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闷闷的咳嗽声,拉回了卫慧清已经跟着自由跑远的脑子。
  哦……
  她还有个爹。
  她跑了,这爹可能要被打死。
  向往自由的光从卫慧清的面上散去,只留下一潭死水。
  说来,当初她拒绝跟着杜引岁回去住,也是因为这个爹。
  卫迂亭还做着靠她这个女儿三回都城的美梦,他不会放过她的。如果她跟着杜引岁她们去住,卫迂亭一定会阴魂不散地缠着她,缠着缠着说不定就变成了缠着她们所有人。
  卫慧清被杜引岁和江芜救了,她不能做恩将仇报给她们引个麻烦的人。
  但是……
  她也真的,好想逃走啊。
  人生总是在做选择,有的时候选对了,有的时候选错了,但大多数时候都不能回头了。只能走下去,只能继续选……
  就如秦崇礼,当流放犯是皇帝给他选的,他觉得皇帝选错了,因为他选择……做一个逃犯。
  已经累了一个白天的驴跑得不是很快。对于第一次当逃犯,心脏砰砰直跳,恨不能下一瞬就踩上锦国土地的秦崇礼来说,真的太慢了。
  但当他再看一眼气定神闲的小杜姑娘,在黑暗的都没月光给点儿亮的林中都镇定自若地挥着小皮鞭赶着驴子或转弯或前行,莫名地心又定了些。
  除了之前把反贼当做流民来预告,小杜姑娘没有判错过别的事。
  按着小杜姑娘的计划,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甚至都没用得上那或许会与衙役们交锋,或许会被迫先四散逃走的备用计划。
  秦崇礼摸了摸怀里的花包,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杜姑娘让他们如果散开后要跑一段距离就找棵树拍一拍这花包,但无碍他一路当个宝地揣着。
  一切都很顺利,那……接下来找到食人者,应该也会顺利的吧。
  真不知这小杜姑娘是能掐会算的能人,还是……全知全能的精怪啊。
  秦崇礼正如此偷偷感慨着,突然驴车停下,惊得他有些心虚地看了勒住缰绳的小杜姑娘一眼。
  该不会是他偷偷在心里嘀咕,都被听到了吧……
  “他们没有追来。应该在谭望回来之前,不会追过来。”杜引岁引着驴子入了灌木丛,“附近没有野兽,也没有人,你们不要发出声响,我们回去一次,很快就回来。”
  此处尚不到杜引岁极限嗅觉能力的折中点,她们往回,就算更远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她们也来得及赶回来。
  “你们回去?”楚秀兰惊。
  “嗯。很快的,别怕。”杜引岁安抚道。
  黑漆麻乌的林子里,不怕真的很难。
  “我……不一定非要今日,以后也……”江芜记起了杜引岁之前答应她的事,只她不知杜引岁的精准计算,虽想报仇的心难以按捺,但让她为了报仇把人留在此处又……
  “相信我,只要你们不出声,不乱走。不会有事的。”杜引岁按住江芜,想了想还是对秦崇礼和楚秀兰直言道,“我要去杀了刘耀祖,只有杀了他,我们才能重新开始。”
  说的是“我们”,其实……是“江芜”。
  此话一出,原本怕得都有些抖抖索索的楚秀兰一下子不抖了。
  “快去快回,注意安全。”楚秀兰板直了身子,轻轻拍了拍江芜,“有杜姑娘陪你,遇事不要勉强自己。”
  “我们带着花包呢,不用担心我们,遇到事儿我们知道跑。”秦崇礼亦开口道,“倒是你们,安全第一,人安全,机会还会有。”
  杜引岁:“……”
  行吧,但是真的不会遇到事!
  “走吧。”杜引岁拉了江芜一下,见人还有些左右为难,又道,“从现在开始,不要老想着别人,也想想自己。”
  杀了这个人,过去的事才能浅浅翻个篇。
  杜引岁不想看见江芜日后总是沉于旧日的痛苦,刘耀祖这个人,非杀不可。
  总不能她只带个空壳子人走,心留在刘耀祖那儿了吧……
  第57章 等这个狗东西没了,好闻的江芜就又能慢慢回来了。
  好人左思右想,恶人毫不犹豫……
  世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没道理。
  就如刘耀祖这个垃圾货,庙附近都是人呢,就毫不犹豫地在庙门口解手,美其名曰人多不怕狼。
  就这么个惜命的东西,从傍晚到入夜,杜引岁还真没找着偷偷敲他闷棍的机会。
  当然,刘耀祖要命不要脸是其中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郑义对江芜的关注似乎要比往日多,多很多。
  也是,前一晚孙喜娘倾情输出,被灌了一脑子秘事的可不止谭望一个。
  因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这刘耀祖一放就放到了现在。
  好在,郑义在衙役中虽有些威望,但终是比不得谭望名正言顺。
  最重要的犯人跑了,但黑夜里头还不知藏着多少反贼流民,郑义不敢带人去赌,只能等谭望回来再做决定。
  群狼无首,于杜引岁而言,却是下手的好机会。
  天未明,第三波不知是反贼还是流民的攻击降临破庙。
  带着火团的“箭”嗖嗖从林中“射”出,稳稳地插在了庙门口的驴车和马车上。
  一时驴马的惊呼声,奔出衙役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黑压压的林中却不知潜伏着多少有耐心的人,又一波火箭射出,让本就受惊的驴马敌友不辨地给了前来灭火的衙役们几蹄。
  就在衙役们分工合作,拉驴马的拉驴马,灭火的灭火,其他几个举了火把拔了刀要去火箭来处一探时,两道身影已经绕回了庙中。
  这一晚,又是攻击,又是逃犯,衙役们睡不着,犯人们又何尝不是。
  杜引岁她们回来的时间还挺好,衙役们刚搜完庙内庙外,正准备如前一日一般把所有囚犯聚集到大火堆边,用脚镣人连人的方式把人都锁起来。只还没来得及行事,她们就带着路上随便扒拉的树枝回来了。
  刘家的人,只有三个孩子熬不住,又睡下了。刘耀祖和他的一妻一妾都醒着,正瞪大了眼睛往庙外瞅。
  王月容真的觉得刘耀祖很烦,一直在她耳边细细碎碎巴拉巴拉说着江芜不该逃,逃不掉,回来还连累人……
  逃掉不好吗?不逃等她忍不住了拿石头给你开个瓢更好是吧?
  王月容虽不知江芜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但是傍晚她真的吓坏了!她左思右想,十八年前的事,她们最有可能便是从孙喜娘那里问出来。但是……是什么时候问的,孙喜娘之前怎么一点底都没漏,孙喜娘真的是被野兽咬死的么……
  那些问题都快把王月容折磨疯了。
  不过比起疯,王月容还是更怕江芜会对自己的儿子出手。
  现在很好,走了,很好!
  就在王月容想要让刘耀祖闭上嘴,让孩子们好好睡会儿时,旁边嘀嘀咕咕的声音戛然而止,还紧跟了砰地一声响。
  王月容寒气上背,突然有些不妙的感觉。
  她不想转头的,但身体似乎有自己的意志,脖子不受控制一般扭了过去。
  好的,看到了。
  倒在地上的刘耀祖,被托着脑袋正放到地上的夏姨娘。
  还有……
  王月容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儿子,颤抖着假装没有看到那对自己露出恶鬼之笑的杜引岁。
  太近了,这人太近了,即便她喊来衙役,这人也完全来得及伤害她的儿子……
  王月容现在只能努力去想刚才杜引岁小心托了夏姨娘的脑袋,没让她一脑袋栽地上的温柔之举,努力告诉自己这就是杜引岁的好心,而不是怕砸地太大声。
  弄晕她,也弄晕她吧,她什么都没看见,她只想和儿子好好到凛州,好好等二弟说的很快来接。
  王月容紧紧闭着眼,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她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未知的等待。
  庙外,衙役们拉住了暴走的驴马,灭了车上的小火团,暴躁着丢出了那一根根不是箭而是各种杂草缠枯枝条的东西。
  衙役们叫骂着进了庙,暴躁的热闹让王月容重新找回了睁眼的底气。
  只她努力勇敢睁开眼,只看了一眼,又迅速闭上了。
  一定是她眼花,是她眼花!
  人呢!
  刘耀祖那么大个人呢!
  王月容闭了闭眼,再次挣开,原本拴在柱子上的刘耀祖已经失去了踪迹,只剩……
  地上那一小团草汁,像是一记巴掌,封在了王月容的嘴上。
  知道了,知道了,她什么都不会说。
  王月容是彻底服了杜引岁这神出鬼没的本事,也是彻底信了傍晚杜引岁说的,如果她不知道保密,只要杜引岁不死,她的儿子就别想活。
  她不会说,她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知道!
  王月容看了一眼晕倒的夏姨娘,索性两眼一闭也躺了下来。
  不似江芜她们一逃一窝实在显眼,刘耀祖的失踪竟是一时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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