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哪有什么好日子,做梦吧。慕千昙低声说着,伸手想把梳子捡起来,探入水中才发现,这水早已变凉了,用来洗澡恐怕会生病。
  她蹙眉道:出来。
  女孩道:怎么了?
  慕千昙站起身:我再去给你加点热水。
  女孩抱住膝盖,前后晃动:这可以呀,就这么洗,我之前都是这样洗的。
  慕千昙弯腰握住女孩手臂,把她拽起来,带到盆外。又拿起肥皂,在手心打出泡沫,才揉到女孩头发上:你自己拿着。
  女孩按住肥皂在头上揉搓,慕千昙拐去比卫生间还要狭小的厨房,拎起暖瓶,空空如也,便打算重烧一壶。
  水龙头里涌出的水带有泥褐色,放了两壶才终于干净些。可把水壶坐上布满油渍的电磁炉时,却迟迟按不亮灯。她转了两圈,发现家里停电了。
  慕千昙呆愣片刻,酸涩席卷而来,让她眼眶微红,又竭力忍住了。她倒掉凉水,转身回了卫生间,妥协般低声道:就这么洗吧。
  好。女孩并没有受任何影响,又坐回盆中,还给她展示易拉罐做的玩具,用双面胶贴上杂志简报装饰,硬卡纸搓成桅杆,是很精美的小帆船。
  她说如果拿这个去小学门口不知道能不能卖到钱,现在的小孩读书都读傻了,看见什么都新鲜,这么说的时候似乎忘记自己年岁也不大。
  慕千昙在发怔,耳边听着女孩絮絮叨叨,继续拿起梳子,帮她去梳理永远梳不整齐的头发。
  易拉罐帆船反射着窗外微弱的阳光,让她微觉刺目,甚至睁不开眼。
  厨房里传来热水烧开的吁吁声,可分明停电了,她也没打开电磁炉。还没起身查看,又听见卧室电视机打开的声音,播放着往年的喜剧小品,接着大门被人敲动,敲门的人格外着急,快要把门砸烂。
  她处于巨大的声音旋涡中,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女孩抓住她的手:姐姐,我觉得洗冷水澡没什么,你能不能不走啊。
  慕千昙回头,想回答她,可睁开眼来,只余满室空旷。
  窗外鸟鸣叽叽喳喳,她缓了会,坐起身,看向外头花丛遍野。白云青草悠悠地,安宁祥和。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第34章 又被你师尊揍了
  微微耸动肩头,慕千昙摸了摸伤口边缘。按下去不再僵硬,也没有麻痛,表面像是被盖了层薄膜,不再接触空气,也不再流血。
  动起来时有轻微拉扯感,勾弦动作省力轻松些。比起前段时间折骨般的剧痛,现在舒服太多了。
  之前治疗手上牙印时,她昏睡着,没有实感,现在亲身体验,总算明白裳熵特有的这种本领多么强大。
  将衣领拉回,慕千昙沐浴在窗外扑进来的晨光中,喃喃道:蠢货。
  有这种能力,却不知使用,实在是笨!
  如果是她,先不谈修仙,只说赚钱,便直接找到那些无良富商,咬上一口,让他们哭天喊娘的把家产钱财奉上,再逃之夭夭,不是立刻就发财了?
  那脑残龙不知道自己抱着怎样的金山,每天傻乎乎抓老鼠,才能挣几个钱。活到十五岁还在小乡村转悠,有心来笔大的早就去都城落户了。
  身子挪到床边,放下双腿。慕千昙低头,一手从脑后挽起墨发,留下大半,剩下皆用步摇插稳。
  接着,她又起身将中衣拿下。架子上晾了大半夜,已经干了,散发着浓郁花香,似被这花谷香气浸润似的。
  将衣服穿好,系上腰带,背好武器,慕千昙推门走出去,脚边立刻有什么东西蹭然跳起。她转眸去看,正是裳熵。
  该是一夜没睡,少女眼下挂着两团青黑,开口便是一阵磕巴:你你你,你....
  不知她发什么疯,慕千昙斜她一眼,转身往屋外走。
  裳熵终于把话吐出来:你起来了,怎么样?
  慕千昙道:不怎么样。
  裳熵赶忙跟上: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最起码也会舒服点吧。
  慕千昙不听身后人叽叽喳喳,迎着日头走入花中小径,视野里亮堂许多。
  虽说住在这里很清净,也多有舒适,但终究是别人家。身体恢复的差不多,送信任务也完成了,实在没必要久留,还是回去比较方便。
  她在花丛前站定,寻着那位女仙,掠过数片花海,终在一片疏漏花田中看到那抹素白。
  裙摆上沾了泥,路上可不好洗。慕千昙便将裙子提起来些,慢慢走到那片花田前,找到小路走进去。正见女仙侍弄着四丛花束。
  她面前这片田,用竹围栏圈起,约莫两丈有余,光看土地颜色,便能知晓是片肥土。却空了大片,只隔断距离栽丛花,共有四簇,红红白白大大小小,每簇都截然不同。
  慕千昙走近些,看见四丛花前各插着小木板,分别写着花名:桔梗,牡丹,麒麟,蕙兰。
  其他花都是野蛮生长着,这四朵竟由女仙亲自侍弄。除了个体比较大,颜色更艳丽些,还有什么特殊吗?
  正想着,麒麟花舒展巨大的花瓣,后仰身子,竟从花蕊中喷出一股甜液,直朝慕千昙而来。
  好在她一直观察着花朵状态,发现不对,立刻躲开,没叫那甜液碰到自己。却是略感惊讶,止了向前的步子。
  女仙也发现有花发难,先是放下小铲子安抚着麒麟,才回眸望来:没关系,她们只是以为你会偷袭我。
  视线扫过其他三朵花,慕千昙才发现,她们皆面朝向自己。山间并无风,她们却细细颤抖着,似在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女仙撑着膝盖起来,揉揉腰:怎么了?
  这雾里看花谷地里就没什么正常的东西,慕千昙没再管那花,开门见山:昨日多谢款待,我打算回去了。
  女仙没有挽留,也没有客气,而是点点头:好。
  少去让人头疼的那些人情往来,这种相处方式也让人舒服。慕千昙心中松了口气,轻道:告辞。
  脚边地上恰有一篮花,仿佛提前准备好似的。女仙将之拎起来,递给她:在路上吃吧。
  路上吃...花?
  ...慕千昙道:好,多谢。
  接过花篮,身后遥远处传来脚步声。慕千昙回眸,见来时带她进来的那位农夫又在花丛尽头出现了。他扛着锄头,口中嘬着小曲,晃晃悠悠走到近前:要走吗?
  慕千昙道:嗯。
  跟随农夫再次走出浓雾,眼前又是悠远而平静的苍翠大山。往回看时,雾,花田与农夫皆消失不见。篮子里花香犹在,旁边挂着张红符,上面用金笔写着出入平安。
  坐上白瞳回宗门的路上,慕千昙穿行于云层间,冷风刮过她耳际,将晨间日光残留的温度抽离,她没忍住回忆起昨晚的梦。
  最终还是用凉水洗完了澡,肥皂只剩一小圈,电停到晚上八点还没来。女孩光屁股在屋里跑步,说运动发热,跑了好几圈终于暖和起来,才把衣服穿上,拉着她要出去玩。
  慕千昙不懂她为何这么皮实,十八岁之前,她只在某个夏天热太狠了,才自己悄悄试过凉水澡。结果当天就生病发烧,难受到辗转反侧了几天才好。
  不过,她很快发现,这个从小在垃圾堆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女孩,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比她坚强多了。
  就算是大冬天被按进冷水盆里,也只是打几个喷嚏就完事。被烟灰缸砸破头时,还有力气大喊大叫让周遭邻居都忍受不了,出来帮忙。
  她总是有着超出常人的旺盛生命力,百折不挠绝不放弃的精神,像跟弹簧一样被压得越深,就跳得越高。这种孩子,即使起点很差,未来也不会过得太遭。
  今年过后,妹妹也过十八岁大槛了。未来还有那么长,再也不用挤在小盆里用凉水洗澡,再也不会挨饿受冻,还能上学,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如果能把她这个姐姐也彻底忘掉,就更加完美了。
  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过来,慕千昙眼前凝聚出那栋老宅的景象,随着香气逐渐破碎了。
  她追望香味来源,是裳熵把篮子里的花拿出来吃了,手里还捧着两朵,唇角残留着花汁,见她望过来,问道:你要吃吗?
  慕千昙未作声,再次望向前方。
  裳熵道:很好吃,甜甜的。
  女人纹丝不动,裳熵估摸着她大概不会吃这种外形奇特的食物,便自己将花吃完了,擦擦嘴,仰面躺下,食指勾着红签转来转去。
  天边染开红霞时,裳熵觉得时间差不多,忽然翻身趴下,蛄蛹到女人身后,闷闷道:应该...下一次了。
  慕千昙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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