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也不止她,她遇到的人基本都是这类,就连小孩也有天真的假话,没有人会把心里想的事直白说出来。
  而与这蠢龙交际,虽然常常被她的犯傻行为弄到无言以对,但最大优点就是这家伙讲话全然不会弯弯绕绕,永远是最直接,不加任何修饰的大白话。
  这种话,换个人讲都会显得不真诚,要考虑说这些是不是有所期望或图谋。但这蠢龙不会,她的目的就算是见不得人也会直说,言语不过脑子,不会二次加工,所听即她所想,丝毫不用担心当面一套背里一套。
  她心比胃还大,何止是真诚,已经透明到冒傻泡了。
  慕千昙不喜欢她得天独厚被宠爱的主角身份,但也承认,和她交流要比他人轻松太多。
  一朵昙花吃完,裳熵两手掌侧并住,捧上来:如果还能再给我一朵花就更好了,猫官会感谢师尊的。
  慕千昙轻翻白眼,一脚踹她膝盖上:滚。
  捧着两把昙花回到壁画前,裳熵喜滋滋吃冰,还分给秦河一朵。伏璃还在讲解,不经意间就围着斗兽场转了一圈,又回到大门前。宾客们基本都进去了,只有零零散散几位还在慢悠悠走来。
  伏郁珠也来到大门边侧,身上还是昨日晚上那件黑裙,半边披风与单臂银铠。金发藏在发冠中,如柔软的金色树木。她是这庞大源雾伏家的家主,更似一只蓄势待发的虎豹。那双碧绿眼眸只是淡淡望着人,却暗藏着要将人拆吃的野性。
  今年星象不合适,城里的供奉至少有三成都要退回去,这个尽快完成。她调整着黑色手套,眼角露出点冷光,向站在一旁的西尘交代询问:书海阁那几位篆录小仙进去了吗?
  西尘紧抿薄唇,谨慎点头。
  伏郁珠道:他们今年给了什么?
  与两人的距离不算远,所以能听清她们的交流内容,提到书海阁时,慕千昙脑中自动回想起原著剧情。
  在书中地图设定上,有一个很怪的地方,叫做天下书海阁。
  阁中人不似世上修者,整日想着如何去精进修为,而是把所有精力都用来尽可能的网罗天下书籍。人人崇敬知识,爱书,敬书,整个宗门角角落落全是书,甚至还专门修建了多座高楼用于存放书,不知不觉间就发展成了整个仙界最大的藏书库,是所有人心中默认的,关于书本的圣地。
  然而仅仅做到第一,还是不能满足他们。于是书海阁专门设立了篆录小仙,带着礼物去拜访各大仙门亦或凡间的大家族,去抄录那些不能被购买和带走的稀有书籍,甚至连没营养的普通话本子都不会错过。
  所以,只要有纸上写字的地方,就有可能看见这帮篆录小仙的身影。而被找上门来希望抄书的势力往往都不会拒绝,倒不是带来的礼物有多丰盛,而是因为被抄的就算只有一本,也能够享有进入书海阁查阅资料的权力。
  那可是汇聚天下人经验汇编成册的集大成场所,不论是修仙,捉妖,炼丹等高深知识,还是仙门分布,几大家主,八卦历史,妖界地形图等基础介绍,甚至如何与友人相处,与指导婚姻经营这种杂书都应有尽有,总会用到的。
  单提起这个不算多重要,但书海阁特殊就特殊在,她里面存放着那本画着献祭阵法的邪书。
  这是瑶娥上仙在对女主产生邪念后第一个想到的,能在不惊动他人情况下找到献祭方法的地方,并最终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成功找到了那本书。
  虽然结果证实了那阵法还是错的,但也是条重要线索。若是慕千昙没能在后面剧情里拿到治愈心脏的灵药,就必须要去一趟书海阁找到那本邪术了。
  西尘向后招手,拿过一张篆录小仙送的礼物单子,恭敬递给她。伏郁珠没接,就着她的手看了几眼:知道了。
  她将纸收好,伏郁珠又问:那几个亲戚来了吗?
  西尘做了个手势,约莫是快到了。其实意思很明确,但伏郁珠还是道:说话。
  动作顿了顿,西尘垂下头,半晌后念道:夫人。
  看着是不能说话的哑巴,即使开口也会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腔调,但没想到那声音却是与冷漠截然相反的柔软与温暖。与外表太不相符了,怪不得不爱讲话,一开口战斗力就打折了。
  伏郁珠道:嗯,快到了,你去接一下他们。
  西尘一怔,埋下头,不愿执行这个命令。伏郁珠没看她:这里是光明宫,没人能伤到我。不需要你的护卫,去办事。
  西尘把头埋得更低,从腰间抽出一支黑皮鞭,双手呈上。伏郁珠终于看她了,眼神有意无意向这边扫来:你让我当着客人面罚你吗?
  在这一点上,最为忠心耿耿的护卫咬死了不肯让步。伏郁珠可不能允许这种小事也陷入僵局,她说了句:晚上再说。偏头向身侧,叫了另一位侍从去接人,代替西尘去完成任务。
  裳熵咬着冰花,问道:这不是她家嘛?还要贴身保护呀,谁敢碰家主?
  秦河低声道:虽然是她家,但毕竟也有外人在,这就是风险。
  谁是外人呀。
  我们呀。
  哦哦哦,差点忘记喽。
  咳咳...微小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慕千昙望去,看见江舟摇在小声咳嗽,手中拿着的碎花方巾上有点点血迹,像梅花绽开。
  你,没有惊动前面几个小辈,她低声说着:你吐血了?
  江舟摇笑意一如往常柔和:在下粗心,把下唇咬破了,流了点血。
  慕千昙道:也没说话,也没吃饭,怎的还能咬破。
  江舟摇收起碎花方巾:小伤口,不碍事。
  先是手伤,再是唇伤,还要被伏璃那小王八蛋纠缠,看来封灵上仙与此地相冲,一路水逆啊。
  许是来宫中后就很少有相处时间,慕千昙总有种许久没听她说话的感觉。正想问问这个事,眼前黑影一闪,迅速抬眸望去,就见一人飞来,被重力扔砸在地上,滑动甚远。定睛一看,正是方才那位被伏郁珠安排去接人的侍从,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紧接着一道极响亮且密集的马蹄声向这边冲来。
  众人齐刷刷看去,那是一个金色短发少年,光看五官有几分俊俏,也算肤白,但满脸狠戾,一身白甲看不出正气,反倒有种心术不正之人的浮躁流于其上。此处并非车马行道,他却驾着一匹白马横冲直撞,还没进场的居民只能以不优雅的姿势扑躲闪开。而他明明看到了,却还肆无忌惮,毫无顾忌,狂甩马鞭使得马儿发疯般撒丫子奔跑着,撞翻了一群没能及时躲开的侍从。
  眼看他就要撞来,伏郁珠面色不改,也毫无动作,笃定无事般。西尘则上前两步,挡在她面前,站定于原地,缓缓拔出了腰间大剑,双手握持,立在身前。本就瘦长的眼眸更是聚敛兵器般的冷光,一身银甲反射着太阳的锐利光泽。
  那少年本不畏惧此景,还想装作是马儿失控撞翻所有人,或者能吓开也行。可随着距离拉近,他发现那人没有躲开的意思,并且渐渐把大剑抬了起来!
  那位叫做西尘的护卫有魔鬼般的大力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她那稳稳的一剑下去,白马与他岂不是都要成两半?少年勒紧缰绳,口中吁声连连,缓缓降低速度,最后停在距离西尘几步之遥处。
  白马在原地踱步,少年一甩鞭子,指了指最开始被撞飞的那位侍从,笑道:姑姑,我刚驯的马还不太听话,不小心把您的人撞翻了,您不会怪我吧。
  他的视线越过了西尘,显然没把下人当回事。西尘也不理他,发觉危险解除后,便自动弯腰退回女人身后警惕着。
  伏郁珠望着那少年,没有吭声,目光略微下移。一行人自道路尽头走来,有金发有黑发,中间拥簇个黄金轿子,轿上坐着一位腹部滚圆,身着白袍的中年男人。
  慕千昙认出这人,原著中叫伏冈,是伏郁珠的亲弟,一个娘一个爹但不一个心。他儿子,也就是骑马的那位少年,叫做伏弛,是个缺心眼的,值得一个脑残六号。
  轿子在白马后停下,伏冈挺着大肚下了轿,上来就道:男孩子毕竟调皮些,小事就别挂心了。
  把一堆人撞倒撞伤,对姑姑不敬,在这人嘴里只是一句调皮。换慕千昙来那就不用调了,直接让他掉一层皮,伏郁珠却只是不咸不淡说道:此处地滑,当心摔着。
  其实按书中所言,这个阶段正是她最难熬的时候。自她丈夫伏见流,也就是上一位家主离世后,她的继位得来的并非支持,而是一波波从内到外的声讨。认为她是女人做不好家主,认为是她害死了丈夫,认为她是毒妇不能被雪山白蛇认可,种种言论甚嚣尘上,如纷扬大雪般飘进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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