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陆先生不懂铁鹘话,怎么和他们沟通的?”
“其中有个人会汉话。”
“哦——”晏元昭捏捏她脸颊,“没去成,不高兴了?”
“有点吧。”阿棠觉得他蹲在她跟前,说话语气和哄小孩似的,她有些不满,遂关心起正事来,“你把事情告诉大王子了?他怎么说呀?”
“羽啜大为惊讶,说他并不知情。他承诺,会把和岑义做交易的人查出来,亲自捆送到我面前,给大周一个交代。”
阿棠道:“能接收那么多兵器的人,一定是铁鹘很大的势力。他有没有猜疑的对象?”
“有,铁鹘庶出的二王子,还有可汗的几个弟弟,甚至大将军都有这个能力。他们谋夺大周兵器,或借此增强自身实力,与可汗争权。”
“不用担心,羽啜很得可汗宠爱,是可汗属意的继承人,他手中权力不小,查一支商队的背景,不是难事。”
阿棠看他,“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羽啜本人指使的呢?他想强大铁鹘实力,日后与大周抗衡,说的这些话都是在做样子迷惑你。”
“当然也存在这种可能。不过,我选择相信他。我相信朋友。”晏元昭缓缓道。
阿棠轻声道:“你好像
很容易相信人。”
“确实。这点不好,容易吃亏。”晏元昭拍拍她肩上的狼头,“活生生的例子就在我眼前。”
阿棠噗嗤一笑,“这个例子不好。你上我的当不能怪你轻信我,得怪我太厉害。”
“好,你太厉害。”晏元昭淡淡地笑,“这个例子确实不好,我虽上了你的当,却没有吃亏。我娶了你,怎么能说是吃亏呢?”
阿棠一愣,“晏元昭,你变了,你现在说话真好听。”
“你都嫌我是冰块了,我总要改变一点。”
阿棠想,他虽是冰块,她其实不嫌他。他回应得少,可她知道他在听,她能捕捉到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兴起波澜的眸,拧起又舒开的眉,垂下又翘起的唇......他像一块磁石一样,总能引得她主动和他说一箩筐话。
她低下头,没吭声,怕他顺着“他的改变”延伸到“她改不改变”上去。
好在晏元昭没有这个打算。
他捋平她身上披肩的褶皱,“怎么把一匹狼围身上。”
“好玩呀,还差点没买到呢。”
阿棠给他讲了她买披肩的经过。
“她给你送的‘祝福’,你还记得怎么说吗?”晏元昭问道。
“你不会还懂铁鹘话吧?”阿棠狐疑。
“略通。”
啧,有什么是他不通的吗?
老妇人说的那句话很短,当时又重复了两遍,阿棠还真记得,凭着印象复述出了大概。
晏元昭露出笑意,“她是在问你要不要嫁给她儿子。你点了头,人家以为你同意,自然不再想收你的钱。”
阿棠目瞪口呆,“她的儿子是长得多丑,讨不到女人,让她随意到拦个路人当儿媳?”
拦的还是个连铁鹘话都不会说的路人。
“不一定。也可能是看你长得美,又有钱,便想把你留下来。”
晏元昭的语气一本正经,显得他的夸赞无比可信。
阿棠心花绽放,揪着发辫在手里玩。
“她误以为你未嫁,是因为铁鹘女子已婚和未婚的发式并不相同。”晏元昭盯着她全部披垂下来的头发,“嫁了人的话,头发有一部分要梳上去。”
“嗯......我觉得全放下来好看嘛,就这样梳了。”
晏元昭没说话,火光将他英俊的脸映得半明半暗。
“我梳个未婚女子的发式都不行吗?”阿棠道。
“我没说不行。”晏元昭垂下眼睫,声音显得有些渺远,“阿棠,你和我成亲了。我有时候在想,你有意识到这回事吗?四年前的那场亲迎礼,有没有在你心里留下过影子?”
“我知道的,我们成过亲。”阿棠慢吞吞地道,“你在公主面前说我是沈宜棠的时候,我也配合你了。”
晏元昭心里轻叹一声,对她的答案仍不满意,只是不再逼她。
阿棠却在想另一个问题。
“当初我这个假沈宜棠一跑了之,你声称夫人重病,保留下沈宜棠这个身份,现在倒很方便,直接套回我身上就是。”
晏元昭点头,“是省去了很多麻烦,你跟了我回去,只消对外说我的夫人大病痊愈。知道内情的只有沈府,他们没有必要也没有胆子揭穿。”
阿棠一笑,“你想得很周全。不说这些了,咱们去骑马吧,我还要看星星!”
第102章 好夜色“说不过就亲人!”……
夜色下,东宫宫门紧闭,里头不时传来摔打东西的声音与呵斥声。
“父皇,那些话都是谣言,昇儿的的确确是我和太子妃的亲生骨肉啊!”
太子赵骞满面惊恐地跪在地上,额上一条浅浅的血印,这是天子盛怒之下的结果。如若不是隆庆帝身体空乏无力,赵骞还得挨几下窝心脚。
隆庆帝发作一通后喘着粗气,“朕问你,太子妃为何经常去玉清观?她不好好地在宫里待着,老往道观跑是为了什么?”
“太子妃久无所出,所以常去玉清观求嗣,”赵骞飞快回答,“噢,还有,她全家流放岭南,她去道观也是为了给家人烧香祈福。”
“那她为什么要在玉清观过夜?”
“她在玉清观过夜的时候并不多,一共就只有几次,大多是因为下了雨马车难行等缘故,而且都是只在观里待一夜,第二天清早就回。那个醉汉说她接连几夜宿在观里,从没有过这种情况!”
“你的意思是那醉汉信口胡言,平白诬赖太子妃?那他在房中捡到的翠翘又是怎么回事?太子妃的丫鬟已经证实了,那就是太子妃两年前丢的!”
“儿臣也不知道翠翘是什么回事,但太子妃真的没有在玉清观与人偷情过,儿臣可以担保!”
赵骞急得眼珠乱飞,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儿臣想起来了,太子妃确实有一次曾连着三晚住在玉清观,那是在四年前,当时......当时李家人被下狱,儿臣悄悄把太子妃的兄长李景和藏匿起来,这,这件事您也知道的。太子妃思念兄长,我便把李景和送进玉清观,让太子妃以入观修心的名义,与兄长见一面叙叙话。那醉汉说看到太子妃与一个男人在房中相会,应当就是指的他们兄妹二人,他连具体月日都不记得了,可见记忆非常模糊,记错年份,把四年前当成两年前,也是很有可能的!”
“哼,李景和,你还好意思提他!”隆庆帝怒道,“太子妃和兄长见面的情形与幽会男子能一样吗?”
“可太子妃根本不敢幽会外男!李家垮了之后,她谨小慎微,不踏错一步。就算是在观里偷情,也要有人帮她才行,她一个孤女,哪有人能帮她,哪有人敢帮她啊!”
赵骞竭力辩白。
然而隆庆帝没有理会这些说辞,他冷笑一声,紧紧盯着赵骞细长的凤眼,“赵骞,你的龙阳之癖戒了吗?你真能和太子妃生出儿子来?”
赵骞瞪大了眼,“父皇,您上次骂过我后,我真的改了,再也没敢犯过,您也派过教养嬷嬷来我宫里盯着过,一切正常啊!”
“教养嬷嬷不过盯了你半年,谁知道你这两年是不是故态复萌?别人不敢帮太子妃,可你敢!你需要生个皇嗣给朕交差,你自己办不到,就另辟蹊径,让太子妃服从你的命令,向别人借种,朕说得对不对?”
赵骞这才真正明白为何隆庆帝大动肝火,他慌得连连磕头,“儿臣不敢,儿臣不敢啊!”
隆庆帝眉头紧皱,“你自始至终都在替太子妃说话,正常男子听闻妻室与外男有染,定会生起怀疑之心,可你却半点没有,一口咬死太子妃不曾做过。这不正代表你知悉内情,替自己和她遮掩吗?”
赵骞蓦地失语,“儿臣只是信任太子妃……”
这难道也有错吗?
他悲愤道:“说太子妃私会外男,总要把这个外男找出来,不然就是捕风捉影,无凭无据啊。”
“怎么找?定是被你藏去了!”
“儿臣没有哇……”赵骞苦笑,“儿臣真是百口莫辩了。父皇,明明查无实证,仅凭一个醉汉的疯言疯语,您就要给儿臣和太子妃定罪吗?你就不能相信一下儿臣吗?”
他说着说着,一时失态,语带悲声,就要流下泪来。
隆庆帝树皮似的脸抽动几下,“你要是行得端做得正,哪里会有这么多坊间流言!就算孩子是你的血脉,那好龙阳呢?阴阳颠倒,悖逆人伦,百姓议论你的家丑,朕觉得丢脸啊!”
“朕已经宽容你无数次了。从李绶贪腐,到东宫卖官鬻爵案,再到你私匿案犯行断袖之事,还有最近的开办赌坊,你何时让朕省心过?隔三差五犯个大错,小错更是接连不断,言官参你的折子摞起来都比你还高了,随便一桩就能让朕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