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吃吗?”他手里拿着一个糖人递过去,“路边买的,听说很甜。”
  “你哪来的银子?”楚胭接过来就往嘴里塞,“陶哥哥的钱袋里面有这么多银钱吗?”
  “陶将军给了两次,第二次尤为丰厚。”
  毕竟,那算是封口之用。
  楚胭点了点头,一壁走,一壁道:“她明明就不喜欢,为什么要装作欢喜的模样嫁过去呢?”
  “在她的心中,个人欢喜不足以与家族存亡相较。”王介安跟上前去,道:“这是她选的路,与你无关。”
  楚胭停下来,不自觉回头去瞧了瞧早已看不到迎亲人影的街市,每个人都在前行,仿佛今日从无迎亲队伍经过。
  “你我皆是这红尘当中的蜉蝣罢了,匆匆一世,并不会在旁人眼中留下过多的记忆。”
  楚胭静静地立在原处,良久后忽道:“我不在意的人记不记着我,无甚干系,只要我在意的人记着我就行。”
  她说罢这话,蹦蹦跳跳朝前走去,仿佛方才那个满心难受的人不是她。
  虞清音出嫁之后,楚胭独自一人在府中很是无趣,她时常会扮成男子打扮,随便偷溜出府去。大多时候,她都会去松鹤书院寻一寻王介安。
  王介安心事重,他似乎每一日都有想不完的事,面上也不露着笑。可楚胭便是喜欢逗他,她便是喜欢瞧王介安面上露出来的笑意。
  不多,却是很是好看。
  时日一长,都不必楚胭说些什么,王介安瞧见她,就觉得心生欢愉。
  日子渐渐地过,王介安要参加科考,虞清音亦有了身孕,楚胭自是要去永安寺求上两道平安符。
  一道求母子平安,一道求状元及第。
  楚胭拿到平安符后尚未出得寺门,就被陶然带到了后院中一处禅房,不多时,皇后便步入此处。
  楚胭瞧到她的一瞬间,下意识便将手中的平安符往后藏。
  皇后瞧见了,却也不去拦阻。她只是将楚胭引着一道坐下,二人一道说了些家常,仿若寻常人户的母女一般,说着素日里瞧见的趣事。
  渐渐,楚胭亦不再如最初那般拘谨。
  二人相谈甚欢,直至金乌西垂,楚胭才回到了清远侯府。
  王介安不负所望,得中会元。
  他瞧着榜首之名,盼着自己殿试之后,可以去寻一寻楚胭。
  他虽只是一个初得功名之辈,与清远侯府的门槛相较甚远,但至少,比最初那名白衣书生来得好一些。
  楚胭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下也是欢喜。王介安同她说,待他殿试之后,便去登清远侯府的门。楚胭也应了。
  只是殿试却未如他们所期盼得那般,殿试之时王介安非但未得前三,反而叫人扣在宫中,多日未有消息。
  楚胭心下着急,又不愿将这事叫虞植知晓了去,这便独自入宫去寻了皇后。
  皇后遣了众人离开,这才与楚胭明言了,她说,王介安确有才华,却不懂迂回之术,性子耿介,这才触了皇帝逆鳞。
  此时他尚叫拘在宫中,也只因是皇帝并不想留他性命,又怕旁人闲话,这才只一直拖着。
  楚胭自然是求皇后相帮,皇后瞧
  着她,直言叫她与太子成婚,如此,她便有法子叫皇帝放过王介安,亦能安排王介安去一处地方任个小官。
  楚胭不肯应下,皇后悄悄带着她去瞧了王介安。
  王介安素来喜洁净,纵他身居陋室,一应衣物都浆洗得干净。可此时的他,却叫满身脏污裹身,就这般被锁在架子上垂着头,好似被人打断了脊梁。
  楚胭想要过去,却叫皇后拦了下来。她带楚胭去瞧过王介安,却不许她与王介安说上些许话,
  楚胭再无他法,她忽然就想到了虞清音。
  是不是昔年她也是为了家族,才愿意嫁给一个自己并不欢喜的人。
  她应下来了。
  楚胭应下之后,皇后确实守诺,不过几日,王介安便叫人送了出来,待他伤好之后,便往青州亭南县为县令。
  王介安离宫之后,楚胭便日日去瞧他,依旧与他说着些趣事逗他笑。
  他在笑,却亦是苦笑。
  若此次殿试他可得三甲,那去清远侯府提亲却能多上几分把握。可如今,他要被外放去青州山里,三年五载不可回都城。
  而那时,虞家又怎会不替楚胭定下人户?
  王介安的心思他不说,楚胭也能猜得几分,她坐在他床榻上扯着王介安的手,道:“你可曾想过,日后若你有了孩子,你会起个什么名字?”
  王介安愣了愣,将自己早早思定的名字道出。“若为男子,便叫垚,盼他虽为我尘土之子,却依旧能登高位。若为女子,便叫瑶,盼她终生如玉般叫人珍之怜之。”
  楚胭忽然上前拥住了他,她垂着泪轻声问他,问他想不想要一个孩子。昏暗灯火,几度摇曳,终是温香软玉,芙蓉帐暖。
  她一直未与王介安说她与储副的婚事,他亦一直在屋内养着,从未外出。楚胭便一直这般与王介安待在一处,直至大婚前夕。
  她要入宫,他要出城。
  他与她说,他必定会好生努力,三年之后再必会回到都城来寻她。
  那一日,她坐在车舆之中朝着宫内而去,他在另一头,往城外而行。他们彼此背道而驰,连错过,都不曾有。
  大婚当日,储副饮得烂醉,楚胭用一早准备的物件替换那块干净的巾子。而后,她便一直独坐在妆台之前,看着镜中自己红妆明媚的模样,想着王介安此时当是行至何处了。
  入宫之后,储副果然如皇后所言一般,并不中意她。
  楚胭不必去伺候储副,心下也落个松快,只日日待在皇后宫中,也不管储副去宠幸哪个女子,左不过太子妃只她一人。
  成后不过一月,楚胭便叫诊出来身孕,她心知肚明这孩子非是萧家血脉。皇后知晓,自有一番安排,叫人瞒了胎儿月份。
  数月之后,楚胭顺利产下萧垚,而对外,只当是受惊早产。
  两年之后,王介安回京述职。而他也知晓了,早在三年前,楚胭便已嫁与储副,就在他离开都城的那一日。
  因他任上有功,皇帝亲自设宴。宴上君臣相谈甚欢,皇帝似乎已然不记得眼前这个他频频夸赞之人,便是三年前叫他当众斥责之辈。
  宴饮过半,皇帝自早早离席,王介安亦饮酒半醉,叫人引着去御园之内醒醒酒。
  园中牡丹花旁一个幼童正在那处挑着花枝,他想要攀折一枝,怎耐身量尚小,半晌都够不到。
  “想要哪一枝,我帮你折。”王介安行过去,道:“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处,父母家人呢?”
  萧垚抬头看了看他,随后指着一株姚黄牡丹,道:“这个,我阿娘喜欢。”
  王介安折下一枝递到萧垚手中,只觉面前这人的容颜确有几分熟悉。
  “垚儿。”楚胭的声音自后传来,王介安立时转过身去,身旁的孩子便往楚胭那处跑去。
  “阿娘,花花!”
  楚胭将他抱至怀中,瞧着王介安露出了一抹笑。“他叫垚儿,虽为尘土之子,却有高山之姿。”
  第172章 番外三萧赵之好
  偌大的殿阁之中灯火通明,皇后缓步行过去,待看到龙榻上那个形容枯槁之人时,她便倚坐在龙榻旁的胡凳上。
  她是他的妻,她可以坐在他的床畔,可她却不屑坐到那处。
  “是不是很想见你的儿子?”皇后瞧着他濒死之态,道:“何氏有了身孕,他在陪自己的妾室呢。到底是你的儿子,跟你真的很像。”
  “当年你父亲死的时候,你也在陪你的妾室。不过你儿子陪着的是个活人,你陪着的是块牌位。”
  皇帝躺在床榻之上,心知她是来气自己的,便也阖了目去,不愿多看她一眼。
  皇后也不再看向他,只将目光摆到一旁跳动火苗的烛台之上。“我当年确实爱过你,纵使我父亲再三劝阻,我都没有理会。”
  “可你是怎么待我的?你得到东朝之位后,就借了你亲的手,除了我赵氏一族。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道?”
  “也是,一个满心满眼都装着你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她的语调没有起伏,只是平淡道:“可惜,在赵家满门被灭的时候,我的眼里就没有你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自小伺候你的宫人摆在宫外娇养的事?”
  “我当然知道,我只不过是扮做不知罢了。”
  “从前我扮做不知,是因为我心里有你,我爱屋及乌。后来我扮做不知,是因为我要留着她,来布后面的局。”
  “我从小就跟在父兄身边,你是怎么就会觉得,我是个心思单纯甚好相骗之辈?”
  “女子在受欺骗的时候,是因为她的心里已经装满了一个男子。所以,纵是那个男子编出错漏百出的谎言时,她们都会相信的。”
  “可是,当她们醒悟的时候,就没有你们男子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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