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那厮话至此处这便迈步要走,行至屋门处,他忽止了步子,道:“谢璨,莫要忘了,她是你姑姑。”
那厮扔下这话,只身隐于浓墨之中。
他行出一段路,又思及谢璨先时所说言语,心中不免置了气,当即又调转身子去往疏雨斋。
彼时秋蘅已然安寝,那厮虽是轻了脚步无声息地入内,却也叫院中朔风寻了机会灌入屋内。
秋蘅叫这突来的冷风惊了惊,这便醒转过来。
她只身坐起,见纱帐外似有个人影在,未待她张口去问,那厮便掀了纱帐坐到秋蘅床榻边。
“发生何事了?”秋蘅心中疑惑,这厮刚走不久,怎又忽然回转归来。
那厮未有回答,只伸手揽了秋蘅入怀,那双铜臂箍得秋蘅生疼。
“大人,我疼。”秋蘅拍了拍那厮的肩头,着实不明白这厮怎就去而折返,回来之后还如此施为,没得叫她以为是自己惹到了他。
那厮的手略松了松秋蘅,道:“我饿了,想吃你做的玉带软香糕。”
“我不会这个糕点。”秋蘅不甚明了,又怕自己言语拒绝反激了这厮的脾性,这便又道:“大人若是想吃,我明日里寻厨子问问怎么做这糕点。”
黄狸奴听罢,只觉自己行为如同竖子,居然叫谢璨轻易一句就给诓到生了怒气。
他放开秋蘅,自抬了手理了理她的额发,道:“是我想岔了,蘅娘不会,就不必学了。”
那厮说罢,又扶着秋蘅躺回去,道:“好生歇息,我走了。”
经由那厮如此一闹,秋蘅如何能睡得安稳?
她辗转一夜,翌日便双目微肿如杏。
玲珑取了冷帕子来与她敷了许久,才将将消了肿去。
玲珑将帕子收起来,又唤来外间婢子将铜盆端了出去,这才执了篦子与秋蘅梳发。
“姑娘昨日夜里睡不安稳,不若由婢子去侯爷处言说一番,姑娘再去榻上睡上一会儿。”
秋蘅自摆了手,道:“近日府中事多,如何能歇得安稳。”
玲珑猜想必是与路孺人之事有干,这便也缄口不言,自替秋蘅梳了发髻。
待将秋蘅一应妆扮好,玲珑自扶着秋蘅去与谢侯请安。
秋蘅请安毕,便从谢侯院中行回疏雨斋,路上经过大房院子,自听得内里一阵争吵之声。
玲珑知她意思,当即嘱了
旁人与秋蘅一道回疏雨斋,自己独去探了大房那处的风声。
秋蘅回来疏雨斋不久,玲珑便也将消息探了来。
内里之事也无甚新鲜,不过就是路湘去与明芳县主请安,叫明芳县主给立了规矩罢了。
玲珑:“姑娘,可需婢子去递个话?”
“大嫂嫂管束自己院中的妾室,如何轮得着我去言语。”
秋蘅深知,自己的几句话并不能叫路湘相信自己,只能充当一个疑惑的引子罢了。
此时,明芳县主对路湘施压,倒是帮了秋蘅一把。
人只有在绝路之上,才会放下一切,只拼了性命去抓住身旁的救命之物,哪怕那东西是自己先时极为厌恶的。
而明芳县主也不负所望,路湘叫她立的规矩折腾得身心俱疲,通个屋里半个可使唤的心腹人都没有。
明芳县主日日折腾路湘,约摸过去了七、八日,秋蘅自觉时机已至,这便亲去了大房院中。
秋蘅才方入院,便见着路湘衣着单薄自立在院中等候明芳县主起身。
第110章 一朝失势哟,二姑娘,你莫不是出嫁得……
“路孺人怎穿得如此单薄?”
秋蘅故做诧异,只将自己肩头的斗篷取了,叫玲珑与她披上。
“寒冬膜月,朔风正紧,路孺人怎一直立在此处?”
路湘知秋蘅不怀好意,此时她人在他人屋檐之下,自是不能轻易中了秋蘅的套子。
路湘后退几步,拒了玲珑手中的斗篷,颤着声道:“多谢三姑娘,妾身不冷。”
二人说话间,明芳县主的陪嫁嬷嬷马氏自内行出。
她见秋蘅在此,即刻换了一张亲亲热热的面孔,笑道:“三姑娘来了呀,我家夫人还在梳妆,三姑娘不若先去偏厅小坐。”
“我此次前来与大嫂嫂有事相商量,这事正巧也与路孺人有关,不若一并在此处等上一等便是了。你自管前去伺候大嫂嫂就是,不着急。”
马嬷嬷知秋蘅这话的意思,这便退回屋内去与明芳县主言说。
明芳县主知是秋蘅前来,料她不怀好意,此时她已与路湘一道立在院中,她自不好再摆谱叫秋蘅与路湘一并立着吹风,没得伤了秋蘅的身子,自己再挨谢侯的一顿排头。
马嬷嬷入内不过片刻,便有人来迎秋蘅与路湘一道入内。
路湘跟着秋蘅身后缓步入内,离了院中的朔风扑打,路湘方觉得身子活络了许多。
院中婢子摆上茶点,秋蘅自坐在明芳县主下首去,独路湘一人立在屋内。明芳县主不好在秋蘅拿捏了短处去,自也叫路湘落了座。
“三妹妹鲜少来我院中,今日前来,必是有要事吧?”明芳县主自接过马嬷嬷端来的茶水饮了一口,道:“妹妹直言便是。”
“嫂嫂说得是。路孺人入府多日,她虽为妾室,但到底是刺史府出来的姑娘。”
“父亲与我说,虽不好叫妾室行三日回门之礼,但也断不能真叫刺史府与侯府生了嫌隙。”
“过几日,是路家老太太的生辰宴,想必路家自是会大摆宴席。”
“我想着,若是在那一日将路孺人一并带过去,未免有些太过打眼,毕竟这事不文。”
“可若是不将路孺人带过去,只怕路家会疑心我侯府苛待了路孺人。”
“我想着,不若我明日先行与路孺人一道去一趟刺史府。如此一来,待路老太太寿辰之时,路孺人不在也无伤大雅。”
秋蘅将这话说得何其好听,方方面面皆是在替谢家着想,明芳县主生是一个字的错处都挑不出来。
明芳县主不想路湘离开这方院子,这便道:“三妹妹到底是执掌中馈的姑娘,竟然连你大哥哥院中人的事都管上了。”
“嫂嫂这话便是外道了。我是谢府姑娘,嫂嫂也是谢家妇,都是一家子人,如何能说两家子话呢?”
“我此次前来也就是与嫂嫂提上一嘴,嫂嫂若觉妹妹多言,便权当妹妹未曾说过罢。”
路湘深知秋蘅的厉害之处,在听得她与明芳县主如此言语之时,心中不免觉得好一番畅快。
只是再如何舒爽,她都切不可在此时表现出来。
秋蘅言已毕,自不会再多加停留,这便朝着明芳县主施了一礼,随后回了疏雨斋。
明芳县主叫秋蘅激得胸中怒火正炽,抬手碎了手中的盏子,指着路湘怒道:“都是你这个小贱蹄子!”
路湘叫她这话唬得急忙跪了下来。
明芳县主几步上前,抬手就给了路湘一个耳刮子。
“都是你这个小女昌妇,你勾||引我儿不成,竟还使了计爬了我夫君的床,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路湘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颊,不停讨饶道:“夫人息怒,我,我真的……”
“真什么!”明芳县主抬手又是一巴掌,一旁马嬷嬷赶忙上来拦。“夫人,这小蹄子是死是活有什么相干的,但你断不能叫她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马嬷嬷边说边朝着左右递眼色,左右之人自是上前将路湘给拖了出去。
马嬷嬷扶着明芳县主坐回去,又重新捧来茶与她顺气。
她见明芳县主饮了半盏子茶,这才道:“夫人,三姑娘说的话虽是不中听,但却也是有理在的。”
“如今咱们院里,老爷是不讨侯爷欢心的,烁郎君又叫侯爷送到别院去了,就只余了个璨郎君还能得侯爷几分青眼。”
“这个路氏确实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但她也的确与刺史府干系颇深。”
“如今她已经进了咱们院子,路家老太太生辰宴必然是要给侯府下帖子的,那会儿再将这路氏带过去,岂非叫满都城的人都知晓了去?”
“可若是不带过去,路家老太太当众问起她的去处,咱们又要如何回答?”
“那路家挖空了心思要将路氏送过来,必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届时再与宴中各家夫人一说嘴,那叫侯爷听了去,岂不是耽误咱们老爷承继世子位?”
马嬷嬷这话倒是叫明芳县主给听了进去。
她再厌恶路湘又何如?
路湘再怎么不济,身后都有一个身为刺史的伯父在,面上的光彩还是要给足路家的。
左右思量,明芳县主还是叫马嬷嬷去传了话,让秋蘅第二日带着路湘回一趟娘家。
秋蘅接到信,一面着人去路家递帖子,一面亲去寻了谢侯说明内里详情。
“女儿觉着,路家既挖空了心思要与咱们家结亲,必是不会放过这个大肆宣扬的机会。届时若叫满都城的人都知晓了去,反而是咱们落了下乘。”