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侯孙银脸上顿时露出怒色,他拿着罐头,看了闻从音一眼,又看向方云:“方云同志,你们母女俩既然病好了,那就该早点儿回到连队,现在虽然是年底了,可农场里到处都有活,你们母女的成分本来就不好,可不要借着生病当借口偷懒,不然只怕有人要说你们成分不好,还不老实,呵呵呵,当然,我肯定不会相信那些人说的话。”
小刘年轻,憋不住恶心,“农场里谁不知道方云姐最勤劳能干,谁会说方云姐偷懒啊,别是你……”
小刘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安红就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冲她使眼色。
“别是我什么,刘素华同志,你继续说啊!”
侯孙银指着刘素华,声音尖锐,脸上表情咄咄逼人,神色好像有些疯癫,“你有本事说我哪里不好,我家世代都是贫农,我家代代被迫害,你们这些人,我就知道你们背地里说我坏话,是不是,我当了个宣传委员,你们都嫉妒我,对不对?!”
“没有的事,侯孙银同志,您肯定是误会了。”
安红忙把媳妇拉到身后,对对方赔笑道:“大家都说你好,你宣传的特别好,我们都佩服你。”
“呵呵,佩服我,别以为我是傻子,你们私下里说什么我都知道。”侯孙银又呵呵笑了一声,他抱起罐头,拧开罐头,却不吃,反而哗啦啦地都倒在地上,“亏我还关心你们母女,还带了我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罐头来看你们,现在,这东西不给你们吃了,我倒了都不便宜你们。”
糖水混合着黄桃稀里哗啦地落在地上。
众人看着侯孙银得意猖狂的表情,又恶心,又恐惧。
第56章 第五十六天第五十六天
那个侯孙银摔了东西后倒是走了,跟个疯子一样。
方云脸上神色尴尬,忙拿了东西过来打扫,对闻从音道:“你们别怕,他这人就是脑子有时候不太对劲,没别的意思。”
安红跟小刘夫妻俩欲言又止。
小刘似乎想说什么,被安红拉了拉袖子,出去了。
闻从音过来给方云搭把手,对方云道:“昨天晚上的烧鸡、红肠挺好吃的,这回我难得来一次,耿序叮嘱我,要多买些特产回去,要不我跟你们回一下哈尔滨那边吧,那边的特产肯定比沈阳这边的多。”
方云犹豫不决,“这哈尔滨是比较繁华,不过这年节底下,哪里买东西都得排队,倒不如你把想买的东西列下来,回头我帮你一块买了,
寄回去,也是一样的,你说呢?”
邵丽打断方云的话,看出闻从音有想帮忙的意思,便道:“方云,买东西可不得人家闻同志亲自挑才合心意,再说了,就算排队,你们农场人那么多,消息也灵通啊,有你们农场的人帮忙,这事更方便。”
“是这个道理。”闻从音笑着捏了捏方华的小脸蛋,“我也想顺便去你们家做做客。”
方云见闻从音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无论怎样也不好拒绝,只好答应下来,心里寻思那侯孙银今天才发完疯,想必接下来这几天不会再来找茬了吧。
她心里多半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但这节骨眼,也没别的办法能够解决自己的麻烦。
方华的病三天就治好了,邵丽帮忙买了票,送他们去火车站坐火车回哈尔滨。
邵丽不小气,给方云带了一包感冒药发烧药,嘱咐道:“这些药片都是快过期的,可还能用,你们别嫌弃,这都是好东西,普通感冒发烧吃这些药见效快,闻大夫医术是好,可人也不能随时来你们那边帮忙。这些东西,你们就带走吧。”
方云等人哪能不知好歹,西药稀缺,这感冒药发烧药别说快过期,就算过期了,也一样有钱没地买。
这些东西都得是一层层批下来的,黑市都未必买得到。
回去火车的路上,小小的方华被母亲抱在怀里,看着窗外的冰天雪地,她呼出一口气,那口气在空气里便成了白烟。
安红去打热水回来,递给方云跟闻从音,“喝点儿热水吧,三个小时才到呢,这火车人这么多,怎么还这么冷啊。”
“不舍得烧炭呗。”
小刘接过他递出的杯子,喝了一口,又还给安红,“咱们这还能达到热水,都算好运的了。”
方云笑了下,喂女儿喝水,方华摇了摇头,眼里带着忧愁,“妈妈,咱们要回家去吗?”
“是啊。”方云道:“咱们回家招待你闻阿姨,好不好?”
方华低着头,眼睛里带着害怕,“家里有坏人,我、我害怕。”
方云心里顿时跟针刺一般难受。
她握着手里的杯子,这里面明明装着满满当当的热水,她却只觉得从心里发冷。
闻从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笑着打开糖衣,塞进方华的嘴巴里,“小华,别害怕,阿姨会帮你妈妈把坏人打跑的。”
方华嘴里含着糖,惊讶地抬头看闻从音:“真的吗?闻阿姨?那个坏人可坏了。”
“当然是真的。”闻从音道:“你看,你生病这么久,闻阿姨一来,你的病就好了,那个坏人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闻阿姨厉害。”
“那太好了,闻阿姨真厉害!”
方华到底是小孩子,因为闻从音救了她,因此对闻从音很是信任,压根也不去想闻从音到底怎么才能赶走坏人。
方云脸上神色有些为难。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闻从音一眼。
火车到了站后,兵团农场派了牛车来接人,车后面都是稻草,坐上去反而有些暖意。
赶牛车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容黝黑,一笑满口大白牙,“方云,你们都回来了,快上车吧,咱们得赶紧回去,免得赶上半路下雪!”
他瞧见闻从音不嫌弃牛车,还乐了,“这位女同志倒是个能吃苦耐劳的,是方云朋友?”
方云连忙解释:“不是我朋友,是我以前邻居家弟弟的媳妇,成分很好的。”
“哎,这有什么,算了,赶紧上,咱们赶紧回去,还能赶得上下午的杀猪菜。”
男人把行李都抗上牛车,招呼众人都去后面坐着。
上了车,男人自我介绍了下,闻从音这才知道他叫戴维南,也是兵团知青,是知青班长。
戴维南对方云道:“你们回来的晚,昨天那谁就回来了,在连队说你们坏话。”
“说我们什么了?!”小刘立刻追问道,脸上神色剑拔弩张带着怒气。
戴维南连忙说道:“我们大家都不信他的话,小刘你可别激动。”
方云脸上被风刮得刺痛,拢着围巾,眼睛从帽子下露出来,她声音有些发抖:“戴队长,你就别支支吾吾了,他说了什么,你就直接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戴维南见方云这么说,这才犹豫地说道:那我就直说了,他,他回来说他把大家凑钱买的黄桃罐头给你,可你把罐头摔了,说不稀罕。”
戴维南的这句话说完,牛车上安静一瞬。
方云即便再好修养,这会子听见这句话,也恶心的几乎想吐。
“停车,停车!”她喊道。
戴维南连忙吁了一声,拉住车绳,方云把孩子给闻从音抱着,自己跳下牛车,在路边拉下口罩,干呕。
可她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就喝了几口水,这吐都吐不出什么来,只能吐出胆汁。
“哎呦,方云,你这坐牛车怎么还吐了?“戴维南听见她干呕声很是凄惨,连忙从牛车上蹦下来,”这不会是生病了吧?”
方云只能摆摆手,她只觉胃部烧灼一般的刺痛,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既怒又恶心。
闻从音忙让小刘帮忙抱着孩子,也跟着下了牛车,她看了下方云的脸色,抓住方云的手,在她手上的穴位按了按,又把自己的水壶给她,“簌簌口吧,没什么,就是情绪过于激动刺激的。”
方云漱了口,抬起手时顺手擦去脸上的眼泪,“又麻烦你了,这,这真是叫你看笑话了。”
“你说这种话,就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了。”闻从音拿出手绢给她,搀扶着她上牛车,“你,真别急,耿序喊你一声姐,在我心里,你就也是我姐,你要是跟我见外,我可不高兴了。”
她低声对方云道:“我想办法带你们走。”
只这一句话,方云眼里就瞬间多了一丝希望,她看向闻从音。
闻从音搀扶着她上车,对戴维南道:“戴同志,离你们农场还有多久?”
戴维南忙坐上牛车:“还有一个小时就到了,大家都忍忍。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说这事了。方云,你别乱想,大家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谁也没信他。”
方云苦笑一下,没说话。
她握着闻从音的手,信不信的有什么要紧,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先前那个被逼的跳河自杀的女人,不也一样,起初大家觉得那个女同志不可能做出那些事,后来说得多了,就有人说没准万一呢,再后来,就有不少人不愿意跟那女同志走得近了,最后,那个女同志就被逼得跳河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