周末和鹤延一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早到晚腻歪个不停。
  太荒唐了。
  宿亭云每每想起那些瞬间,就控制不住地想把自己往被子里埋得更深,他觉得空气热得厉害,觉得鹤延在床上说的那些情话,让他耳热得厉害。
  总的来说,和鹤延谈恋爱的那两年,宿亭云很开心,鹤延并不会因为追到人了,就不再对他好,那些关心和照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变过。
  可就在那个山庄,宿亭云落水后,一切都开始朝着坏的方向发展。
  鹤延变得患得患失,开始监视宿亭云,要宿亭云二十四小时不能离开他的视线,不管去哪都要报备,他还在宿亭云的书包里装了定位器,一旦宿亭云偏离既定路线,鹤延就会火急火燎地出现,确认宿亭云是否平安。
  这一切都太过反常,宿亭云的第一反应是找鹤延谈一谈,可后者并不配合,他们面对面地坐着,不管宿亭云怎么问,回答他的永远都是鹤延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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