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落座不多时,杜引岁碗里剥好的虾就堆高了起来。
“你自己也吃。”杜引岁顺手给江芜剥了一个,滚了浓稠的油焖汁,放入了她的碗里。
至于此时这人闻起来本就酸酸甜甜,并没有坠入痛苦的迹象……那又怎样!想剥就剥了!
“你也吃。”江芜给杜引岁剥了个糖醋的,亦是滚了汁才放过去,“你前两天不就想吃虾么,不过我们没工具路上不好捞。明早出发前,我们去看看,能不能买张小渔网。”
正在给流着口水啃不明白虾的小团子剥虾的楚秀兰呵呵,破案了,这一桌全虾宴。
“如今我们也能进城进镇了,想吃什么可以用银钱买,不用自己抓鱼打猎了。”杜引岁拿了筷子,开始吃江芜剥好的虾。
沿路反打劫得来的那些不说,之前在定川城出手了几根参亦是一大笔,现在马车上还有一小捆参没卖呢,她们有的是银子,想吃什么买就行。
对哦,江芜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剥虾的手微顿了顿。
银子,是杜引岁反打劫得来的。参,是杜引岁发现的……
换而言之,银钱都是杜引岁挣的,如果以后不用打猎了,那她还有什么用呢。
她……刚开始擅长打猎啊。
杜引岁这一碗虾吃着吃着,突然闻着旁边的味儿不对了,怎么一下酸就盖过了甜,这家伙又在想什么!
“怎么了?”杜引岁放下筷子,又给江芜剥了一个,看了一眼桌上的人,在投喂和投喂之间,选择了放进江芜的碗里。
“我……”江芜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在宫中那些以竹松子为名的画,当初拿出宫还以为做得隐秘,现在想来应是被父……被皇帝知晓的。但我也能画出别的笔法,我不做竹松子,也能卖画。”
杜引岁听懂了,原来是因为不想吃软饭才酸的。
“行,不做竹松子,你可以当虾仁子。”杜引岁慢吞吞地嚼虾,“钱么,不嫌多的。咱们离开朔州,入了裕州,就找地方卖你的画。到时候卖了钱,还吃一桌虾。”
飞快剥虾填团子中的楚秀兰:“……”还吃!
“虾……仁……子……”秦崇礼手上的虾都不好吃了,“非要叫这么个名字吗?”
“哦,也不……”杜引岁之前随口说的。
“挺好的,就叫虾仁子。”江芜肯定道。
楚秀兰闭了闭眼,天哪,杀了她,这是什么软耳朵。
因为过于不能接受,楚秀兰恍恍惚惚把手里刚剥好的虾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啪嗒,旁边是某小只口水落下的声音。
最不能接受这个名字是秦崇礼,竹松子多么雅致的名字,遇着了杜引岁这家伙,就变成了虾仁子!江芜这个家伙,简直……不如叫猪油子吧,猪油蒙了心的猪油!
秦崇礼抓着筷子的手气得发抖,抖啊抖,筷子上夹着的虾都抖落到了碗里,终于还*是忍不住看向杜引岁:“吃完再去写十张大字!”
“哦,好哒。”已寻枪手的杜引岁无所畏惧地啃了个大虾仁。
刚写完十张大字的江芜:“……”
脱离了风餐露宿,必须靠打野过活的日子,江芜想成为虾仁子的提议,同时也撩动了其他人的心。
毕竟,都不是想靠吃软饭活下去的人。
杜引岁一路为他们做的事情,他们无以为报,唯有努力赚钱,让她天天吃上全虾宴。
楚秀兰一直对杜引岁之前说的“香水”很有兴趣,如今有了入城镇采购的便利,自是想置办些东西,来试试能不能把东西造出来。杜引岁对此表示支持和赞同,并且表示后面如果在锦国把生意做起来了,还能试试更高级的按人调香,又是一个来钱路子。
得了杜引岁的话,楚秀兰一下子干劲满满,恨不能跳过裕州益州,立刻到达锦国。
想来到那时,接到她密信的哥嫂应该也到锦国了,到时候楚家的商行必能在锦国有一席之地。
搞“香水”被肯定了,那背了杜引岁许多方子的秦浩阳亦举手要开始“当大厨”。书要读,菜要做,钱要挣,他要用自己挣的钱让大家每天吃三桌虾!
当大厨倒不急,不说年纪的问题,如今她们一日换一处地方还在往西南赶,没法停下来让他练习厨艺赚钱。不过孩子的想法还是值得鼓励,杜引岁表示在路上时他们可以一起从研发“香料”的合理配比开始。那可是比做厨子来钱还快,还便利的法子。
一个孩子被轻易地哄好了。
秦崇礼挠着下巴看向桌上另一个只能数到两百,还没搞清楚赚钱是什么的孩子。
好好好,一桌虾还没吃到一半,除了那个最小的还不知搞钱为何的小家伙,就剩他一个吃白饭的了。
这可不行!
只是不似在学习能力中,模仿与多变能力更强的江芜,虽有知识但是手法固定的秦崇礼就比较吃亏。他的书画虽在都城亦有些名气,但他用惯了几十年的手法,没那么容易改变。
而作为一个文官,无法用书画换钱,那么就只剩下教书授课,代写书信,做人幕僚……种种皆不适用目前的方法。
秦崇礼很愁,愁到虾都吃不下了,愁得头都要秃了。
那苦涩发愁的味儿,有效地污染了满桌的鲜虾,杜引岁不得不开口安抚道:“老师年纪大,画画应比江芜快。回头我拿几个花样出来,老师帮着多画一些,咱们无论香水还是香料的包装都能用得上。到时候卖了东西,再按用了的画儿给老师算钱。”
“什么样的画?”秦崇礼也不顾提问为何年纪大画画就快了,赶紧地追问赚钱之法。
“唔,大概是这样吧。”杜引岁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根碳条。
秦崇礼迅速递出袖子里之前塞着的纸张。
杜引岁看着“自己”的大字纸,无语了一下,迅速在背后画出了一个q版猫头:“大概就是这样。”
“唔,线条简单,绘制起来的确快。”秦崇礼点头。
“要用炭笔绘哦,炭笔快。”杜引岁晃了晃手上的碳条。
秦崇礼:“……”
不让她用碳条的报复来得这么快么!
第64章 “你要帮她吗?”
朔州越向西南,越远离了岱州之乱的影响。
时间一日日过去,似乎那流放之路也渐被抛在了后头,倒是新提上日程的赚钱成了赶路之余的重点项目。
几人路上画画刻章,研究研究香料,蒸馏蒸馏香水,再加上被迫的学习,倒也把日子过得紧凑热闹。
只她们自在了,却不知远方还有许多人在为她们的事焦灼。
皇帝江启乾已足够努力,只无论是平岱州之乱,还是救岱州之灾都非一日之功。倒是暗中派去调查江芜一行人丧于流民之口的那两支队伍,先有消息传了回来。
都城的调查队伍,在进入岱州后,先去了一趟随信附上的地图中的食人村。只又过了一段时日,那村子似乎又经了一些流民,能查验到的线索更混乱了。
待调查队伍到达岱州北边的华安城时,原本从那处送信来的流放队伍已经进了凛州。他们一路追到了凛州的流民所,才追到了那支流放队伍。
那押送流放队伍的衙役首领谭望还留着从那食人村收殓的骸骨。在调查队伍到达前,流民所附近的韩家军已派仵作又验了一轮,结论和岱州华安城的仵作验出的差不多。
再加上调查队伍自带的仵作,也就是查验了三轮,都得出了那些骸骨年龄性别与江芜几人极为相近的结论。
从种种证据来看,江芜一行人丧生流民之口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只生不见人,死只见骨,调查队伍的结论也不敢下得那么死。
信中,除了汇报调查进展与询问是否继续追查之外,调查队伍还提及了一件事。
他们在凛州的流民所,遇到了两拨与失踪的江芜一行人有关的人。
一拨是秦太傅的儿媳楚秀兰的娘家人,是在调查队伍到达几日后,才到的流民所。:
楚家人本在大昭国最南的琼州生活,从最南到了最北,算算时间应该是接到楚秀兰被流放的消息之后,就立刻出发开始往北赶,才差不多在那个时候赶到了凛州。
也是他们运气好,走的是琼州直向北,经荆州裕州朔州再从西入凛州的路子,恰不用经过最乱的岱州,才能那么快贯穿了大昭南北。
另一拨人,是宫宴事变后不久便辞官了的原四品忠武将军范载志和他的家眷。据他说,是想在回祖籍前,领略一下大昭北地风光,顺便探望一下废太子江芜与原太子太傅秦崇礼,才会出现在凛州的流民所。
调查队伍分析了一下范载志北行的路线,大多走的官道,在进入岱州后因觉出不对,更是马车日夜兼程直向北行,与为避开流民潮向西北拐多行于小路的流放队伍在时间和地点上无所重叠。
两拨与失踪人有关的人,在调查后并无疑点。重点是据押送队伍的衙役们说,在得知江芜她们的死讯后,两拨人都十分激动,甚至曾与衙役大打出手,其震惊与悲愤不像是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