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还以为谭雀犯了什么错,慕千昙赶紧撇清责任:是裳熵那个死不听话带来的,有事找她。
  江舟摇顿了顿,似在考虑,片刻后还是道:在下去查了些诅咒相关的书籍,她这种能够吞吃诅咒并化为己用的体质是存在的,但往往寿命都不长久,很可能不出三十岁,就会....
  说到这里停下,后面是什么内容都已心知肚明。诅咒能够被人体约束,代价是消磨主人生命,像是一种另类的寄生,会随着宿主死亡而消失。看谭雀那欢乐样子,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寿命有限。
  慕千昙看了看她。
  谭雀对江舟摇而言,只是个徒弟朋友带来的陌生小女孩,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却还愿意在百忙之中真心为谭雀查找资料,去费心思,也不愧是秦河的师尊,男主的亲姐姐。虽然书中描写寥寥,依然不影响其品性。
  无事,慕千昙望向笑闹的女孩:她也有她的机缘。
  她这么说,江舟摇也就不再多说了:吃饭吧。
  这句话太动听了。
  饭桌上,裳熵互相介绍下,等两方都认识了,才献上自己赶制几天做出来的竹灯笼。依旧是和小树屋差不多水平的残次品木工,看起来很像是被大风摧残过,整体歪歪斜斜的,侧面有几处镂空花纹,糊上不算太透明的红纸。
  从细节处看得出用心了,但可惜用错了地方,不说是灯笼,还以为是什么用来装虫子的竹笼。
  送你!听到你回来才想着做的,第一次弄,不太好看,不好意思啦。
  出去蹉跎一顿,归来之后,秦河还是那副春风明月般舒展的眉眼,马尾高高扎起,未戴任何发饰,清爽又干净。她接过礼物,嗓音稳澈:多谢熵熵,我也给你准备了。
  慕千昙心道:这种破烂也收,未免太好脾气。
  小心把灯笼收好,秦河自怀中取出一枚精巧的香囊,随着动作叮铃作响:给,看看喜欢吗?
  喜欢喜欢!还没看就先说喜欢,裳熵抓过礼物,拆开望去。原来里面是**枚铃铛,随便拿个出来对光看看都非常精致漂亮,还绘制有动物,云纹,太空等画作,像是在海滩上闪闪发光的几枚小贝壳。捏住顶端摇一摇,声音比风铃还要清脆悦耳。
  秦河道:是种配饰,挂在哪里都好,可以驱邪。
  慕千昙目光微撇,瞧见少女耳朵上也挂着两枚小银铃,一闪一闪反射着日光,煞是好看。这小孩估计就喜欢这东西,如果没记错的话,其中一个银铃应该是她姐姐的,自她姐姐死去后,这东西才到她手中,挂在她耳上。
  裳熵拿起一个看完,放回去,再拿一个,不住感慨道:这些铃铛都好美啊!
  铃铛趴在谭雀膝盖上,正小口小口吃东西,以为在叫她,挪身子望去。裳熵注意到她视线,笑道:对,你也很美的!都很美!
  秦河也看见那只粉白色青蛙,朝她主人欠身道:抱歉,我提前不知道您在,所以并未给您准备礼物。
  谭雀摆手:啊呀没关系呀!俺自己都不晓得俺会来呢哈哈哈!
  吃完饭,秦河先去洗漱睡了一觉,缓解归路上的疲惫。裳熵与谭雀跑山下找朋友们疯玩去了。慕千昙躺进摇摇竹椅,看了眼另一张椅子上的江舟摇,有点想问秦河这趟回来说什么没,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更合适。
  谁知,像是知晓她心情似的,江舟摇主动说:阿河说那件事时间过了太久,已经找不到一点痕迹了。
  意思就是,秦河这趟下山什么都没查出来。
  慕千昙收回目光,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
  江舟摇端来茶盏,杯盖摩挲着杯沿:她这趟回来后,感觉沧桑了不少。我问她后面怎么打算,她说还想再出去。
  沧桑?
  这词语蹦得有些难对上号,慕千昙脑中第一联想到的,基本都是游街老人的形象。方才桌上那少女模样,哪里也看不出沧桑吧。
  至于还想出去,能够理解,什么都没找到一定不甘心,肯定不能这么轻易得就放弃。
  但她知道,这孩子无论尝试多少次,都难以寻求真相,在原书中这也是个未解之谜。而唯一知道答案的那片残魂,也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若她始终不开口,就算是彻底未知了。
  慕千昙抿了口茶,把这些先压下,忽而意识到江舟摇也是挺尴尬和左右为难的。
  一方面,她想让自家徒儿秦河放下仇恨,或者不能只被仇恨支配着生活。而另一方面,她也支持秦河去复仇,可迷茫不清的现状不能完全佐证这仇恨是真是假,这便让她与自己的关系就尴尬起来。
  要保持这两者平衡,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院中寂静,说什么都不合适,慕千昙敲着茶杯,没有作声。
  两日之后,四人带上行李,准备出发。谭雀站在葡萄架下,像是承接了某种艰巨任务般拍拍胸脯:花田都交给俺和铃铛吧!
  铃铛蹲在她脚边,后头还有在崖山新收的一群青蛙小妹小弟,都学着谭雀模样拍胸,蹦蹦跳跳的欢送她们离开。秦河与江舟摇共乘一只仙鹤,慕千昙与裳熵乘坐白瞳,一同向北方飞去。
  离了宗门,又避开人烟密集处,只在外界行动,这一路除却脚下森绿与天上白云,就没怎么见过新画面,需要时不时看方向确定有没有错。
  对面仙鹤上师徒俩可以随意歇息,但她们没有,一个赛一个坐得板正。慕千昙瞥了眼,十分不能理解。
  她倒是想一睡就到北方,奈何还得操纵白瞳这眼盲孩子的方向,只得转移注意力到四周景色。但那些景初看新鲜,久看就腻了在,只能忍着,偶尔翻翻书。看见裳熵要睡,就把她揪起来陪自己一起熬。
  越往北去,越是需要加衣,其他三人尤其是裳熵都还好说,都不怕冷,顶多加一两件,只有慕千昙比较特殊,已把去年穿过的那件雪色大氅拿出来披了。灵力消耗外加休息不足,配上越发苍白冷寂的世界,显得她面色更冷,甚至隐隐透着厌燥了。
  路途遥远,距离上回歇脚已有两天,江舟摇以手势询问是否下去,慕千昙点点头。
  两人找了处平坦山坳降落,这里积雪覆盖,一脚踩下去便陷到脚踝。不远处恰好有块裸露岩石,还有不少倒伏在地的树枝。凑了些干燥的堆在一起,勉勉强强点了把火,几人围火而坐,热些干粮吃。
  见慕千昙脸上倦色重,江舟摇问道:瑶娥上仙还好吗?
  慕千昙道:无事。
  咬了口,她向旁侧望去。
  两只仙鹤窝在一旁歇息,比较起来,白瞳明显要更精神些,只因她的力量都来源于慕千昙,与其说她飞了一路,不如说用慕千昙的灵力飞了一路。亲妹妹共享灵力的好处与坏处都在这里了。
  慕千昙阖上眼歇了会,听见开壶盖声,睁眼望去,发现是秦河用炼丹炉装了雪在烧水,脚边还放着砍完柴的悦歌剑,甚至还拿华唱琴出来弹奏抓鸟来吃,每个都匪夷所思,但又做的理所当然。
  她沉默着反应了片刻,意识到江舟摇说的沧桑是指什么了。
  这是一种经历了太多对所有都无所谓,甚至有点放弃的态度。配上她带着微微笑意却双眸空洞的眼神,那种沧桑感便显而易见了。看来这趟下山备受打击啊。
  慕千昙呵出一小团暖气,热了热指尖:山下如何?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但就是问了。秦河烧水的动作僵住,眼睫颤了颤,许久才续上:照旧。
  这小孩犟着不肯看她。慕千昙嗯了声。
  哇喔!裳熵扑进雪里,以游泳的姿势扑腾过来,戳戳秦河,摊开掌心:看,我用雪捏成的你。
  那手心里摊开一个四肢不协调的雪球人,怎么也看不出自己的模样。秦河轻笑着接过:谢谢。
  裳熵又送了一个给江舟摇,也被收下了。最后她凑到慕千昙身边,两手展开:这个是给你哒。
  坐在她手里的不是人,是一只圆滚滚憨态可掬的冰雪企鹅。慕千昙骤然想起壶城时屈辱的变身过往,眉目抽动,一脚把她踹开:死开。
  秦河捧着雪球人,垂眸微笑着不动,不知再想什么。江舟摇看着她的侧脸,似有话想说,末了,还是没说出来。
  再出发后,约过了两三日,目的地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大片皑皑雪山,依山而建的华贵城镇被黑色高墙包围其中,空气中漂浮着雪色的寒冷味道。四人下得鹤背,在铺就着黝黑岩石的地板上行走,犹如白色风暴中的渺小几点。
  裳熵揉着冻得冰凉的脸蛋:这里就是光明塞顿吗?
  源雾伏家居于源雾山脉光明宫,早些年常常隐世避居,颇为神秘,外界对其议论纷纷,没有定论。自上任家主死亡,其妻子伏郁珠继位后开始对外接触,常常出席些重要场合,为家族出面。光明宫脚下就是塞顿城,受伏家庇佑,亦有百年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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