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妈妈,我自己消化一下。”苏念柠起身,头也不回上楼回房。
  卧室门口,二哥抱胸斜倚着门框等她。
  苏念柠怨念地剜他一眼,怪他落荒而逃,怪他见死不救。
  “你瞪我也没用,咱妈这是血脉压制。”苏予澄双手摊开,“你不想这么早结婚,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让你见人你就见,相谁就去相,应付应付得了,她那么忙,过了年回到公司,又不记得今夕是何年。”
  “她那么忙,管我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结婚。”苏念柠一只手扶着门框,说话有气无力,“哥哥,我困了。”
  “真困还是假困?”苏予澄凑近,“该不会要躲在被窝哭鼻子吧?”
  若是平常,苏念柠会拌两句嘴,眼下没心思:“你也早点睡。”
  苏予澄被关在门外。
  春节7天,忙碌非常。
  不是在招待过来拜年的客人,就是在前往拜年的路上,苏念柠自然见到了柳硕。
  柳硕脸上扬着得意的笑:“我就说吧,我们下一次见面会很快。”
  苏念柠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吹开水面上的热气,抿了一口:“听说你投了鸣海一家公司的股份,打算在鸣海发展了?”
  “倒也没有。”柳硕优哉游哉,“主要是看你想留在哪里。”
  苏念柠微笑,将茶盏放下:“说的什么话,你自己的选择,关我什么事。”
  “上回你还跟我吵架,今天怎么那么陌生?”柳硕不急也不恼,“我们都知道家里什么意思,况且我也挺喜欢你的,试一试,没什么不好。”
  “喜欢我?”苏念柠给了一个讶异的反应,“抱歉,没看出来。”
  “你别这样,我们以前那种相处方式就挺好,你现在换了,我还得重新适应。”柳硕将微信的二维码打开,“加个微信,上回忘了。”
  苏念柠看了看他,然后视线转向不远处在聊天的父母那桌。
  柳硕调笑道:“加个微信而已,你还需要征得家长同意吗?苏念柠小朋友。”
  苏念柠不喜欢柳硕此时看着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囊中之物。
  “我只是在想。”苏念柠拿起手机扫码,“之后怎么样,乾坤未定。”
  春节结束,苏念柠没准备留到元宵节,早早收拾行李返回鸣海。
  砚舟来接机。
  那么多天不见,苏念柠细细端详他的脸,头发剪短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这项变化,让她觉得他好像瘦了一点。
  起初,砚舟发现她在端详他的时候,脸上浮起笑容,却见她看了半晌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又一点一点淡了下去,想要伸过去牵住她的手换了个方向,转为接过她的行李箱,指尖泛了凉。
  回去的一路无话,苏念柠到家后先洗了个澡,没什么交流地与砚舟面对面吃晚餐。
  她没有刻意去看砚舟的表情,只是盯着他面前的白色大理石桌面,桌面的反射性太差,只能勉强看到他身形的轮廓,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表情在咀嚼。
  往常都是砚舟吃饭速度快,这一次,是苏念柠先搁下筷子,她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在安静的氛围中格外刺耳。
  砚舟抬起头看她。
  苏念柠没有与他对视,转身回房间。
  大约半小时,苏念柠从房间出来,客厅的灯灭了,笼罩在黑暗里,砚舟的房门紧闭,她去敲门。
  砚舟来开门,两人今天终于第一次实打实地对上目光。
  “砚舟,你欠我的钱还清了。”
  苏念柠朝他残忍地笑了一下,将一张银行卡插进他的裤兜:“里面有一百万,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没有,这点钱算我给你的补贴,密码你知道,跟大门相同。”
  第27章 27缘分已尽……
  砚舟的瞳孔涣散,仿佛瞬间被人抽走魂魄。
  这怎么会是砚舟的眼睛?
  初遇那天,他浑身是血,潋滟的桃花眼写满了野性的警惕,不到半年,连最后一丝的恨都剥离了。
  苏念柠不再看,偏过头:“明天之前,我不会出房间,你离开的动作轻一点。”
  忍着发颤硬着心肠说完最后一句话,苏念柠快步走回房间关上门,将室外所有的动静都置之门外。
  空旷的,无边的寂静,在耳侧蔓延开来。
  没事的,只是一场告别而已,虽然她没有等到砚舟的反应就落荒而逃,可她身边的事与人发生质变的时候,也没有跟她打招呼。
  她不要听到砚舟是怎么离开的。
  她钻进被子里,蒙过头,耳朵却违背她的意愿,拼命支起耳朵捕捉动静。
  楼层好高,市井的嘈杂声传不上来,只有呼啸的寒风穿越在楼宇之间,苏念柠闭起眼睛,甚至能想象风被建筑隔档冲刷成不同的形状,她连那么抽象的画面都捕捉到,唯独听不到室外砚舟的动静。
  无声最能催生想象,苏念柠被各种念头折磨得浑身难受,像是过敏,她频繁地抓着裸露的皮肤,似乎与砚舟亲密接触的每一寸都起了过敏反应。
  她忍无可忍,进了浴室,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水放得滚烫,以此镇压不安的身体。
  热水由烫肤渐渐转凉,过敏反应又卷土重来。
  她知道这是幻觉,是心理反应,砚舟没有这种特异功能,能随时唤醒什么折磨她。
  难受。良心用最尖锐的牙齿啃食她的五脏六腑,穿肠破肚,令她频繁深呼吸,把被子绞成麻花,似乎全身都要用了力气,绷紧肌肉,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开眼时,白日的光线穿过未遮盖严实的窗帘,刺痛苏念柠的眼睛。
  她起床,看向门口的方向,却没有
  第一时间出去,而是先去浴室刷牙洗脸,照着镜子木着脸一遍遍梳理头发,回到床上靠着床头抱膝坐着,并不知道还需要等什么,直到口干舌燥到受不了,她才起床,打开门。
  静籁无声。
  冬日的光线不好,即使是正午的光景,照进屋内的光线也灰蒙蒙的。
  她沿着过道往前走,首先经过砚舟的卧室。
  他的门敞开着,有风从他房间内吹出来,吹在苏念柠的身上,她才感觉到过道上的温度凉得像室外。
  床铺铺得整洁干净,一根毛发也没有留下来,仿佛从来就没有人睡过。
  他来到这个屋子是添的所有个人物品,衣服,牙刷,洗脸巾,吹风机,完成的拼图,用过的水杯,与他一起蒸发。
  他房间的窗吹了一晚上,将他的气息一并吹散。
  他孑然一身地来,什么也没有留下。
  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张黑色的银行卡,是他唯一说出的拒绝。
  砚舟。
  苏念柠抬头看向天花板,泪却先声夺人,狠狠砸在地板上。
  *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开学,春招进校园。
  各种公司、企业、学校来招聘,整个校园弥漫着浓郁的就业氛围。
  苏念柠自有渠道了解行业情况,没有去凑热闹,而是筛筛选选,搜集国内外顶尖舞团的动向,注意到阮萧玉老师。
  阮萧玉前几年在国内知名度不高,但是在国外颇有盛名。她的舞台注重弘扬中国民族舞蹈文化,经常带着舞团去世界巡演,这两年有几个舞台表演在国内外短视频平台大杀四方,红极一时。
  她给阮萧玉写了自荐信,附上往期作品视频,发送到对方邮箱。
  在等待阮萧玉回邮的时间里,她没有停止筛选,陆续挑选合心意的舞团或工作室,多以常年出国巡演的单位为主。
  时间被按下快进键,苏念柠忙碌起来。
  她让段助过来将公寓挂牌出售,去恒兴区挑了一套两百多的大平层,装修现成,简约的现代风格,苏念柠没有大改软装,只按照需求重装了衣帽间,差搬家公司把公寓的行李搬过来。
  每天睁开眼,没有坠入旧梦里。
  赵宛找她吃过一次饭,餐桌上,她发现新大陆般仔仔细细盯着苏念柠的脸看,提出疑问:“柠柠,我怎么感觉你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苏念柠用吸管搅动杯中的果汁,淡淡反问:“哪里不一样?”
  “嗯……”赵宛双手抱胸冥思苦想措辞,“总感觉……你的眼睛里没有神采。”
  苏念柠朝她眨了眨亮汪汪的眼睛:“怎么会没有神呢?你再仔细看看。”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是……一种感觉。”赵宛很难形容,各种猜想都过一遍,忽然小心翼翼地提起那个她遗忘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名,“那个,砚舟,你跟他怎么样了?”
  苏念柠脸上的笑容逐渐掉落下去。
  赵宛暗觉不妙。
  其实她没觉得那个男人会是诱因。在她心里,苏念柠是个颇难琢磨心思的女人,她能将花花公子陆淮奕玩弄在股掌之间,不是一个会吃爱情苦的主,当初提醒她提防,更多的是对身世成谜的砚舟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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