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江芜无效忙碌的样子,让杜引岁忍不住地弯了唇角。
  也是,过去十八年,江芜应该没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吧,都没训练上这块内容。
  “你两好了啊,去去去,都给我出去,别在这里影响小孩子。”秦崇礼就坐在学习的四人正前方呢,那心虚的面红耳赤,那来来去去的眉眼官司,他真是看得过于清楚了!
  “老师……”江芜被秦崇礼这话一说,面上不禁又烧热了几分。
  “去去去,杜引岁,你去隔壁屋写大字去,写不满十张……”秦崇礼说至此,卡壳了一下。
  杜引岁毕竟不是江芜,并非真的叫他老师,也不是他的孙辈,秦崇礼一时不知该如何罚。
  只再看着杜引岁那瞧着江芜,笑盈盈的模样,秦崇礼念上心头,把话续上了:“江芜去监督她,写不满十张,你晚上不许吃肉。”
  杜引岁:“???”
  “是,老师。”江芜面薄,早就热得坐不下去,闻言迅速收拾了面前的书本笔墨,站了起来。
  “等等,我写不满十张,她不能吃肉?”杜引岁不理解。
  “不然呢,我有脸罚你不吃肉吗?”被一路带飞的秦崇礼没好气地捋了捋……哦,没有胡子,更气了。
  行吧,去隔壁就去隔壁,远离臭臭奶酪,幸福你我他。
  “诶,用笔墨写,不许用上回的碳条。”秦崇礼在两人出门前补了一句,然后满意地瞧着了某人被拆穿计划反瞪的一眼。
  哼,谁让你生出了软肋,还治不了你了。
  只自觉拿捏到让某人好好读书之法的秦崇礼却是没想到,软肋之所以能成为软肋,那都是有理由的。
  如今队伍有钱了,入了朔州环境安稳下来,自是能住客栈就住客栈,上房也是大气地一开就开三个屋。
  之前大家学习的,是秦崇礼和秦浩阳的屋。
  旁边便是杜引岁和江芜住的。
  倒不是别的,实在是若一人一个屋,要出个事儿得早上才能发现,半夜连个帮忙出声的都没有。
  左右之前一群人都混住在一处了,一个屋又有什么。
  杜引岁觉得没什么,不过江芜坚持要打地铺,她也没拦着。
  睡呗,谁腰疼谁知道。
  这会儿被秦崇礼赶走,她们便进了隔壁自己的屋。
  没了老师的压迫,杜引岁坐下便趴在了桌上,至于那十张大字……
  “江芜,会帮我写的吧?”杜引岁伸出两根手指,把桌上的笔墨推向江芜。
  江芜:“……”
  “真的不想写。”杜引岁无力偏头,“但是不写老师会一直念,一直念。”
  江芜:“……”
  装可怜无用的杜引岁一下子坐直了:“好吧,我字丑,我写,写得超好看,以后大家都喜欢我的字,争着和我通信。我累一点没关系,为了以后每个和我通信的人都能开心,没关系!”
  “你……字不丑的。”江芜按住快被杜引岁抽走的纸张,“昨日挖了参,杜姑娘你有些太辛苦了。写字这种小事,我愿意效劳。”
  昨天杜引岁全程只点了地方,都是秦崇礼和江芜挖的参。
  不过么……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写吧。”杜引岁松开手,“记得用和我一样丑,哦,一样不丑的字体写。”
  江芜点头应下,开始磨墨。
  杜引岁一点儿不见外地扯了江芜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掏了一把剥好的松子仁吃。
  善仿者江芜,拿捏。
  “少吃些,夕食定了虾。”江芜一边下笔,一边轻道。
  擅长的事,重复做,就成了无需动脑的机械劳动。
  那么,这个时候脑子可以用来做什么呢……
  慢悠悠往嘴里丢着松子的杜引岁闻着了一点儿沉重气息的苗头。
  “你也吃。”杜引岁往江芜的嘴里硬塞了一颗松子。
  突然被杜引岁轻软的指尖在唇上刮了一把,江芜惊得两眼瞪圆,差点没叼住那小小的松子,更是抖了笔尖,落了一团墨到纸上。
  “嗯,很有我刚才写字的风范。”杜引岁瞧着被墨点污了一半的字,点头称赞。
  江芜:“……”
  她,为什么……
  这段时间,江芜一直觉得,杜引岁有些……奇怪。
  总会在某些时候,像是故意……故意撩动她一般,做些奇怪的事。
  不,也不能说是奇怪的事。
  就是……有些亲密了的事。
  不太该是杜引岁对她做的事。
  为什么……
  江芜一边机械地写着字,一边忍不住地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扫……旁边给自己塞了一颗松子后又没事儿人一般自顾自吃的人。
  所以,这次也不是故意的吗?
  第63章 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好耐心?
  不是故意的吗?
  当然……
  是故意的。
  末世前忙着学习,拿奖学金,活下去。
  末世后忙着打打杀杀,积攒物资,活下去。
  杜引岁其实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她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过多地参与别人的人生。
  这就造成了,当江芜的思绪滑入痛苦的一边时,她也说不出太多有效劝解的话。
  不过,杜引岁找到了她自己的方法。
  不就是烧焦的,咸涩暗淡的,潮湿发霉的……闻起来有些糟糕的愤怒悲伤和焦虑么。
  只要让好闻的气味占上风,盖过去不就行了?
  反正……那股气息一直足够霸道,她就小小地在它快落于下风的时候扶一把不就好了?
  真的只要小小的一把,一下似乎不经意的触碰,一个稍漫长一些的对视,甚至投喂一颗小小的松子,都能一下扶起那股微苦的酸涩甜美。
  虽然偷偷喜欢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事,但是比起被十几年前的旧事引起的愤怒悲伤吞噬,要好多了吧?
  杜引岁希望,江芜至少能在许多不快乐中,选一个稍微能得些好的不快乐。
  只是,江芜的喜欢,实在太容易被勾起了……
  杜引岁的良心都有点痛了。
  早在还没有入朔州的时候,杜引岁便深刻反省了一下,那算不算让江芜饮鸩止渴的行为。
  可……她不是不独自走了吗?
  她不离开,不就不是鸩了?
  可没有结果的喜欢,不也是鸩吗?
  念头总在左右互搏,杜引岁混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一直到某一晚,那时才刚入朔州,她们还会在野外寻地方夜宿。
  江芜又犯了一次夜惊,杜引岁几乎熟门熟路地做完了压住人,把人弄醒,又温言安抚的一套。
  结果好了,被劝好的江芜红着脸缩回被子睡了。
  杜引岁却望着星空,久久地没有睡着。
  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好耐心?
  突然发现这一点的杜引岁,几乎被吓到。
  偷偷喜欢,虽然一直没有挑明,也许以后也不会挑明,但……那毕竟带着是一种“图谋”。
  明明末世时,遇到这样的人,杜引岁远远地就会避开,避不开也会打走。当然,那些人身上的味道,不是这种偷偷喜欢的温和。
  但是……再温和,也代表着对方想要与她……一起?
  昏迷时的照顾,推板车上路的恩德,那些黑面馍馍……
  那些恩,她很确定早就报完了。
  为什么?
  自己还会有半夜被吵醒,一点儿都不生气,只希望对方快快脱离梦魇,再安稳睡去的念头?
  杜引岁不是傻子。
  或许是之前一直想着要独自离开,或者是一直忙于教授其他人生存的能力。
  她只是从来没有往那方面去想,她只是之前没有想到……
  不反感,还觉得有趣,甚至觉得安心,好闻。
  杜引岁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过念头如轻纱,一旦点到,也就通了。
  只再往前溯源,没什么经验的杜引岁却又想不出,这样的心是从何时起的。
  是被这一日又一日坚定选择的气息所动,还是更早一些……
  那一晚,杜引岁看着繁星满天,闻着身边人即便睡着还会飘出的淡苦酸甜,不禁想自己此时闻起来会是什么气味。
  可惜,许似医者不自医,杜引岁没法闻出自身情绪的味道。
  不过……杜引岁猜,应该是甜甜的吧。
  毕竟嗅觉能力让杜引岁可以很确定,自己喜欢的人,正偷偷地喜欢着自己。
  嗯……对比来说,江芜就比较惨了,因为她闻不出喜欢的人,也喜欢着她。
  明了心意,但局面依然无解,因为没有经验的杜引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真是,尴尬。
  这一尴尬,就尴尬进了朔州,尴尬地开始读书,尴尬地……
  油焖大虾,糖醋大虾,盐水大虾……
  交出了十张江芜代写的大字,夕食桌上没有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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