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裳熵道:我师尊也自己住,好大一片海。
  女仙道:狭海。
  裳熵道:是啊,那里可无聊了,我师尊都不搭理我,我只能和争春自言自语,给她取百八十个新名字,就是我家鹦鹉...话说,你自己住不会无聊吗?
  女仙摇摇头:山野之趣便在于静,怎么会无聊。
  裳熵问:确实不错,那你在这都干嘛啊?
  女仙道:浇花,观景,巡山,吃饭,睡觉。
  是今天吗?裳熵问道:那明天呢?
  女仙道:浇花,观景,巡山,吃饭,睡觉。
  慕千昙放下碗筷,轻捻去唇上湿迹。裳熵嘟囔:每天都这样啊。
  嗯。
  见她们都吃好了,女仙起身收拾桌子,裳熵要帮忙,被按下了。她道:来者是客,你们休息吧。晚上还住之前那间屋,身体不舒服可以去屋后泡冷泉,有事再找我。
  慕千昙起身的动作微滞。
  她说之前那间屋,说明原主曾经也来过吗?
  无法从女仙那张端方面容上品味出更多信息,不过幸好今日过来没表现出初次见面的感觉,否则应当会被人怀疑吧?
  从饭厅中走出,慕千昙迎着月色看向零星几栋木屋,不用问也知道该住哪里。除了厨房这种功能性房子以及主屋,适合居住的只剩下一间。
  夜色渐浓,繁星点点,花香比白日更加清冽。慕千昙走过花丛,站在屋门前,打开来看,和饭厅一样素寡,床只有一张。
  没关系,晚上把裳熵扔外面就行了,一张床也够睡。
  第33章 你拖越久,只会越疼的。
  绕去房屋后方,丛丛芦苇围起一方三丈方圆的冷泉。拳头大的卵石围在池边,泉水清澈见底,冷气飘飘,在水面凝成一小片白雾,静静涌动着。
  池边有座石碑,刻着四个字:水中望月。
  听闻天虞门内也有冷泉,可以舒缓身体疲劳,治疗伤处,妙用极多,但距离比较远,还是别人家的。慕千昙原主那些个人际关系就处理的不怎么好,加上她本人也不喜与人交往,所以尽管伤时不少,也从未去试过。
  此刻眼下就有一处,且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不体验一下实在可惜了。
  慕千昙走近冷泉,摘下武器,脱去外衣,想下去试试。
  衣物堆落在臂弯时,她想起来后面跟着一位,侧首望去,裳熵坐在草丛中,歪脑袋看她,乱糟糟的长卷发间一张小脸红彤彤的,眼神显然迷离了。
  分明刚刚吃饭时还好,现在状态又变差了,这次高烧来势汹汹啊。
  ....就着手臂勾住外衣的姿势,慕千昙走到少女面前,弯腰抓住她后衣领,将人拖到冷泉边。
  她半蹲下。身,提起少女耳朵道:你在这等着,一会等我泡完了,再下水,懂不懂?
  裳熵眨巴着眼,没能理解。
  衣摆已浸入冷泉中,沁凉池水被吸入衣织,又触碰到膝盖。她被凉意刺激到低下头,看着于眼前逐渐放大的波纹池水,像是着迷般,往下一头扎进去。身子翻覆,瞬间沉底。
  大朵水花荡漾开,几滴泉水溅在慕千昙脸侧。她眯了眯眼,面无表情的站了会,指尖勾去脸上水滴。
  水面逐渐沉静下去,过了会,又开始咕噜噜冒泡。
  裳熵扑腾着手脚,找准方向后哗啦一声破水而出,滴答滴答的爬回岸边,却没有上来,而是伸直双臂趴倒在池边,脸埋下去,就这么泡起冷泉。
  慕千昙用脚尖推起她脸颊,微微倾身看了眼,见玉白肤色已然全被鲜红占领,若不压一压热度,恐怕真要出什么事,便放弃把她抓出来的想法。
  等她泡完再去泡,也不是不行,反正泉水本是净物,脏脏龙也早已洗干净,让她先泡会也不会怎样。慕千昙大人不*记小人过,愿意退一步,刚想转身去屋中坐回,又听到落水声。
  回眸一看,原来是裳熵没扒住卵石池边,又滑下去了。
  水里再次咕噜噜冒泡,这次她却没及时出来。这是泡冷泉都能把自己泡死吗?
  ...慕千昙抬头望天,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何就摊到这种命,像个保姆般还得为一个脑残主角操心。
  对天叹气后,她脱去外衣,叠放在池边,只着中衣,缓缓走去水中。
  本该是冻入骨髓的凉,可冷意在接触皮肤的那一瞬间便柔和许多,甚至化为千丝万缕极细的灵气沿肌肤纹理滑动,温养着疲惫身躯。
  果真是好东西啊。
  池边向下有两道阶梯,慕千昙坐在上方,池水恰好到胃部。她向后靠在池边,伸手从水里把人抓起:坐好。
  手背不经意间触碰到少女胸前,即使在冷泉中,依然滚烫如火,像烤炉。慕千昙忍着烫,扶她坐稳了,才收回手,泡入泉水中降温。
  栽水里咕噜这两下,让裳熵多少恢复些神志。她坐上阶梯,卷发不断向下滴水,目光懵懵的,缓慢转动视线,仿佛不能确认这是哪里。
  嗯?正有些慌张,她想起来辨认,视线挪到最左边,看到那冷面女人就坐在不远处,便放了心,头一歪又睡着了。
  芦苇摇动着,风中送来花香,幽冷轻浅。慕千昙阖上双眸,放松着身体,星辉柔月倾洒于泉水上,波光明灭。
  她生来便是硬脾气,长发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柔软质地,稍微碰到硬处就要打几道弯。此刻倾泻下来,尾端在水面上散开,被风拂动,怜揉着池中月色。
  大脑清闲下来,泡着汤也无事可做,慕千昙不由得回想起进入谷中遇到的这位奇怪女仙。
  她应当有着深不可测的修为灵力,表面却丝毫看不出来。她可能有着和盘香饮差不多的生活阅历,可行为模式却实在不像一个有健全思维的成年人,更像是没什么坏心眼的孩童。
  琢磨着琢磨着,慕千昙朝后靠一些,想换个姿势,不小心碰到放在岸边的武器,发出细碎咯哒声。
  她侧身想将孤鸿放远些,视线落在那把锈剑上,忽然反应过来,方才就确定了原主也来过,那么也许她知道呢?
  握住锈剑,转回身靠上石壁,慕千昙问道:你醒着吗?
  从甘泉山现在已过去不少天,瑶娥大概是攒起波灵力,但并不多,锈迹仅淡去一些,内部荧光微弱。
  醒了。
  慕千昙问道:你之前有来过这里吗?
  瑶娥道:来过。
  果然如此。慕千昙又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瑶娥道:不知。
  指腹揉动着剑锋,慕千昙沉吟道:我第一次过来时,她似乎出去了。可她不是隐居吗?你知道她有可能去哪里吗?
  瑶娥道:不知。
  想想也猜到了,沉默须臾,慕千昙还要再问,可锈迹再次爬满剑身,光芒散去,再次陷入了沉睡。
  休息了这么多天,居然只说了三句话又不行了,果然是非常不稳定的残魂,不知何时就要彻底散了。
  将锈剑放回去,慕千昙决定暂且不问这事,反正也不是很重要。若还有下次要送,就送完了事,这女仙看起来也并不会来试探她身份真假,那就无所谓了。
  冷泉的确有放松身体的功效,泡了大约一炷香,多日疲惫一扫而空,但几处伤都细细麻麻痒起来。
  脚踝处好的差不多了,没什么感觉,比较糟心的痛处依然来自锁骨那道牙印。
  勉力垂眸,也只能看到胸前蔓延开的红痕,看不到具体伤成何样。不过不看也清楚,牙印这玩意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加上咬下这伤时那脑残龙的确疯了,这会便被比之前伤手时难捱许多。
  如果有其他方法能治,慕千昙早就治了,她可是一点苦都不想吃的人,但这事混就混在真的只有让裳熵舔过才会恢复,这让人如何接受?
  她轻轻吐出口气,被锁骨上疼痛惹得性起,没忍住一脚踹过去:作孽。
  原本靠坐石阶,深入梦乡的裳熵再次滑入水中,吐出几串泡泡,突然醒了过来,从水里冒头:嗯?
  怎么了?裳熵擦去脸上水珠,看向女人:你叫我吗?
  长睫投下阴影,女人唇色依旧薄粉,显得那张面容比玉石还凝凉。裳熵动动喉咙,蒙了层雾气般混沌的大脑清醒过来,目光下移,注意到那条平直锁骨上渗出的血色。
  裳熵惊道:啊,你又在流血了。
  她划水过来,刚靠近没几步,膝盖便被人踢了下,差点又站立不稳栽进水里。
  让我帮帮你。稳住身形,裳熵站定在原地,两颗大眼睛漆黑纯净:你拖越久,只会越疼的。
  慕千昙咬牙道:我怎么就没你这种本领呢?恶心人一次不够还要恶心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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